第17章 阿石与石出
宋嘉然这几问直击心灵。
陆扬都不禁代入自己，若是他身处末世，他会怎么做？
不得不说，这对师生能成为救世主还是有两下子的。
确实要想尽快终结末世的话，“全民皆兵，消灭丧尸”几乎是最佳方案。
至于许教授曾经担心的幸存者会因为杀丧尸而拉低道德底线，这个解决方法很简单，只要幸存者们永远不知道丧尸可以变回人类不就好了。
对一无所知的幸存者来说，杀死以人为食的丧尸是自保，以晶核换物资是买卖，虽然有回归老祖宗原始社会的迹象，但总比人类全灭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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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现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在“丧尸晶核交换物资”的新公告颁布时没有选择揭发制止，现在早已失去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宋嘉然和许教授放弃拯救名为异类实为同胞的丧尸们的资格。
说他自私也好，虚伪也罢，他如今唯一在乎的只有凌和。
知道宋嘉然他们对凌和有所图时，凌现心里还抱着至少他的弟弟能变回人类的希望，声音都不由得拔高了几度，“那我弟弟呢？你说要让他站在人类这边，你们想怎么做？”
宋嘉然对他希冀的目光恍若未觉，悠然道：“当然是利用他制造出更多的异能者喽。号令一城丧尸诶，光是听着就知道这个能力有多强，用他制作出的试剂肯定能开发出很多强大的异能，只要异能者多了，消灭所有丧尸还不是指日可待的事。”
凌现双目中最后一抹光彩悄然逝去，好似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被抽离。
这之后的日子，他过得混沌，整日里如同木偶一般任由摆布。
囚禁他的这间实验室只有宋嘉然能进出，从对方口中，他得知许教授提取凌和体液制作的试剂确实让许多无异能者开发出强大的异能，如今人类在与丧尸的争斗中已然处于不败之地。
要不了多久，末世就能结束了。
察觉到自己逐渐没有进食欲望时，凌现甚至感到解脱，他以为自己可以先弟弟一步去见爸爸妈妈了。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依旧还活着。
直到三年后的某一天，宋嘉然日常巡视时告诉他，随着异能者越来越多，丧尸王失去了存在的价值，避难所管理层决定要将丧尸王的死亡作为末世终结的标志，刑期就在明日正午。
作为初建避难所时的大功臣，管理层特别允许他明天观刑，见证人类战胜丧尸的伟大时刻。
凌现听完，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到床边坐下。
宋嘉然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息一声后，便离开了房间。
次日中午，凌现被带到了处刑台下方，三年来第一次接触到外界，他下意识扫视人群，迟钝的大脑认不出几张熟面孔。
他又抬头望向台上被绑在柱子上无声无息的小小身影——他的弟弟。
兄弟二人末世后第二次重逢却是这样的境地。
凌和今年11岁了，却还是5岁时的模样！
凌现自己……他恍惚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自己竟也已经24岁了。
24岁，正是凌父凌母组成一个小家的年纪。
对时间的具象化认知让凌现心绪有了起伏。
恰在此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巨响，一只巨大的飞行丧尸带领着一群丧尸冲了下来。
看守凌现的宋嘉然作为可以远攻的火系异能者急忙组织御敌，各种元素异能在空中交织 现场一片混乱。
凌现隐身异能发动，趁乱爬上处刑台，解开了凌和身上的绳索，将弟弟一起隐没在空气中。
隔天上午，许教授注射的麻痹药剂失效，凌和恢复对外界感知，那会儿凌现早已凭着对避难所守卫的了解逃出这座圈禁他们三年的囚笼。
再往后就是与凌和视角重叠的三年流亡直至最终决战。
值得一提的是，决战时凌现注射的将自己异化成丧尸的药剂是当时市面上非公开售卖的，据说是某个信奉“丧尸是人类进化终点”的组织研发的。
凌现那会儿已经发现自己没有食欲是因为丧尸化的原因，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转化得并不完全。
他用普通人半年的物资换了那支药剂，在那场大火葬送一切前，把自己也变成了与父母弟弟一样的族群……
光屏在火海之中归于寂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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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出是一个多月前边境围剿的漏网之鱼，前两天与同伙会合后，两人借着乔装身份，一路追着陆扬父子俩从边境到首都。
目标对象是个刚满月的小婴儿，这几日还一直跟着大人在外奔波，按理说这应该是个极好的下手机会。
可偏偏人家家长是退伍军人，出行坐车，多人同行，从不落单，那些常用的套路根本行不通。
尤其那个退伍军人还是个能察觉隐身状态下石出存在的棘手人物。
这无疑给他们的行动带来了极大的阻碍。
没错，石出是个隐身异能者，只是这能力不仅鸡肋，还不稳定，练了十多年都没什么长进，在组织里也只能干这种最外围的杂活儿，也就危急关头跑路时能起点作用。
好在阿石——他的搭档，也是他异父异母的妹妹，能力特殊，能甄别普通人是否拥有成为异能者的潜质，很受组织器重。
最近她又发掘出了新的能力。
就在他们跟踪目标来首都的第一天下午，阿石借着外形优势在那个跟退伍军人同行的女人身上动了手脚，第二天，目标就搬出了那个戒备森严、据说只有显贵之家才能入住的别墅区。
目标新入住的这家酒店远没有西南那家安保严密。
石出借着隐身异能跟随外卖员堂而皇之地坐电梯上到那对父子所在的楼层，亲眼看着陆扬开门取走外卖后，他就在离那间房不远的拐角定住了，一动不动地等候耳麦里阿石的指示。
那位退伍军人的敏锐他早已领教过，基地覆灭的那天晚上，明明隔着一丈远的距离，眼看着那人都要往反方向去探查了，石出不过刚抬起脚，那人就突然转向径直往他这边走过来了。
恰在那时，他在密林深处捡到的那个小婴儿也睁开眼醒了过来。
体内那团从来不属于石出自己的能量顺着他抱着那孩子的那只手疯狂地想向对方身体涌去，能量不听使唤，他连隐身状态都险些维持不住。
这是什么情况？
吸星大法？
石出又惊又喜，他确信那孩子就是组织要求他们寻找的“同类”。
但以他当时的情况，继续带着那孩子，他自己也得折在这儿。
不得已，他只能把那孩子丢下，也顾不上那名军人是不是真的发现了自己，趁着还能使用能力，迅速往包围圈外遁逃而去。
之后他又在边境守了一个多月，终于收到阿石让他前去会合的指令。
两人见上面后，阿石提及他在医院谈不上接触，只是隔着墙感应到的一个孩子，彼此一对，确认了目标是同一个，当即就决定将这孩子带回组织将功补过，这才有了如今这一出。
咔哒——
寂静长廊上任何轻微的声响都显得格外突兀。
石出从回忆的漩涡中脱离，就看到陆扬抱着孩子开门出来了。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却听到耳麦里阿石的声音。
“现在去抱孩子！”
石出领命。
走近了才看清，这对差点让他吃了大亏的父子，此时大的眼神呆滞，动作迟缓，小的沉睡不醒，一无所觉。
石出小心翼翼地把小的从大的怀里抱出来，见大的真的也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小的也没再像上次那样要吸走自己的能量。
他一方面震惊于阿石如今的能力，一方面失落于自己的一无是处。
耳麦里传来阿石的催促，“目标到手就快回来，别耽误时间。”
石出收起杂乱心绪，一边用异能把目标对象容纳进来，一边脚下生风地往楼梯间跑去。
阿石越来越厉害了，也越来越不需要他这个哥哥。
阿石会抛弃他吗？
这个想法在脑中挥之不去，脖子上挂着的神石项链贴着皮肤滑动了几寸，没什么大影响，却好似在提醒他他的存在。
石出从中得到了某种鼓励，不会的，只要它们还在，阿石就永远不能抛弃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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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静谧的酒店长廊上，陆扬脱离幻境回到现实，灵魂深处尚未褪去的灼伤感也压不住此刻不知是因兴奋还是惊惧引起的颤栗。
僵立许久的青年终于能够放任自己重心失衡，整个人脱力般毫无形象地瘫软在地。
身体接收到体力透支的信号，一股强横霸道的气流不知从何处出现顺着他的经脉流向四肢百骸为他恢复精力。
陆扬闭上眼感受着体内的气流导向，再睁眼时，灵台清明，先前陷入幻境被篡改的记忆也随之恢复。
怀里一下失去了熟悉的重量，令陆扬眸光微暗，右手拇指与食指不习惯似地搓了搓，很快便稳住心神，接连拨了两通电话把事情吩咐下去。
几秒后，手机收到一段视频。
点开察看——物证确认无误。
又几秒后，手机收到一串地址。
导航直线距离不到300米——只待人赃并获。
失去孩子的父亲展现出独属于当下这种情况的脆弱与坚强，决定要向最值得信任的官方机构求助。
于是，一边焦急地大跨步往电梯处奔，一边拨通了第三个号码。
……
同一时刻，不远处的一家小旅馆——
屋里拉了窗帘，室内亮着灯。
外表看着七八岁的小女孩正盘腿坐在大床中央，床头站着一位一身灰袄明显刚外出归来的二十多岁男人。
男人皮肤略黑，怀里兜着一个看不见的孩子，讨好着笑嘻嘻道：“阿石叫我一声哥哥，哥哥就把人给你，好不好？”
小女孩不买账，稚嫩童音里透着与年龄严重不符的威严，冷声吐出两个字。
“石出。”
显然是不好。
石出早有预料，心中仍不免失望，垂头丧脑地正要为怀里的孩子解除隐身状态，那晚初见这孩子时的那股吸力再次出现，比上次更加剧烈。
紧接着不用他解除，陆阳的身形自动显露出来。
石出瞪大双眼，尝试再次发动异能，竟发现自己感知不到体内那股能让他运用隐身能力的能量了。
陆阳活动了下眼珠子，纯黑得毫无杂质的眼眸如同望不见底的深渊，轻易就能回报给污浊之人全部的阴暗面。
石出与他对上视线不由得毛骨悚然，更惊悚的是他的双臂不受控制了，明明是想把人丢下的，却怎么也脱不开手。
紧贴胸口的神石发出灼人的温度，他回忆起组织将这两颗其貌不扬却蕴含着如此强大力量的神石交托到他跟阿石手里时的告诫。
神石拥有神力能赋予普通人异能，它们会自己选择合适的主人。
而他跟阿石的这两颗神石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系，其中一颗择主，另一颗必然会在先择主的那颗选定的主人亲属中择主，被选中的两位主人不能相隔太远，不能分离太久。
两位主人中的任意一方死去，两颗神石都会回归无主状态；若是其中一颗找到更合适的主人，另一颗也会与随之另择新主。
阿石与石出之间，最先被择主的是阿石，石出是被顺带的那个，也因此石出那颗神石赋予给他的神力其实与他本人并不匹配，就连抗排异的药物都要吃阿石的三倍。
可他没得选。
他跟阿石是被人贩子押送到组织里的，同批孩子中被神石选中的只有他和阿石，更准确点是只有阿石，其他人他再也没有见过。
成为组织的一员后他更加不敢设想若当年阿石没被选中，他会有怎样的下场。
组织要找能被神石选中的人，阿石的能力刚好能派上用场。
十多年来，两人辗转于各个国家，漫无目的地接触各种各样的人群，阿石负责甄别目标，石出将目标信息整理给组织。
石出把阿石当作救命恩人，无条件地服从，全身心地依赖，甚至扭曲地认为神石选中他们就是他们存在这世上的唯一价值。
而此刻，神石赋予给他的神力却被怀里这个孩子吸收。
石出全身被掏空一般瘫倒在地，惊惧之下竟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