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选择
陆泱被陆扬敷衍的态度气着了,给陆姎丢下句让她好好管管自己儿子就撤离现场。
客厅里只余这对平日里活宝一样的母子和一个明明是当事人却毫无参与感的陆阳。
陆姎朝她儿子勾勾手指,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陆扬不明所以,迟疑着缓慢走近,眼神中带着防备,刚一坐下,脑门一痛,被人弹了一下。
陆姎展示家长威严,“这是你对爷爷没礼貌的教训,服不服?”
陆扬一愣,然后乖巧点头,“服。是我对不起爷爷。”
他侧头瞄了眼陆姎搭在陆阳额头上的手,好奇问起她在异象发生前后身体的变化。
陆姎依言回忆当时的感受,两手交握,细细感知着掌心的温度,迟疑道,“还不确定,但确实手脚好久没这么暖和了。”
“医生当初说是心脏供血不足引起的,具体病因找不着,最后只能推说是我精神压力大。连着两年了,夏天都感觉身体发寒……”
陆扬这两年在部队除了出任务完全与外界隔绝,第一次听说这事,他就记得他老妈在他入伍前见的最后一面时还生龙活虎的,怎么会两年不见莫名多了这么个“体寒之症”。
他忙再三追问看过哪些医生,中医西医有没有都看过,又在脑海里搜索自己印象中的可能对这方面有见地的医生……
陆姎看他这样顿时又狠不下心说重话了。
他们这一大家子凭着法律意义上的一纸证明聚在一起,都是亲缘淡薄之人,不知是因是果,性格上都过于冷情。
在外人看来,陆家长辈有多溺爱,小辈就有多孝顺。
但实际上因为不是由血缘羁绊组建的家庭,亲密关系分组还是很明显的,像陆泱,他最疼爱的一个孩子无疑是陆姎,其次是郑译,一个是他亲手养大的,一个是他亲手带进家门的。
相较之下,过去的陆泱对陆扬其实很不上心。
两年前,陆扬高考结束后失眠了很长一段时间,陆姎带他去医院检查意外查出这疑似是双重人格的前兆。
陆姎被吓坏了,遵照医嘱陪着陆扬治疗了半个月,效果显著。6月底有个海外峰会实在推不掉,她那会儿生意场上很多事都会跟陆扬交流意见,即将成年的小大人让她尽管放心地去参加峰会,回来时保准还她一个完好无缺的儿子。
陆姎看他状态确实不错,医生也说这孩子心理素质强大,之前的症状可能是高考期间压力太大引起的,最后她还是拜托了当时已经退休的陆泱过来代为照顾两天。
但等她回来时,却听陆泱说陆扬病情加重还有伤人倾向,他便做主把人送去了临西省的一个在精神疾病治疗方面很有权威的医疗机构。
陆姎发了很大一通火,匆匆赶去时陆扬已经不认识她了。
陆扬18岁生日那天,因为凌晨险些伤到一个医护人员被注射了镇定剂,一整天都没有清醒过来。
陆姎在那里待了四个月,每一天都很懊悔那天把陆扬一个人留下的决定。
她实在不忍像个局外人一样旁观陆扬一点点重新建立自我认知的痛苦,便咨询了医生也让她参与帮助陆扬重新与这个世界建立联系的过程,而那个会发疯伤人的人格也渐渐不再出现……
那年的12月初,陆扬确认病愈终于能够离开那个医疗机构,对于那个夏天的记忆却变成高考后被他爷爷送来临西省特训准备参加12月底的西南部队招新。
陆姎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给自己编造这么一段记忆,但却能明显感觉到这孩子自那之后就跟这个世界仿佛隔了一层膜!
而陆泱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看护不利导致陆扬病发,从那时起反而对陆扬更上心了些,这次愿意为了陆扬出面跟国防部要人,想来也是因为当年的那份愧疚吧。
只是没想到会被陆扬算计了一把。
爷孙俩的关系日后再想修复怕是很难了。
……
脑门又被弹了一下,力道比刚刚轻得多,陆扬疑惑抬眸,就听耳畔女声响起,温柔而坚定,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别难过,妈妈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的,想要什么尽管去做吧。妈妈会帮你除去一切阻碍。”
陆扬眨眨眼,噗嗤一笑,“老妈,你不会以为我是想跟国家抢人吧。”
陆姎一怔:“?”你不都已经抢了吗?
她看着陆扬怀里丝毫不受气氛影响好像永远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的小家伙。
“他才刚满月没多久,就算国防部把他带走能干嘛?还得多一笔育儿开支,我只是想当好一个爸爸,他以后的人生该怎么走,得他自己选”,陆扬看向他这个愈发让人看不透的小儿子,前面话说得开明,紧接着又话锋一转,“当然我确实是不希望他的异能暴露,这么说可能不太尊重,但咱们国家一切服务于人民的宗旨太高尚了,当父亲的不想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件所谓救死扶伤的工具,并不是很难理解的事吧?”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忍无可忍地插进来。
“话说得这么难听,什么叫工具?对社会有价值不就是一个人成才的标准?这孩子出生就达到了这个标准是他的荣幸。”
年近花甲的陆老爷子经历过建国以来所有的大疫大灾,曾多次在灾疫期间亲身救助探望伤病患者,因而亲眼见证过不知多少伤者因救援不及时伤重而亡,多少患者死于特效药研发成功前夕。
每一次这样的场景都如同一把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让他痛苦万分却又无能为力,这已然成了他一块心病。
如今疑似“治疗圣手”的宝贝疙瘩摆在他面前,要不是还惦记着点他跟陆扬的爷孙情份,他早就打电话给国防部把人上交还给国家了。
陆扬不耐烦听他说这个,在他看来,一个社会的发展如果单靠某一个人,那这个社会迟早玩完。
他儿子与生俱来的天赋是他自己的,该怎么用也该是他自己决定,身为父亲他要做的是保护而不是限制,他也不允许别的任何人以个人或集体的利益来道德绑架。
反正已经闹得够不愉快了,陆扬也不想做面子功夫了,跟陆姎打了个招呼,转头就走。
客厅的空间被留给那对父女俩,后面的事就不归他管了。
回到房间,他也试着把手搭在陆阳额头,无事发生。
“是我太健康了吗?怎么咱俩就起不了化学反应呢?”
陆阳回答不了,只能睁着那双懵懂无知的大眼睛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