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永远
露易丝很快就找到了史丹老爷的墓碑，在母亲那块后边一排，最新竖立在那的便是。
分别把花朵放在墓碑边上，露易丝站在那里默哀了一阵子。
回忆往昔，有那么一瞬间，露易丝能确定，父亲对她是有爱的，就像他对母亲的爱那样，然而一切都随着变化无常的世事而改变了。
一个继承人就真那么重要吗！
如今史丹庄园将要改换名字，却不知道它的新主人能够坚守几代？
而在未来的间隙中，自己窥探的过去都已经有了答案。
离去的时候，凝望着怔怔不语的露易丝，布兰登上校再次出言关心起来。
面对这位正直可靠的男人，露易丝把心里的感想统统说了出来：“上校，我现在万分地明白确信，除了《圣经》中讲述的天国，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多么庄严而泰然自若的话，‘昨日今日一直到永远是一样的，永远不变!那是从亘古到永远。’
可现实是，我头上的天空看上去好像绝不会变，但它还是要变的。在我的生活中，没有一件东西紧守着我，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地方是永远不变的。我十分厌倦，十分厌倦，不愿再被席卷着穿过我生活中的所有这些阶段了，上校。
所以，永远别说永远。”
直至来到曾经的史丹庄园，布兰登上校才想到该怎么回复。
他在走下马车前说道：“别这样悲观，露易丝。只有体验过不幸的人才能体会最大的快乐，才会格外珍惜守护现有的幸福。现在，正如古罗马人说的，凡人皆有一死，所以等待和希望！”
走进庄园围栏的大门口，曾经的道路已经布满杂草，想必是遣散仆人后疏于打理。
里面只有两位陌生的看守，大概是债主委派在此。
他们见到布兰登上校出示身份，自是不敢多加阻拦，当即打开锁链，放布兰登上校进去。
“他们会去把债主叫来吗？”
来到二楼后，露易丝想到父亲留下的大笔赌债，不禁低声问布兰登上校。
上校回答说不会，他已经把这些事情全部处理干净，包括知晓露易丝离家出走真相的管家和佣人。
露易丝沉思片刻，突然比了个开枪的姿势。
布兰登上校明显地愣住了，随后他才咧嘴笑着解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些债务是可以不偿还的。我把债主全部找来，不管他们如何辩解，认定是他们合伙诱导欺诈了史丹先生，事实也的确如此。最后他们同意放弃多余的赌债，只将这座庄园纳入手中，为此他们还同我签订了一份声明。”
“这会让您背负不好的名声。”
布兰登上校目光清澈地看着露易丝：“只要能让你看到希望，我愿意等待。”
露易丝微微侧过脸颊，逃避对方的视线，语气局促道：“那管家他们呢？”
布兰登上校回答，自己补贴了他们一笔遣散费，条件是签字承诺，今后不吐露有关主人家的任何不利信息。
布兰登上校跟着露易丝边走边谈，随后就进入了史丹太太曾经的睡房。
屋内如今已经空无一物，几扇小窗子外面几乎爬满了蔷薇和葡萄藤，但是把藤蔓推到一旁，稍微向外探一探身，就可以看见远处原野上一望无际的绿野青葱。
曾经露易丝最喜欢的就是陪着母亲，一边听她朗读书本，一边眺望窗子外面的风景，那似乎永远不会改变的原野天际。
“感谢您！”露易丝终于鼓足勇气，转过身望向这位近来一直帮助她，关心她的男士。
“布兰登上校，你的情意我其实明白。”
“露易丝，如果可以，叫我西弗或者布兰登。”
“布兰登，上校……”露易丝再次深吸一口气，继续坦言道，“我过去从没有爱上过一个人，没有和谁发生过感情，我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一个男人。上校，你这样的付出让我诚惶诚恐。特别是身处在这样的境地中，我怕是没有情情爱爱的心思，上校。”
布兰登上校目光温柔，在视线落到露易丝带着黑色蕾丝手套的左手，以及胳膊肩膀处时，那份柔情几乎要化作实质的蜜糖。
他丝毫没有气馁，只说自己知道了，是他表现得太过直接鲁莽。
“上校。”露易丝无奈地望向窗外，“……那天凌晨，这扇窗户外面呼啸着狂风，拍打着暴雨，那位胆大包天的小姐就在那样的天地中，渺小的像一粒尘埃。她之所以离开这所庄园，就是渴望不受没有爱情的婚姻的束缚，我想，她还需要更多时间去见证，去明白。”
“去等待。”上校补充说道，“我明白了。”
露易丝：“……是这样子。”
故地重游，露易丝虽然有不少感慨，却在布兰登上校的深情笨拙的言语中，尽数化作无奈与好笑。
或许，布兰登上校也没有真正地谈过一段感情。
……
等到走出庄园，却没想到有位老太太就在外等候着。
“小姐，我的小姐。”迪卡文太太痛哭流涕地跑上来，一把就将露易丝拥入怀中，“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啦！”
“啊，我的上帝！天知道后来我有多懊悔，你有那么多次表现得想要离开，我却没有发现！后来我就一直担心你，日日夜夜睡不安稳，当初你就该带上我一起离开的！”
感受到情真意切的泪水濡湿自己的肩膀，露易丝没有推开这位把大半个人生都用在照顾自家母亲上的老佣人。
她拍了拍对方宽阔的后背，安慰道：“迪卡文太太，已经没事了，我现在很好。”
“是吗？”老太太退后一步，边抹着眼泪边重新打量起自家小姐，“是比太太去世那会儿健康多了，不过还是太瘦啦，我知道你不爱吃肉，可你这身板今后该怎么生育孩子呀！”
丝毫没有体谅露易丝的尴尬，迪卡文太太又对布兰登上校说道：“哦，上校，感谢您！打从我第一眼瞧见您，就知道您是位正直善良的好先生，果然您就真把小姐给带回来啦！要是史丹老爷还在，他保管会同意你们之间的事。”
露易丝惊道：“不！”
布兰登上校也是愣了下，继而笑着摇头说：“您误会了，太太，我只是露易丝的朋友。”
“哦，是吗？”迪卡文太太斜眼打量自家小姐的脸色。
不太好看，嗯，看来是自己太着急了！迪卡文太太接着便向布兰登上校点头致歉。
回旅店的路上，布兰登上校主动坐在马车夫旁边，把车厢留给久别重逢的主仆二人。
经过一番交谈，露易丝知道了这位忠诚的老太太在给史丹老爷办完葬礼后，就在附近的村落暂住下来，等待着自己的归来。
露易丝很是感动，除去父母，照顾自己长大的迪卡文太太算是她最亲近的人了。
想到这里，她轻声跟对方说，不要再向布兰登上校询问他俩之间的事，这会使他们觉得尴尬。
“为什么！”迪卡文太太差点压不住自己的嗓门，“啊，他是那么地中意你！”
露易丝问她怎么知道。
“这还用说，他都来这里三趟啦！”迪卡文太太一脸得意道，“我的傻小姐，有哪个先生会为了一位小姐反复折腾自己，只为了收获一句朋友间的谢谢呀！更何况他还帮着解决了史丹老爷遗留下的赌债，打发干净了那几个马屁精。讲真的，他要是不爱慕你，那我就说不出更好的解释啦！”
迪卡文太太有理有据的分析，让露易丝说不出话来。
一阵沉默后，迪卡文太太吃惊地追问：“你不会还没有答应这位好先生的追求吧！”
“……是这样子，我亲爱的老迪卡文。总之，近来发生了许多的事情，我会在空下来后一一说给你听，也请你不要再叨扰布兰登上校了。”
迪卡文太太非常不乐意地答应了。
在马车又驶过一段路途后，她终于憋不住，凑在露易丝耳边诉说了她看中布兰登上校的原因。
“小姐，你还是不懂，女人终究是要结婚生孩子的。可像你和太太那样的小个儿，多生几个就会要了你们的命，哪怕侥幸没有，我也不愿意再瞧见你像太太那样日渐虚弱下去。”
她眼中闪耀睿智的光芒：“布兰登上校就很好，我可清楚地知道，年纪大的男人不容易让姑娘家怀孕，哪怕有了孩子，至多也就一两个，足够耗干他们的精力啦！”
露易丝忍不住把头埋进臂弯里。
迪卡文太太，您可真懂！
但您好像就没结婚生育过啊！
“最后一点，我看布兰登上校的身体还很棒，腿脚也灵活，活上个三十年不成问题，保准不会让你早早变成寡……”
露易丝一把捂住越说越起劲，声音愈发响亮的老太太：“饶了我吧！太太！”
“我永远不要生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