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行刑
玛格丽特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虽然她们都未曾亲临刑场，但在她们的认知中，不列颠的死刑犯一般都是处以绞刑。行刑过程大致如下：将犯人手脚捆绑住，戴上头套，套上绳索，在处刑人宣读他们的罪行中完成最终的审判。
现在听大厅另一边的老先生们交谈，露易丝她们才想起来，对于极度罪恶的犯人，过去曾有法官对其判处更为残酷的刑罚，比如火刑或斩首。
广场上的声音愈发的热烈，甚嚣尘上。
露易丝能看见那个脸上布满残忍恶毒皱纹的矮胖老头，这会儿已经失去了刚才的镇定。他面露惊惧，腿软到几乎整个身子都要趴在教士身上，不住地哆嗦起来。
反倒是桑切斯挺值了身板，镜头中他鼻孔剧烈地长大，半张的嘴中露出整齐锋利的牙齿，配上旺盛的须发和肌肉虬结的手臂，像极了一头正在捕猎的野兽。
顺着他凶恶的目光挪动镜头，露易丝发现了桑切斯的猎物——那个带着断头机出场的中年人。他穿着不大像是军装的衣裳，花哨的又不像是正装。
这会儿，面对这种突发状况，布兰登上校自然是要上去询问情况。
露易丝能看到布兰登上校和这个中年人正在交涉。
“那是谁？”她放下望远镜后侧过脖子问道。
卡朋没有马上回答。
诺曼随即开口解释道：“那是汉珀厂主兼米尔顿治安法官。”
“他怎么可以弄出这么大阵仗！”露易丝不大敢相信道，“桑顿先生也是治安法官，哦！他还穿得像个马戏团的小角色。”
诺曼不敢这样妄加评判一位米尔顿的治安法官，不过他还是压低嗓音提醒道：“大概是汉珀先生资历最深，十多年前他就当上了治安法官听说他过去是从军队里出来的，瞧他那身行头，像是个决斗手。”
露易丝“哦”了一声表示明白。
她心想，怪不得被称为暴力狂、老恶棍，瞧他那凶狠的、皮笑肉不笑的面容，自己就能完完全全判断出来啦！
此刻在刑场上，布兰登上校却是陷入到犹豫中。
他本人是非常不喜欢面前这个家伙——决斗手汉珀。
这人行事作风狠辣无情，丝毫不懂得宽容与理解。在一次冲突中，他和同僚发起决斗，用剑刺穿了同僚的胸口，随即被赶出军队。
没想到自己会在米尔顿遇到这个家伙！
对方还成为了一名治安法官，在今天搞出这番闹剧，明显是针对那名犯人。不管是为了报复，还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威势，他的行事风格和过去没发生什么变化。
汉珀不耐烦道：“上校，这份达克郡大法官的文书，已经写得清楚，为了彰显不列颠法律的权威与力量，对此二名罪大恶极之徒判处斩首之刑罚。你就不要再拖延时间了，上校，大伙都在等着看热闹！”
布兰登上校皱眉道：“我收到的命令是监督死刑顺利执行，防范可能出现的骚乱。而且从伦敦大法院回传来的判决上，只签署同意执行死刑，跟你这份额外从达克郡大法官那取得的判决不一样。”
“所以呢？”汉珀不屑的说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米尔顿发行的公告上也写得清楚，执行死刑是方式是绞刑。所以我可以肯定，是你耍了手段，想通过达克郡大法官把绞刑改成斩首！”布兰登上校盯着汉珀道，“我会把这一切都上报回去。”
“你请便，上校。”汉珀耸肩道，“但我这程序合乎规定，哪里有不对的地方，还请你多费心指出来。”
布兰登上校是个宽容的人，但这会儿他真被汉珀这副满不在乎的态度给气到了。他摆摆手，回到前方去，不再搭理这个军中败类。
这下子感受到前方越来越大的声响，布兰登上校警觉地扫视四周，决定把场面稳定下来，便立刻朝着警卫队长挥手示意。
叫来警卫队长，布兰登上校命他吹响警哨，让所有人打起精神来。
随着警哨吹响，前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但在后边、甚至是远方街边的群众不明情况，他们依旧兴奋地议论着，只等犯人被架上断头机。
“砰！”
伴随着一阵硝烟，火枪的发射声几乎是瞬间熄灭了所有人谈话的热情，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布兰登上校一个箭步冲向汉珀，急切地质问对方在做什么。
“让这群吵闹的家伙安静下来。”汉珀得意地把枪放还回去，“瞧，这玩意比哨子好使多了。”
见布兰登上校想要开口，他不给对方机会道：“身为一个米尔顿人，我比你更清楚他们敬畏什么！哈！除了警棍和刺刀，就只有火枪能让这群家伙感到害怕。甚至你瞧这个马上要下地狱的家伙，他眼里居然没有一丝一毫地害怕，不仅杀害了可怜的约翰和保罗，这会儿还想要对我咬上一口。”
如果说汉珀对布兰登上校的回答声还不够大的话，接下来桑切斯的怒吼声就响遍了整个广场：
“汉珀！你他娘的狗杂种！我会在地狱等你！”
桑切斯的话点燃了台下的气氛，突然响起阵阵欢呼和叫嚷声，那是过去饱受汉珀厂主欺凌压迫的工人们。
“哈哈！”汉珀狞笑着走上处刑台，挥手示意下边人赶忙把断头机推过来。
等到断头机和处刑台对接上，新月般的利刃被缓缓拉到机器顶端，广场上面渐渐又安静下来。
最重要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露易丝紧张得几乎快要站不住身子，她微微贴靠在窗户下的墙壁上，侧过脑袋发现玛格丽特脸色苍白得像是张白纸。
“哦～玛格丽特你没事吧！”
“我不该来的。”她突然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整个人像是要晕厥过去。
“嗅盐！这儿有嗅盐！”诺曼手忙脚乱地从边上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瓶子，脚步踉跄着向玛格丽特那赶去。他的视线时不时就飘向窗外，让露易丝怀疑他会不会绊到脚，把瓶子摔碎在地板上。
“还没开始呢！”露易丝上前去拦住诺曼，同时接过嗅盐瓶。
“啊，我，我也有点儿紧张！”诺曼脸色泛红，还是低声坦诚道，“兄长们说带我来长见识，我还以为是绞刑，没想到，嗯，现在这场面真是太令人窒息了。”
卡朋回过身来，望着露易丝正把取下瓶塞的小瓶子递到玛格丽特嘴唇上方。
“我听人这么说，你愈多看见人死，你死的时候就愈容易。”
他沉冷的话音像是恶魔的低语，露易丝瞧见玛格丽特打了个哆嗦，随后脸色渐渐恢复了光彩。
“我不看了。”她开口说。
在做出这个决定后，玛格丽特整个人放松下来，语气轻快道，“我没事了，刚才我是很害怕……嗯，是不是快要开始了？”
露易丝塞紧嗅盐瓶，起身走近窗户看向了广场上。正巧有阵阵冷风从半开的玻璃窗跑进来，吹打在她脸上，伴着汉珀若有若无的得意声响：
“死亡……刑罚，但不……赎罪……祝……地狱……烈焰……苦楚！”
紧接着桑切斯响亮的回答声盖过了广场上的阵阵低声絮语，露易丝能清楚听到他说：
“你手上也沾满鲜血！汉珀！受你欺压的工人，迟早会送你下地狱！等着吧，我不会是最后一个！”
然后他就被牢牢堵住嘴巴，按压到架子上固定住身体。
汉珀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他呵斥处刑人没有早早堵住桑切斯的臭嘴。
处刑人一脸无奈地指了指喧闹起来的群众，又指着自己耳朵又摆摆手，示意听不清楚。
最后的时刻到来了！
前面那些了解事情经过的工人们在愤怒，在抗议着发出嘘声。后面围观起哄的人则跟着发出阵阵叫嚷：“杀死他，杀死他！”
在这荒诞的一幕中，处刑人大喊“哈利路亚”，解开了断头机上拉紧的机关。
阴沉灰蒙的天空之下，一阵凉风吹过脸庞，桑切斯恍惚间回想起那个下午,那时候她还在卖花朵,自己是个穷光蛋。
来了个顾客，也是个穷光蛋，却非常潇洒，他用仅剩的半个便士买了束玫瑰，和他们聊了起来，说自己在汉珀工厂上班当工人，下班干黑活补贴家用。
桑切斯笑着说，大家都为了生计奔波劳碌，要是有钱了就好了。
那天下午是他们第一次相遇，两个小伙子沐浴在难得的春光中有说有笑，那个下午是如此的美好。
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刀刃呼啸着从天空落下……
桑切斯只听见一声菜刀剁肉的声响，伴随着一下传来的剧痛，他看见整个天空旋转起来……
哦，叶莲娜，我的灵魂……
……
大厅内，露易丝终于支撑不住，昏昏沉沉地向一边倒去。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抱住她，然后她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