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把戚寒打死她都想不到会在医院遇上郭渐杏，哪怕是在医院碰上丧尸大爆发都比碰见郭渐杏要现实。
毕竟她这个舅舅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古时候未出阁的姑娘还要守规矩。
戚寒抬眼望过去，郭渐杏走的慢，拎着塑料袋子晃来晃去，吊儿郎当。看的戚寒直皱眉。
怎么会有看着这么不顺眼的人。
还非得是她舅舅？
戚寒叹了口气。
其实在以前，根本不用郭渐杏来打招呼，隔着老远碰上郭渐杏，戚寒都会大力的挥手给他打招呼，开心的像是中了几百万大奖。
虽然郭渐杏本人不上进又邋遢，在周围邻居眼里不是个东西，但在戚寒心里，他还是个很好的舅舅。
哪怕她都二十四五岁了上着班，郭渐杏过年还会偷偷给她塞红包。
虽然不多就是了。
“怎么，被人缠上了？”季楠听见戚寒叹气，便从她身后探出脑袋，看了一会儿，忽然出声问。
她看对面男人的形象太糟糕，跟戚寒根本匹配不到一处，觉得是什么流氓混子缠上了戚寒。
她有点儿担心那个流氓混子，据她这半天所知，这个兔子似的女人，其实挺猛的。
“……”戚寒听了有些想笑，小声回道：“没有，这是我舅。”
什么？
这是戚寒的舅舅？
季楠一脸懵逼。
一声“……啊，”从耳边传来，戚寒能够听出来季楠在她身后用尴尬的脚趾在医院的水泥地上，快速迅猛的抠出了个地洞。
季楠眼里的震惊一闪而过，又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这下好了，她谁也不用担心了，建议多操心操心自己的嘴。
戚寒却一扫因为遇见郭渐杏而郁闷的烦躁，心情突然明媚起来，笑道：“没事，这不怪你。”
毕竟任谁都想象不到，眼前这个邋遢的男人跟她是亲戚，还不是远亲。
虽然戚寒的郁闷消散了，但她还是不想跟郭渐杏有什么额外交集。
晃悠了大半天，他终于走到戚寒面前。这几步路的过程，愣是让郭渐杏走出了“红毯”的效果。他脸上那得意洋洋的笑就像是偷到了大米的老鼠。
郭渐杏吊儿郎当的凑到戚寒面前，晃了晃手里拎着的塑料袋，里面隐约几盒药：“你猜我干嘛来了。”
戚寒仔细一看，竟然是外公需要的药。
她心中转过一丝疑惑，郭渐杏从来都是把这些事推给她妈办，还从未没见过他这么积极的来医院买药。平日里他恨不得连厕所都镶在房间里，就只是为了不出门打游戏。
她疑惑问道“…你来给外公买药？”
“对啊。”郭渐杏挺挺腰板，一副邀功的模样，还一直盯着她。
“……”戚寒也看了一会儿郭渐杏，见他真的什么都不说就等着她夸，便只好昧着良心说：“这也太辛苦舅舅了，让我买就可以了。”
郭渐杏这才摇头晃脑的装作自己不累，一副哪家老总的神态，端着说：“这算什么，不过是出来买点药，不用你再跑一趟。”
？
戚寒更疑惑了，今天的郭渐杏很奇怪。总是给她一种莫名其妙装起来的感觉，就跟他突然中了五百万似的，连说话都变得有底气起来。却是局促不安的虚假底气。
蹩脚又难堪。
像她小时候偷穿老郭的高跟鞋一样，怪异。
戚寒拧眉，没来得及回话，便又听见郭渐杏问：“你上医院来干嘛？身体不舒服了？”
他语气真挚，眼里确实有正经的担心在。目光认真的看着戚寒，把她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皮肉伤才看着戚寒等她回答。
戚寒一顿，心里感触颇深。
她一方面记得上一世郭渐杏的撒泼打滚，觉得心里愤恨；一方面又看到郭渐杏这副真挚认真的模样，心里感动。
可这些不足以让戚寒改变心中的想法，说句不好听的，狗改不了吃屎，人性是什么样的，戚寒比谁都清楚。
她只想着重活一世，再看看再说。说不定这一世郭渐杏转性，没有上一世那样可恶了也说不准。
戚寒收回心里的那根刺，摇头说：“我没事，我妈让我来给外公买药。”
她问：“舅舅今天怎么有空来给外公买药了？下次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我过来买就行，也不远。”
郭渐杏听到问题脸色微变，下一秒就掩饰什么似的笑起来。
他把手里装药的塑料袋塞进戚寒怀里，避重就轻道：“多大点儿事儿，你说这巧不巧，刚好我看见冰箱里没药了，就寻思着顺路来医院买点。也没来得及知会你们一声，还让你白跑一趟，这怪我，怪我。”
他一顿，指指医院大门的方向，忙不迭又说：“我还有点事儿，你就把药带回去，刚好看看你外公，行吧？”
郭渐杏说完也不等戚寒反应，跟逃命似的，扭头就走。
戚寒拿着手里的塑料袋愣是没反应过来。
等她意识到郭渐杏把事儿丢给她自己跑了，才看见那人已经趿拉着人字拖小跑到住院部巷子口，那是条通往医院外的小道，他人一拐，就不见了踪影。
跑的也太快了吧？
这不应该啊，就算是上一世，她也没见过有哪天郭渐杏跑到医院给外公买药的，这无异于天边瞅见ufo——怪吓人。
季楠看完了全过程，毕竟是戚寒跟自己舅舅的交谈，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话，便一直安静的站在戚寒身后。
此时见人已经走远，才往前走几步，跟戚寒并排。
她看着戚寒手里的药，又看了眼不远处的药房，说：“这下咱们不用去买药了。”
她看眼腕表：“刚好五点，到点吃饭了。”
“吃饭这么早？”戚寒低头数了数药盒子，确实刚好够，没有一种药买错，有国内也有国外。
可见郭渐杏只是不愿意学好，硬要说的话，他这种会耍小滑头的人脑袋瓜子才灵光。
“早吗？”季楠问。
戚寒抬头看她：“不早吗？”
季楠对她眨眨眼，表情无辜：“我向来都是这个点吃饭。”
“？”这次轮到戚寒眨眼，惊诧道：“你每天定点吃饭？”
“对啊。”李楠回：“我不仅定点吃饭还定点睡觉。早睡早起身体棒棒。”
“一个酒吧老板？”戚寒问。
“？”季楠愤愤：“从你这句话中我感到了对我“酒吧老板”的侮辱。”
戚寒笑了，她抬头看了眼不远处郭渐杏走过的巷子口，才又回头看着季楠那张漂亮到惊艳的脸，说：“我只是今天了解了你很多面，感觉很好。”
这句话就犯规了，季楠一噎，看着戚寒弯起的眼睛，把所有话都囫囵的挡在了嗓子口。
她那些还想反驳自己这种生活习惯巨棒的话，在唇齿间来回辗转，最后只憋出来一句：“……噢，我也觉得挺好。”
真好懂，戚寒只管笑。
没了买药这一条线做绑定，两人很快分开。
戚寒肯定不会再回到肿瘤科继续检查，已经傍晚，她得先把药给外公送去，不然外公打不了胰岛素，会出问题。
而季楠则要回到病房去照顾安安，毕竟她今天是陪着林晶艳一起来看望安安和季静雯，就算要走，也得带着林晶艳一起走。
两人在住院部分开，季楠明显有些依依不舍，她本人可能并未意识到，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戚寒，说：“要不，加个微信吧？”
她说的轻松，实则心里没底，硬要说俩人才见过两面，第一面忽略不计，两人都没正经接触，也不了解。
第二面也就是现在，怎么说呢，季楠觉得自己还挺看的懂戚寒的，看似是个小兔子样软乎乎的能捏能rua，但实则尖牙利嘴，精明能干，还有些不好好相处。
季楠神游天外，怎么办，她更喜欢这只神貌相离的小兔子了。
戚寒当然看的出来，她今天被季楠逗笑了很多次，心情也格外的舒畅，欣然接受了：“当然可以。”
戚寒跟季楠分开后，她快速的骑着破烂小电驴冲到了外公家，果然没看见那个中途溜走的郭渐杏，可见他是真的没回家。
那他干嘛去了？
戚寒记得在这个时候段，郭渐杏没有做出过什么出格的行为，除非是他做过，但没有被发现。
她始终觉得今天的郭渐杏很不对劲。尤其是他坐在花坛边数钱的时候，他一没工作，二没收入来源，哪来的那么多红钞票搁哪数？
郭胜明不知道戚寒要来，他一个人坐在没开灯的客厅里看戏曲。是老式的大疙瘩电视机，屏幕又方又小，也有些失真，还能用dvd。
电视柜的一旁垒了很高的一打碟子，那都是高中时候戚寒去淘来的戏曲和电视剧。
郭胜明有点眼花耳聋，带着老花镜，悠悠然的把声音开到最大，跟着戏曲一起哼。
所以理所当然的，戚寒站在大门外，敲门敲了五分钟，当然没那么精确，可能四分半，也可能五分半。
“这得敲到什么时候。”戚寒哭笑不得，她外公手里没手机，他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所以手机通常都在外婆手机。
老俩关系好，时常粘糊在一块儿，倒也没什么不方便，家里人也都默许了郭胜明这个老人可以不拿手机。
她刚刚也打过电话，外婆说在超市抢鸡蛋，得过一会儿才能回去，让她大声喊喊，让外公来开门。
戚寒只好卖力的拍门呼喊，终于把乐呵哼戏的郭胜明给拍来了。
“寒寒呀，”郭胜明惊喜的把门打开，说：“你怎么不早跟外公说你来了呀，快进来快进来，外公给你好吃的。”
戚寒看着郭胜明苍老却红润的脸庞，一时之间哽在了原地，鼻头忍不住一阵酸涩。
上一世郭胜明离世的太过突然，戚寒也病发严重下不了床，每天靠医院续命。所以她没见到郭胜明的最后一面，那是她怎么也过不去的坎。
这一世郭胜明还没有死，身体保养的好，硬朗健康，还笑眯眯塞给她好吃的。
戚寒缓了缓，露出一个笑，轻声唤道：“外公，我回来了。”
她总怕这是黄粱一梦，声音一大，就冲散了难得的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