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把学生家长给打了——
有些东西没有失去过就不会知道珍惜，比如生命，比如感情。
上天给予戚寒最好的回馈就是在她失去所有的时候，能够重新来过。
郭胜明身体看起来还算硬朗，糖尿病也没能打垮他，依旧精神力十足。
他在厨房不停的忙碌，嘴里也不闲着：“哎呀你外婆去超市去啦，我也不知道你要来，那些好吃的都被你那混账舅舅给吃了，真是要把人气死。你快坐到沙发上休息会儿，外公给你蒸你最喜欢吃的鸡蛋羹好不好。”
厨房传来的嘟囔像是蒙着一层纱布，声息都跌进细小密麻的小洞里，过滤似的让人听起来模糊又酸涩。
戚寒站在客厅，偏了偏头，等听完了郭胜明所有的话，才仔细回道：“没事，我给外婆打过电话，她说抢完鸡蛋就回来。舅舅爱吃就吃嘛，我也长大啦，不馋嘴。我不累，我就是来给您送个药。”
她的目光从电视机旁厚厚的光碟，挪到一边墙上挂着的长寿诀，再从长寿诀挪到一旁的照片墙。
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照片，正仰着猴屁股似的大红脸，站在雪地里傻笑。
厨房里乒乒乓乓的锅碗瓢盆声忽而顿了顿，老人突然安静下来，微哑的嗓音里夹杂着小心紧张的挽留：“那你还吃不吃啦？”
戚寒回过头，看到厨房里的老人扒着门往客厅看，混浊又清明的眼神里映着自己的身影，眼巴巴的怪可怜人的。
她失笑一声，无奈道：“您又来这招，我可不是外婆。”
“外公做的可比你外婆做的好吃多了，”老人义正言辞又道：“你每次都偏心，只吃你外婆做的，就是不肯吃我做的。”
戚寒的眼神柔和，轻声道：“我可把心都偏裂了，您和外婆一人一半儿都不够分呀？”
她又看向郭胜明挺直到怪异的腰板，问道：“您腰不疼啦？动来动去累着了怎么办。”
戚寒是心疼郭胜明的身体，不愿意让他大动干戈，她不是没见过郭胜明做饭，那就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就是——一片狼藉。
不仅是厨房，还有郭胜明本人。
也不是说做的饭菜有多难吃，就是做饭的架势像打仗，哪怕煮一锅简单的小米粥，郭胜明也能把厨房搞的一塌糊涂，把自己累的歇半天缓不过来劲儿。
但最后戚寒还是妥协了。
老人闪闪发光的眼神让她缴械投降，秉着哪怕是自己刷碗，也要吃到外公做的鸡蛋羹这个念头，她义无反顾的撸起袖子冲进了厨房。
郭胜明闪闪发光的眼神逐渐变得恐惧，他迅速抬手想要拦住戚寒，嗓音都差点破了：“寒寒！你别来——！”
没有人比郭胜明更能体会到绝望，戚寒这丫头啥都没遗传好，就不会做饭这个点遗传的好。
她从小就跟个野小子似的，爬树掏鸟蛋，下河逮鱼虾，正常小姑娘的过家家她是一样都看不上，更遑论做饭这门艺术了。
半个小时后。
一小一老扔下一片狼藉的厨房，整整齐齐的端着没碎的碗，挪到客厅里坐下，边吃鸡蛋羹边看戏。
俩人一人一碗。
郭胜明单手扶着腰，哀嚎了一声：“我的老腰。”
嚎完立马低头，嗦了一口鸡蛋羹。
戚寒好笑的看着老人可爱的举动，她笑完后想起什么似的，又佯装无意间的提起：“我还是从我舅舅手里拿到的药呢，他最近找到工作了？”
“他买的药？”郭胜明闻言诧异，眉头渐渐紧锁：“他哪来的工作，待在家里不出去祸害别人我就谢天谢地了。”
老人都精明，以为是自家孙女拐着弯的提点自己，脑中思绪一闪而过。
郭胜明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气血上涌，重重的把碗往桌子上一放，“咚”一声，吓得戚寒一个激灵，老人嗓音低沉的问道：“那个兔崽子又问你妈要钱了？”
老人当了半辈子的领导，这时候身板一正，眉眼一竖，自然而然便流露出了些许霸气。
戚寒哪在郭胜明这儿见过这阵势，傻了两秒，才回过神，忙去顺他的气，重病之下哪里能气成这样。
戚寒嘴里说的和脑子里想的那是半点不沾，为了顺老人那口憋在心里的气，花里胡哨的道：“没有，舅舅被你说过后就再也没向我妈要过钱，他听您的话。我寻思着这次也是想给您个惊喜，让我把药带回来给你，正好让您好好瞧上一瞧我。”
她这话说的跟顺口溜似的，脑子里浮现的却是郭渐杏压着身子做贼心虚的逃跑背影。
指不定她这好事的舅舅背地里又干了什么破烂事。
郭胜明被顺的心气平和，又端起了碗。
主要是他自己也明白，他这身体不能动怒，便长长叹了口气。
郭胜明能怎么办呢，自己生的儿子就算再怎么腌臜遭人厌、烂泥扶不上墙，便真的也不要他了吗？
戚寒没再提郭渐杏的事儿，郭胜明便也默契的没提，爷孙俩吃的不亦乐乎，看的也不亦乐乎。
越长越大，戚寒也愈发的能在老人身边呆的住，那咿咿呀呀的唱腔词调，便也多少能听出来点一二三。
“外婆还没回来吗？”戚寒甩甩手上的水珠，把罩衣从身上取下来，挂在厨房的墙上。开始时一塌糊涂的厨房，此时在戚寒努力的收拾下，竟也看起来井井有条，干净整洁。
郭胜明往厨房走去，听到戚寒的问话，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边走边说：“没呢，你外婆她就喜欢逛超市，让她逛吧。”
戚寒便笑着回道：“没事儿，我就是想我的亲亲外婆了，可惜我得回家，这次见不到了。”
“听听听听！”老人气的吹胡子瞪眼，指控道：“怎么你外婆就是亲亲外婆了？我就不是亲亲外公了？”
“哪有嘛！”戚寒笑的开怀，往厨房外走，她就知道郭胜明得来这一出，也乐的配合，道：“您也是我的亲亲外公，这样，亲亲亲外公成不？比外婆多一个。”
郭胜明被哄的嘴能咧到耳后根：“我看行！就得比她多！”
戚寒已经有多久没来看他们老俩了呢，郭胜明想，大概得从年前算起吧，这丫头说刚工作，忙，成天不着家，哪怕大老远的跑到她家，也见不上一面。
他刚巧走到厨房门口，看到干净整洁的厨房还愣了一下，白净可爱的孙女正弯着眼对她笑。
要知道，搁在以前的戚寒身上，那怕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绝不进厨房，绝不动手刷碗。
到底还是长了一岁，大了。
时间过的真快，郭胜明唇边露出一个欣慰的笑，眼中却逐渐的湿润起来，他不确定自己的身体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还能看自己珍爱的家人们多久。
但是抛却这些长远的念头，他只是小心翼翼的问了句：“现在就要走吗？不能等你外婆回来？”
戚寒：“……您真是杀人诛心啊。”
已经着手准备滚蛋的戚寒小姜，这下子被又精明又老辣的老姜郭胜明给留了下来。
郭胜明笑起来，点评道：“这词用的可不太行。”
戚寒再次缴械投降，一阵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郭胜明没有手机，只能是戚寒的，她从一旁桌子上抽了两张纸擦擦手，掏出手机。
手机屏幕上亮光闪烁，来点提示的备注是三个字，让戚寒皱了下眉——讨债鬼。
是戚寒的发小，两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臭味相投，齐齐上树掏鸟蛋，下河抓鱼虾，是这一片的双霸王。
戚寒点开接通键，放到耳边，姚徵的大嗓门便争先恐后的闯进她的耳廓，带着尖利和不知所措：“完了铁寒，我把学生家长给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