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早知你有狼心,生下你一尿盆扣死
六五 早知你有狼心,生下你一尿盆扣死
贺家人好容易挨到了临黑,关键时刻还是大胜来照顾,贺老西消疼药起了作用,忍着疼痛和大胜拉闲话,巧儿在一边昏昏乎乎,一会儿醒一会儿睡。
“大胜啊,我晓得,你的舅舅折了腿,是想让他不能随便东奔西跑残害百姓,本来睡到床上安分一些,亏你孝顺给他做了轮椅,等于重新安腿,自己瘫成个片片,还不停歇的害人
大胜苦着脸不说话,舅舅的行为等于扇了他几百个耳刮,大胜有苦难言。心想舅舅阳寿大概就是这么多,不然他为甚提前作死,唉! 突然,有个看门的慌慌忙忙地进屋:“日本人从山底坡上来了,有人说,是二少爷领着人来活捉大少爷,大喊大叫说大胜就是八路军,只有大胜能知道“草上飞”是谁”
“这狗日的疯了。”贺老西嘴里说着想爬起来,但是肋骨疼的动不了,巧儿再次爬起来,不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摇手:“胜,快藏起来!”
枪声“噼噼啪啪”地响着,二胜果然领着人来了,南圪梁村突遭好多人包围,使那些惶惶如被狼群圈住羊儿似的乡亲们纷乱逃跑,有的被流弹毙命。有的不管不顾见路就逃。逮住的关起来,贺家东面一个院子塞进来不少,关得满满的。被抓的人,绑一只手成一串,院子里黑压压一大群,追捕仍在进行,那意思是不许人出村外,当然大胜能在其中更好。
大胜跑了出去。巧儿披着头发一副懒慵的样子,跑到东院骂二胜:“傻你妈的脚后跟!你有两条腿,大胜没有腿,你会跑他不会跑?”
“不可能,爹有伤,妈有病,他不会扔下你们走的!”巧儿愤恨:“你死去吧,早知你有狼心,生下你一尿盆扣死,也没这等麻烦!”二胜在父母面前失了亲情,众叛亲离,哥打爹妈骂,这还了得?围住,搜!
为阻止二胜发疯,巧儿抱他的腿,不让他走一步,二胜笑了:“妈,你这样等于告诉了我,大胜就在家。想叫我放了东院的人,你就放开让我搜!”
贺老西在家,听东院母子对话越来越难受,躺不住了,艰难的溜下炕,一步一顿走到东院,使尽所有力气抖出威风:“叫他搜!”二胜看爹那坚决的样子,又确认大胜不在,不然爹会犹豫的。
贺发的死,把鸡队长吓胆怯了,他也不太下死力气逼民众,还说了一句良心话,“你妈说的对,大胜也长着腿。”
队长柳四更是看他如何收场的笑话,假装着急的说,“搜呀搜呀,到你家里去搜呀,”
吃货老油条说:“赶紧的,搜完在你家饱饱地搓一顿,肠子都饿成麻花了。”同行面前,二胜脸上搁不住了,搜吧,是自己家,难免叫人说,傻的可以,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就此罢休,又惹人笑话。我这样做,原本是觉得没有舅舅的庇护,自己会被同行涮下来,至于捉住捉不住,闹上一番,川田会重视。
现在看情况,这伙人逼我上“火鏊”,那就不用长三短四,一搜到底了。他妈的,一来烧香,二来动土,东院的那些人不给吓唬一番就放了,那行?二胜坚持地毯式搜索。他让鸡队长东院守着,柳四、油条等人散开了到村里家户。
二胜的那些肉尾巴跟了一屁股,自小自己的家都知道,角角落落,旮旮旯旯,里里外外搜索,结果全搜遍了,果然没有!
村外,有一大坑那是柳林山里特有的天窍窟窿,平日里山水冲刷形成的,有的深不见底,有的还能爬上来,有的细如老鼠洞,有的像地道,人弯着腰能钻过去,洞口有许多茅草圪针树遮掩,如果有人不小心掉进去,是深坑那就见了阎王,是浅坑费事爬出来也得半天。
大胜刚刚跌进去,还没弄清怎回事,一个人又跌进来,摔在他的腿上。那人摔在一团肉肉上面,庆幸自己没摔死,原来底面有死人,吓得大叫,谁知“死人”居然动起来,反手堵住他的嘴,不要他大喊,他想,他一屁股坐在人家腿上,人家疼也没喊啥,自己有啥理由喊疼?
“谁?”大胜揉揉腿,警惕地看是谁,悄声问。谁知对方认出了他,“大胜,你怎么会在这儿,都说你跑了,二胜正搜寻”那村民压低声音,说完又补充说“日本人围在村外,大家都以为你跑了呢。”
大胜说:“你怎么也跌进来?他们没把东院的人怎么样吧?我爹和妈没挨二胜的打吧?”
“不晓得,我没有被他们捉到东院。”
“你也是追我的人?”“唉!看你说的,我怎能干那没屁眼的事,我放羊回来,发现有只羊跑了,我去撵,一个倒栽葱,跌进了这个天桥窟窿里,满以为完了,结果……天啊,我们还算幸运,没跌到无底洞。 ”大胜说他也是无意跌进来的,两个人笑了,是老天爷救了。
“嘘——”大胜对他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那人也分明听见头顶上很多人跑过来。“什么情况?”一个穿白羊皮袄的人,他妈的,跑得好快!
洞里两个人依偎着,好好怕,敌人来了好多,就在头顶,能非常清晰地听到他们说话,还晓得他们乱哄哄去追他那只羊,以为是披着羊皮的人。找到了,却是只白色的羊,他妈的,害我们,累死累活,今晚我们杀了它,他妈的,饿坏了!
半山上,邻村人家大门扇有转动的声音,“喂,看没看见大胜,他是共产党的区委书记,捉住他赏一千两银子,皇军当面兑现……大门轴又响了,恢复原样。那人失望,骂:“不识好歹,一千两银子到手发大财了,年年点香磕头,敢情是虚供财神,财神来了你却不要,他妈的。”
“二胜家里没有,不会作假吧。”柳四扇阴风,点鬼火。因为此时他身后的圪针树,有残枝落叶,心里明白大胜说不定就在圪针树后边,得快点引这伙人走开!“走,看看二胜到底在他家搞出什么鬼画符。”柳四喊着,一行人簇拥着柳四,向贺家行进,浩浩荡荡声势吓人。
贺家,灯火通明,柳四大模大样又进行了一轮搜查。这一夜贺老西两口儿头发都白了几百根,担心大胜躲不过落入敌人手里。但贺老西毕竟是男子汉,沉着不吭声。巧儿哭声没断,这辈子数这一天哭得伤心痛骨。
二胜因为说了空话,快疯了,又来缠父亲,甚至决心把南圪梁村掘地三尺,不然他太没面子了。 贺老西神情镇定,见二胜那怂样,恶心。当年,送大胜出去念书,有了二胜如获至宝,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外,甚至不许去念冬学,走路手牵着,吃饭抢着喂,穿衣一件比一件新,疼他比大胜多得多,可是交出大胜可能吗,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你个浑球蛋,我的话你怎不信?你要上天捅窟窿?”贺老西忍不住又骂,巧儿怕二胜翻脸再给他一枪,一直拉他的胳膊,劝老汉少说。
二胜还要搜,他说,到羊圈到驴棚,不要放过旮旮旯旯。当夜,村里一些跑出去又返回来觉得没事的,从被窝里拉出来,闹的全村鸡飞狗跳。东院开始按户口册点名,不在的,也不少,有各种理由不在,就连那个追羊的,也被家人编谎话说卖羊去了。
请示皇军“东院被逮住的这伙人怎办?”
皇军下令:“统统的带走!”
柳四不解,埋怨:“带他们干啥,还得给他们管饭。”可是鬼子有鬼子的打算,心下想,正要招工,这堆人正用得着。”一伙人被捆着,哭着叫着扭捏着不肯出村,保安队的人用枪托捶他们,那伙人像送葬一样哭哭啼啼朝坡下走去。大胜想出去救,谁知被那人拽住腿不让。
挨过了最最担心的一夜,天大亮了,嘈杂的声音没有了,藏在天桥窟窿里的两个人想法子出天窍窟窿。他们打算爬出去。大胜腰疼,腿骨发软,还装着没事,蹲在地上,要那人站在他肩膀上爬出去。那人想都没想,站在大胜肩膀上,大胜咬牙靠着墙努力地站起来,那人一点一点地爬上去。回到家里,带了人,拿绳子把大胜吊出来。
那家人十分感动,硬是好酒好菜要招待大胜,大胜吃不下,心里焦急:不知爹妈这一夜担惊受怕成啥样。那家人怕二胜在暗处逮人,决定自己先去侦查,确定二胜的人走光了,才让小儿子陪大胜回家。
大胜和那小儿子溜回到自己熟悉的家,看到里面场景后,大胜不禁愣住了。爹一个人还在炕头蜷缩,面前一瓶酒,地上更是堆满了空酒瓶子,都是这一夜里喝的。下人都跑光了,这个家毁了,他们也应该和王家一样搬离村子隐居起来,可是,眼下,自己一个人,他想,事后让其他同志来安顿老人搬迁吧。
爹猛地一下子看到大胜,还以为自己思念过度,出了幻觉,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大胜还敢回家,那个曾经十分强悍的妈妈,神经受到刺激,说话乱乱叨叨,一时明白一时糊涂,此时,尴尬的无地自容,讪讪地站起来,“你是大胜还是二胜?是大胜就快跑!是二胜就坐下,妈和你说,咱大胜是好人,不要捉他走!”大胜让那小子出去给他瞭哨。有人来了就咳嗽三声,那小子点头出去。
大胜帮巧儿擦了一把脸,梳了头,顺便对爹说:“爹,——这地方不能呆了,你把银元玉器什么的窖了,我去叫人。一两天内,要是帽子上插鸡毛的人,说带你去看病,你就啥话不说,跟着人家走。哄妈说,给舅舅烧纸去啊,要是不插鸡毛的人,谁哄都不走。”
贺老西点头:“我的胜儿是好的,我听你的,快走吧。小心二胜在村口安插暗哨,快走吧!”这时听得那孩子有咳嗽声,大胜连忙抽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