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妹子不要哭，我来正是叫你脱离苦海的
五一 妹子不要哭，我来正是叫你脱离苦海的
“贺老兄在吗？”听声音是老油条，他敲着贺家的大门，声音甜得腻死人。
“不在！”贺老西声若洪钟，“混账东西！歪碓对歪碓， 懒毛驴搭上破口袋！他才刚能坐起来，死鬼又来招魂！”
这伙子人再怎么不拘礼节，也被贺老西骂得恼怒十分，想揍这混账老小子，看在贺发脸面忍了。一伙人涌进院子，甜腻的声音更腻了 “听说你要归队？”
二胜立刻活泛起来，亲自掀门帘让老油条他们进屋。 巧儿抹干眼泪，也招呼众人：“快进来，我弟弟在家。”
“混账东西！”贺老西没想到发小还没吃够亏，刚能爬起来，又去做损阴德的事了。关键怕引逗二胜再去干坏事，这样贺家两棵苗保不全了，不由噎人的话头子随口而出。
可是贺发就像粪牛牛碰了屎蛋蛋，欣喜地让二胜招待他们吃烟喝水，并问询队里近来的情况，大有再出去祸害人的势头，“唉！金蛋，天下红门不一般，偏他要往墓门钻！没救了！ ”贺老西虽然说得低。二胜还是听清了：“爹，歇着，小心闪了舌头！”
看着二胜呛他爹的架势，巧儿哀叹：“看来二胜这娃没得靠了，将来老了，谁来养老？年岁不饶人，将来顽痰鼻涕、咳嗽气紧，二胜靠不住，大胜有靠吗？就算大胜能靠，冰花能不能接纳他俩？十四五的童养媳娶回来，滚站几十年都嫌弃，何况冰花结婚才一年，连家门都没进过……唉！
二胜、舅舅和那一伙聊了不多一会，居然都带着残腿去了柳林上任。巧儿喊都喊不住，只好拿小桃当往回拽贺发的感情筹码，结果贺发二胜谁都没朝家回了个头，唉！把贺老西和巧儿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看着俩亲人离去，巧儿无奈地将脸靠在男人肩膀上开始流泪。靠儿靠女不如靠老伴，她不说话，可是这一动作，让贺老西和下人知道她从此开始转变！贺老西眯着眼，也极其失望地转身抱着巧儿，流下了男儿很少见的黄金泪。
就在这时，大胜回来了。他是为小桃花的事回来的。大胜为爹送去袄袖悄悄擦干眼泪，又掏出手帕递给母亲让她擦干眼泪，大家一同去看可怜的小桃花。巧儿和贺老西还不知小桃怀了贺家的种。
小桃很美，一个小小小美人儿，人情世事都不懂，但她懂得贺发用不着她了。巧儿提出让小桃过她那边。可小桃不愿，去了就是下人，她要吃人家剩下的，干人家做不了的活计，况且，小桃晓得自己怀孕了，贺发不要她，就没必要留这个种。这事敢叫巧儿知道吗？
小桃笑了笑，让昔日的把家女——悍妇姐姐坐下，又找了烟锅子热情地递给姐夫，她乖巧地说，：“贺发是干大事的人。我就守在家等他。”看不出这个小女人，让众人看见的是一份坚韧。这话也把巧儿蒙骗了，巧儿看她不愿过去，也释然，对大胜说：“胜，我们回，妈有许多要说的……”
大胜脸上挂着笑对巧儿说：“爹妈你们先回，我在这边再待一会，回去咱再聊。”巧儿和贺老西见他还要留一会，就一前一后走出了大门。
爹妈走后，大胜朝着愣在一边的小桃冷不丁说，“小妗子，你想不想见一个人？”
小桃没有丝毫迟疑，兴奋地说：“有人陪我，干嘛不见？” “喂，进来吧。”大胜打招呼。
桃花从另一个家里钻出来。吓得小桃大喊：“鬼！”脸上现惊恐的神色。 桃花温柔的大眼睛热泪盈眶，激动得大步迎了上去。“不要一惊一乍，我没死。” 接着两个女子，紧紧地抱在一起。
“好，你俩谈，我在外面。”大胜摆手走了出去。
桃花嘴附在小桃耳边说：“小妹，没想到你顶替了我的角色，做他的女人滋味如何？”
小桃泪蛋蛋如断线的珍珠说：“别说啦，我就是贺发的夹袄，用着就穿上；用不着就扔。姐姐你能帮我吗？我也逃离这个家，你在哪儿住，人们怎都说你不在世上了……”桃花的心头荡起了阵阵的暖意，兴奋地喊着小桃的名字，双手握紧了她那十四岁娇嫩的手，不一会儿两人泪花闪烁泪流满面。桃花自己哭着，还给小桃抹眼泪说：“妹子不要哭，我来正是叫你脱离苦海的，你既然有此意，也是老天爷的意思。”
小桃也给桃花擦眼泪，说：“姐姐不让我哭，你还哭？”桃花说：“你和我想的一样，高兴。”说完两人紧紧地抱住 许久不愿分开，小桃的脸上重现往日的微笑，眼睛却浸满了泪水，那是对桃花的感激。这时看上去她实实在在是泪美人。年前年后的事儿多得如同小鱼苗在心底里活蹦乱跳，两人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都感觉只有坏女人才能走入贺发这个鬼魅心里，她们不是贺家席上的佳肴。
这一对被贺发伤害过的女人，绝对再不会在这个空荡荡的青砖灰瓦，窑上座楼的高级房里空守下去！两人都认定贺发这人作恶多端，必定好死不了。与其跟着他守寡，不如早点走掉的好。
这个家，比老百姓家高档。贺发受伤后，照着李翻译家买了一套洁白色的沙发，桃花一双修长的腿，平展地铺在它的上面，脸色紧绷。
桃花抚摸着小桃丝棉般柔软的手，说：“小桃，你享受得比我多，听说你有身孕了，看不出来啊。”小桃是头胎，怀孕七个月居然还保持黄花闺女的美丽身段。
“这样的家，甘心离开吗？一旦走出去就是受罪，你肯吗？”坐在小桃对面的桃花，放下手里的喝水杯，笑着问。小桃呵呵呵笑了起来；“宁喝一碗展眉粥，不吃一根皱眉面！姐，你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都能受得了，我是穷家女，生就得穷苦命怎就受不了，又不是没受过苦。甘心，我决定了。”
“小桃，你不光是一个人啊，”小桃掀开眼睫，看桃花的眼神深邃不已，开口道；“流了他！”“呃……”桃花当即有些发愣。这小女女比她有主见。 桃花眉眼低沉，十分赞成，那个负心的东西，叫他绝后！十天的时间很充裕，够你准备好所有的东西。还有……”
这时大胜进门：“不行！这个娃必须留着！孩子没有招谁惹谁，你不想养他我来想办法，不过，这一切我们不能说破，连我爹妈都不能晓得，怕他们像二胜一样把孩子带坏。你呢，作为娃的妈将来也有个依靠！小妗子，千万不能说破他的身世！”大胜看似征求意见实则毫无迟疑地给出决定。
小桃抬起头，只见大胜的面庞一片毅然。大胜对小桃平日的照顾，使小桃不知不觉听信于大胜，嘴巴忽然结巴起来 “那个，坐月子……麻烦……” ：“既然大胜做了决定，你坐月子的事我来安排。放心！”声音仿佛带着逼迫……
桃花口气缓转：“嗯，刚交八个月我再来。不急！ ”“什么不急，到那时我都生了。”小桃忽然嘶哑地笑起来，好像放下一切忧虑：“姐！就按你们的说的办，十天。我怕八个月临产他们看见我怀孕
“就这样吧。”大胜看看门外没人，赶紧和桃花打招呼，两人一起走了。
小桃精心伺候贺发，贺发不再孤单，伤也好得特快。可贺发走了，头也没回，就那么毫无眷恋地走了，想想做媳妇的岁月，九个多月。怀孕干活就有大半年。
听人说，官凭印，虎凭山，婆姨凭着男子汉。嫁给汉，汉爱你，就是宝；不爱你就是草。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做媳妇快一年了，她才发现，身份和美貌都扯淡，桃花姐就倚仗身份和美貌，还有满肚子的文明礼仪，小瞧了高占珍这样工于心计的人。结果礼仪和文明在野蛮面前一钱不值，倒变成忍辱受气的夹板，毒婆婆针穿双唇，薄情郎视而不见，狠姐妹阴谋算计，高占珍是个可怕的婆姨，可当贺家媳妇的结局都一样，买来的猪羊买来的马，想杀杀，想打打！恶贯满盈，连阎王都不饶，高占珍死了！她在生命的最后，竟然善良发现，给桃花姐“平反昭雪”，人死也其善，谁说的？使众多的人改变了对桃花的看法，不然桃花姐死都背着臭名声。
桃花姐跑了，婆婆把她弄来顶替，日日去面对疼得死去活来大哭大叫的贺发，按说，灭绝人性的贺发腿骨已折，极度孤独之际，她的体贴和日夜伺候应该感动贺发，应该是患难之际，独记恩情，她可以独享宠爱，可是她却恶心！因为贺发看她仍旧是随意喝喊的佣人，守着这匹受伤的狼，随时都有被吞掉的危险，留在贺家还有什么意思？
她小桃比不了桃花，桃花生于望族自幼聪慧过人，知书达礼，拥有绝色之姿、倾城之貌，不知有多少男人仰慕，可惜她却独独选这堆荆棘跳下去，嫁给恶少贺发。最终逃走算是老天爷给了重生，给了希望。她更比不了心儿歹毒的占珍……直到她看见贺发恶心，看见饭菜恶心，女人经告诉她，要做妈了。怀了这孩子，她慌乱，不知该如何应对 没想到临月时桃花和大胜为她指出路……
七月的脚步迫不及待地来了，为了迎接这个季节，大地作了隆重的准备。你瞧，院子里的树疯狂地开花结果，鸟儿们在树枝上跳跃不休，远处大山一改往日的苍茫静寂，接小桃走得日子到了，小桃花耐心地赏景等待。
门外有人敲门，是桃花姐吗？小桃把包裹，抱起又放下。慌乱之际，大门“哐当”一下敞开，呃，老天，是贺发的轮椅。几个村公所的人陪着身后还跟着日本人，小桃慌乱地藏着包裹。
“小桃——”贺发摇着大脑袋叫她。“哎——”小桃赶忙应着，双手撩开门帘，一个卫兵背着贺发进来，等把贺发放进轮椅，一抬头，一个身材魁梧的日本军官走了进来……看见小桃很俊，自我介绍“我是警备司令官犬养厅浩少佐，你——大大的漂亮”。小桃赶忙躲到贺发的身后。
“太君到来，蓬荜生辉啊……”贺发恭维。可犬养厅浩盯着小桃根本不在乎贺发的敬辞，神情告诉所有人，桃花的美色让犬养厅浩垂涎。贺发敷衍着犬养厅浩，用一种眼神看小桃花，像是看这头养了八九个月快成熟的老婆猪，值不值得卖出去。
“贺先生，听说你对大日本忠心有加，犬养想委托你一件事。”犬养厅浩用一种似信任非信任的目光看着他……
“哦？小的洗耳恭听。”贺发在轮椅上躬身，请犬养厅浩坐下，舒适的会客沙发立刻塞满了一堆肉。太君看了看小桃，打手势让她出去，小桃赶紧低着头走出去，门帘恢复原样的当口下耳缝听……花姑娘，不去的不行，死啦死啦地。”
“哦？”贺发吓坏了：“去去去！现在就去！”犬养厅浩嘱咐：“大量招劳工分批走……实验室……保密大大的有！” 一个卫兵看见了，横着枪杆子逼小桃离开，小桃转身去厨房操菜刀自杀，卫兵追上去，后脖领提留着去见贺发。
贺发像对待自家的鸡狗，毫无挽留地说了意思，小桃判断的没错，贺发要把她送给日本人，委屈的心里滴泪，卸磨杀驴，别说坐花轿算是第三婆姨，就连猫狗都不如。
徒劳的反抗最终被塞进挎斗摩托，小桃想撞山墙想跳山沟了决性命，要不是抓得牢，扑到沟里摔死的可能都有。坡底，一辆大卡车停着，司机打开车门，把小桃塞进后排座。完了，小桃急火攻心晕死过去。
等犬养厅浩进了车驾驶室，坐后座的两个人立刻打起精神夹紧晕死的小桃……车槽，十来个卫兵挤上去，一切和来时一样，并没引起犬养厅浩的注意，犬养命令“开车的有！”
车子向柳林方向出发。大家再无多话。 汽车开到八盘山急弯悬崖，装扮成司机的大胜突然朝后扬了扬戴白手套的手，一警卫掏出绳子朝前一扣，勒紧了犬养厅浩大脑蛋，另一警卫捆他用了蛮力，捆的那家伙贴紧座位，外面披了衣服。怕他喊警卫连忙扒了臭袜子塞进他嘴巴。这些动作费了几个急弯，颠的后马槽的人摇摇晃晃，又来几个急弯，车顶传来拍打声，意思是叫停车。
大胜下车，对后马槽十几个日本兵说：“路的不好走，先下来，等车过了这急弯再上来，众日本人一片声“吆西！”纷纷跳下车，他小声对两个警卫说，拐过了这道弯“快带我的小妗子走！”警卫非常担心地说：“嗯！”“头，你要小心啊！”
车门打开，迎来一口新鲜空气，小桃居然清醒过来，她被捆着，那人不客气，把她当做木棍从座上拉出去，扛起来就跑，颠儿颠儿的她又晕过去了。冥冥中好像换了姿势，感觉有人为她解绳子，然后扯到后背背她走。
留到急弯坡下的兵徒步爬坡追车，好半天才乱纷纷的上了车。这时，又一个急弯到了，大胜猛然开门下车，车子就在八盘山50度的坡上疯狂后退，惊得后马槽上的日本兵大喊救命的当儿，又一个弯到了，凸出来的石崖顶撞车尾，嘭！车子便滚到万丈深崖。
警卫员扛着小桃看见头儿的最终动作，“啊呀，深崖下去可是三川河呀，跌下去神仙也没救！头，难道你失手了？”两警卫员惊得抓耳挠腮。
“女娃，快醒醒！哎呀，急死我了。”小桃终于被摇醒，看看面前的人，也听清了他俩说话的意思，有气无力地摆手让他们放心地去。俩警卫撒开大步连蹦带跑，山道弯弯坡路催急，竟然和一人撞了个满怀，一看正是自己的头儿大胜，阿弥陀佛，你没事，快急死我们了。 两人跑到石板路悬崖的边沿，大胆踮脚弯腰勾头看翻滚浪花的三川河，哪有车的影子？早已沉到河底了，都见了阎王了，大家皆大欢喜。
走近小桃，两警卫感叹：“女娃”你的命不该绝呀，我们来接你，碰上这日本鬼，打死司机救了你。小桃花向救命恩人鞠了好几个躬千恩万谢之余，突然她想起了一事，向他们说了日本大官要你舅舅大量招……劳工……分批走，保密……”
大胜想，鬼子找舅舅布置任务，总不是好事。我得赶紧回薛镇，叫维持会（区委）弄清这一任务的内容。 说不定还有必要再回南圪梁村套问舅舅有什么任务了。”
回到驻地冰花问清楚了事情，嘱咐他：“小心！要回去也要隔几天，不要今天闯回去。”
“哟西，好的！”大胜学着鬼子的腔调说。冰花担心日本中佐和几个日本兵还有车一同消失，贺发会闻出味道……
大胜狡辩说：“车在坡底，好好的开走，他要掉悬崖，是司机不会开急弯的过错，与我有什么相干？”
冰花笑了：“但愿如你所说。” 大胜说：“倒是我的舅舅倒霉了，电话比二骡的腿脚快，如果电话称犬养厅浩已经玉碎，不知舅舅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