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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为儿头一次见亲家,顶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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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九 为儿头一次见亲家,顶罪去

    按本地乡俗,十二岁以下孩子殁了,不买棺材不设灵堂。王家没有这样做。把王花草草埋葬,打算好好查残害王花的幕后指使人,没想到又出了小六这档子事,于是一实一虚两具小棺材,摆在一个小小的简易灵堂里,好好祭奠。不为别的只为能激起民愤,共同抗敌。

    村人按乡俗遇白事筵,蒸点小供去上香,所以王家院里的人涌进涌出。贺家老两口来的消息早有探事人来报,王家院里就像埋了炸药,王家所有男女都气疯了,空气仿佛一点就着!那干柴就是贺家老两口。

    一番布置,贺家老两口首先从村卫队的十字枪杆下,趴着腰走过去,其实不用说,他们也会在死者的棺材下跪的,可是望旺岭的村卫队太冒火,竟然按着他们的双肩跪下去。跪下去该磕头了,却不用,有人顺手在灵桌上端起了瓜形的瓷盏油灯,放到贺老西的头上,还要磕头,那意思是磕头不准撒了灯油、不准灭了灯。

    贺老西委屈的眼泪“刷----”的一下子来了,借着灵堂哭起了恓惶;巧儿嗓子眼里冒火,说不出一句话,她的头上顶得是一只呱呱叫的公鸡!鸡爪子被捆着,卧在她头上吃惊地呱呱叫,还乱动,她得找到平衡,每磕一个头,那公鸡在头上扑愣愣扇着翅膀,也在找平衡,后脑勺一股凉气,不知是不是屙了鸡屎,贺巧儿的眼泪也是一塌糊涂地流着。进的门来挨巴掌,随乡入乡的想法是早有准备的,但没猜到是这等侮辱,不好受,也得受!这是二胜给他们沏得苦茶!非喝下去不可!

    接下去是塞给他们一米长的孝棒,背上贴了孝单,这就等于把他们的身份降到比王花和小六辈分还低!一对五十岁多的人了,儿子大胜已经二十三,如果早点成婚,已是当爷爷奶奶的辈分了,居然当了小辈人的小辈,这个侮辱有多大?

    贺老西贺巧儿简直受不了,他们想站起来,可面对凶神一般的村卫队,没气力,也没勇气,心里默念:只要能换来儿子的一条命,咬牙挺过去。

    磕头终于过关!接下来佘太君召见他们。佘太君像女皇,子女站到周围,个个都凶眉立眼的。贺老西还能镇静,巧儿却不行了,软瘫着走不动,贺老西只能用力挽着她的臂膀,等于提着她的身子。

    佘太君说:“为甚不叫你的儿狼来,你们俩替他受这份洋罪?”

    “把二胜交出来!”“把二胜交出来!”王家大大小小这声音此起彼伏。贺老西放开手,怕巧儿跌倒,只能一只手弯回来和另一手勉强勾住作揖赔罪,佘太君老年人识礼数,对老三说,拿把椅子叫亲家母坐下。

    老三果然搬来了椅子,但是极其动恨地“咚”的一下放到他们面前,把巧儿狠狠地吓了一跳,佘太君横了老三一眼:“不得无礼!”

    巧儿不知是不是吓昏过去了,眼也不睁,软瘫成一片。贺老西到底是男人,立身极其认真地作揖,并再三说:“小儿不懂事,原谅他吧。”

    “听说跟着景开耘窜到了西川?我们还真不想要他的命,想要,他藏在家里的那时,早要了。他就是藏老鼠洞里都能一爪子拍出来。”“消息真灵通!”贺老西肚里叹服王家探消息的本事大,非常吃惊南圪梁村有王家的“眼”,不知二胜走出去王家控制的范围了没,能不能藏得住?贺老西笑着比哭难看,对着佘太君和众人连连作揖赔罪,好话说到嘴巴困得不能再说!

    王家大小谁都没拗过向虎对二胜的惩罚定性,“死罪逃过,活罪难饶!”只准逮着二胜好好叫他领受一番难以承受的活罪,没想到二胜藏了,来领罪的颠倒是他的父母。

    在老四向豹的安排下,王家待他俩根本没有新亲家上门的待遇规格,而且做法简直欺负人,但向豹没有违拗老大的惩罚定义已经不错了,受辱就受辱,不然何以按捺得住众人的火气?

    老大向虎在想,杀头不过头点地,自己家的人死了,再怎也活不过来!他设计用软硬兼施拿下贺家,消除抗日路上最大的一个仇敌。于是贺老西两口儿“硬”辱性惩罚大致承受过去,开始接受“软”的待遇。看在他们是冰花的公婆,佘太君置酒轮杯换盏招待他们。

    一家人全在,只有向冰和玉儿躲走了,玉儿不想看曾经的公婆!向冰也随她走出去。老二老三的队伍藏在附近,以防突发事变,只有老四在现场出怒气,这只花豹极尽能事欺负贺家两口还不解怒气,暗下决心一定要逮机会捶扁二胜,你小子死不到我面前,我就不是王家的后代!向豹恨啊,做尽坏事的贺发废了,又有了续根草,贺家祖坟冒汉奸气泡泡?他妈的,冒出一个,再一个?

    贺老西和巧儿哪有心思吃喝,只求能安全回到南圪梁村,在望旺岭村卫队的“护送”下出了村,贺老西扶着巧儿一步一歪走向南圪梁村。以往巧儿出门不是坐着轿子,就是骑着驴儿,如今她的双脚亲探山路,才体会到走山路的艰难!步履太慢太艰难,十几里的山路像走独木桥、薄冰河!夜幕像一张巨大的网,从四面八方慢慢的将整个天空拉拢,泼墨般一片黑白混杂不清的景象……大地已经沉睡了,除了微风偶然送来一两声狗叫,天上的月亮躲着不出来,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阴森的羊肠山路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深秋的夜晚倒有点凉意,那是渗透心的寒气!来自高强度的家族斗争,意外的受伤总是不可避免的,然而,这一次贺老西、贺巧儿身上没有外伤,却心痛得厉害!这种伤显得过于惨烈,过于痛楚。两口儿想起刚才钻刀林、按下跪,顶油灯、戴公鸡的事,就阵阵倒吸凉气,着实太过惊悚。事情明摆着:王家有意作贱贺家,有意羞辱贺家,旺望岭一片黄土,什么时候灵前跪人的地方放了尖石,肯定专门放上去的。贺家老两口来时满心诚意的那点道歉之心,让按跪在尖石头上的疼痛驱赶得无影无踪 ,血从巧儿的膝盖处一点一点渗了出来,把裤子都黏在膝盖上了。走一步,等于撕皮拽肉疼得巧儿直咧嘴。

    回来了,终于到家了。巧儿一下跌坐在太师椅,没想到扶手垫了她腰,“哦呀,我的腰——”想必她身上的伤口疼,疼不过心尖儿!衣服上满是黄泥斑迹,毕竟她是富家女人,多贵的贡呢缎料子衣裤,本想去显摆的,没想到……连一块蒲团都没放,就算在赤裸裸的黄泥地上跪也行,还放了尖石头。丢脸,两口子在路上决定把他们在王家所受的那种非礼式待遇,打碎牙齿咽肚里。不想让贺发大胜和二胜知道,甚至连村人都封锁消息。

    回到家巧儿发出呻吟声,还不忘原来伺候她的小桃,或许是叫惯了。小桃,快拿疗伤的药来……小桃虽然坐了花轿,绕村子走一遭成了贺发媳妇,事实上还没脱离下人的身份。赶紧说“来了——”人未来声音先送过来了。

    小桃去蹲下挽起巧儿裤腿,见一片血迹和裤子凝聚,不由问:“怎弄得?我去拿黄酒清理。”说着走到门口竟然和揭帘进家的大胜撞了个满怀。

    幸亏大胜灵活躲开来,晚班心疼地说,“说是我去,你们瞒我,看看……受了气了吧?以后凡事我来处理,行不?”贺老西抬头一看是大胜,惊呆了。“怎么?你又回来了?”

    又进来一个端碗的女佣,这是大胜吩咐她端药水进来的。门帘刚掀起,小桃站定接过碗转身要到后窑,正在这时“啪叽——”二胜一个清脆的巴掌打了过去。 “爹,妈!路上听说你俩——”没想到小冤家二胜也没多远,嚷着进了家门。

    “哎呀——我的小冤家,你要气死我……”想起王家对二胜的行踪了如指掌,贺老西就后怕。二胜竟然猫不上树狗来撵,竟然再度拿无知考验王家的耐心,没心没肺太不知轻重了!巧儿叫苦说,我的儿啊,逃跑之路你不走,挨刀缝上溜一圈,你好憨(傻)!

    二胜哪是没心没肺,他有日本人做底气是举着铁棍敲钢板,硬碰硬,他不管不顾:“我哪儿都不去,就在家等着他们来捉拿我。”二胜对父母替他去受惩罚更加来气,只是把气全撒在佣人身上。“家里养的这伙蛆虫男女,该滚蛋了!”说是家里所有的下人,可身边这个不幸运赶上了,不明不白挨了他重重的一个巴掌,也怪她倒霉,偏偏是二胜进屋的时候,真是的,屙屎的公鸡没逮住,下蛋的母鸡挨一脚!

    问题是这一巴掌有了连带,居然把小桃手里的瓷碗震到地上,“啪!”一声,二胜的这个巴掌害得碗破酒洒水飞溅。明明是二胜不对,端碗进门的那个女佣,不顾自己烫没烫伤,先慌慌乱乱收拾地下的残渣碎片:“二少爷,是我不小心把药酒撒了!不怨别人。”大概烫伤了,发出压抑的呻吟。

    “滚!恶心!”二胜喝令。

    “小妗子,”大胜赶过来问:“烫着你没?”大胜问小桃。小桃看他这么关心,心存感激,但不敢接受,连忙把手藏在背后低声说:“酒撒了,可惜了。”

    “好疼啊!”巧儿见儿子关心小桃,眼红极了,连忙努力挤出了两滴眼泪:“大胜——扶我。”大胜走了过去,发现妈的腿膝盖磕破渗出血。“怎么会跪倒在尖石头上?”大胜看着妈柔声说:“年纪大了做事稳重点,看好了再跪……”二胜不满,丢给哥一个白眼。“喂!明明是王家故意的!干嘛把妈说得那么不经事,下人倒是挺关心!恶心死了!”

    大胜冒火了:“下人?谁是下人!花轿把小桃抬着绕村走了一大遭,你不晓得如今她是我们的妗子,你怎还看她是下人?”小桃低着头出去了。

    二胜狠狠白了哥一眼,高声对着院里喊:“还有出气的没?怎不再倒一些黄酒过来?”

    贺老西火了:“二胜,你干的好事,连累了你的爹娘,还有满肚子的气?不晓得你为什么总跟你哥拌嘴!”二胜为老父站在大胜那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刺痛感。一个家庭,明显两派……”为保护二胜,趁夜黑如墨,贺老西再一次赶二胜走:“二胜,你作死呢,怎敢又返回来?你还不快走,你要再敢返回来,我就动用家法!打不折20根枣木棍不松手!”

    在父亲的威逼下,二胜说:“那我走了,叫哥在家。”

    鬼弯手在院里接了二胜出院门,贺老西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这等子弟,不如没有。”骂归骂,可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整夜整夜难以入眠,二胜藏得牢不牢?大胜以后怎进王家的门,会不会因为二胜受王家欺负?景开耘带着二胜去躲难,走陕西是假,在黄河边遛了一圈,看见黄河两岸正在修工事,恐怕又要打仗,又从两河口绕回来,向豹和向冰正等着他,十几个村卫队员追捕,二胜企图逃跑,向冰果断开枪,二胜腿肚上挨了一枪,向前扑倒,没费多少力气,二胜的四周,围满了愤恨的“眼睛”。

    玉儿和向冰比枪什么时候都像打牌,你来一枪我就得也来一枪。当玉儿瞄准景开耘的子弹即将飞出之时,向南把她的手臂抬高一寸拦住,说:“放他回去报信!”玉儿愤恨,拉栓再摁子弹在景开耘脚后跟乒啪乱溅,把景开耘吓得像兔子一样,不管上坡下坡慌不择路拼命地跑。

    向南再次制止,说:“二胜和他的一大伙肉尾巴逃不出你三哥的大网,由他去吧!”

    二朝廷,此刻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那伙肉尾巴自顾逃命,竟然没个拼命三郎护他,看着跑不出王家围捕的圈子索性抱着伤腿躺在草丛中,眼睛闭着,大口出气,极其狼狈。但心里很贼,心想缓一下试试还能不能再跑。回想逃亡八天,二胜他们把隐藏点最终定格在后东山的荒山。这里地形复杂,位置偏僻,山的坡度很陡,从山脚爬到山顶,要8、9个小时。上跑下窜的,吃了很多苦,二胜和景开耘的体型比之前消瘦不少。

    可是都是山里人,王家跑路的功夫也不差,仇恨使他们不遗余力,简直有点不择手段。二胜的尾巴呢,有向河和他的人,截打的截打,驱散的驱散,就剩这两孤鬼,追捕行动最终形成了合围之势。 在围捕行动中,如果二胜不逃跑。王家弟兄顶多给他一顿饱拳头,因为遵循向虎规定“活罪难饶!”但是二胜拼命跑。为了尽快控制他,向冰击中了他的腿肚子,看二胜不服气,向豹冒火了,不管他疼不疼,三翘两步上前脚手并捆,一根弯弯的枣木棍穿过去,四脚

    四手抬起来。二胜他疼得大叫!因为绳子捆得部位正是枪打部位,再加枣木棍皮非常粗糙,棍子来回抽动,等于锋利的锯子在锯他的鲜肉。

    向豹愤怒地问:“为什么要害我家小口?要不是我大哥有什么屁规定,”我一把捏了你小儿狼的脖子,想蹬腿很容易。向冰极其希望他能说软话,这样他就不用受那些洋罪了。 可是二胜生就的硬棍就是喊疼也不说半句认怂的话,弟兄们火了,不想说话就别说,找了一堆臭袜子,生硬塞到他嘴巴里,北山洼找了一个歪脖子枣树,纯粹将他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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