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敢情翻译也是“八”?
三四 敢情翻译也是“八”?
一家人闹得搅龙宫似的,忽然又听到了有轰隆隆的声音,好像就在大门外,老七和向虎的孩子一起玩,俩孩子吓得面色惨白的进了屋。各自惊恐地扑向母亲怀里,向虎的孩子哆哆嗦嗦地告诉自己最亲爱的三姑:“外面有大石头自己会动。”
王花拉着侄儿的手问:“在哪哒?”侄儿说:“来了来了,就朝咱家坡上开来了。”
李翻译和荣花坐着村人二次见面的蛤蟆车,进村隆隆的好像来了炮声,赶到大家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嘀嘀滴”地向前蹿,又觉得好奇不已,冰花和王花一起挤着门去看。荣花和一个穿西服领带的人终于院门口下车。“这不是王家大闺女荣花吗?”王家窑顶上,土墙四周立刻聚满了看热闹的村人。
“ 她怎那份打扮?”荣花一改中国农村朴实无华姑娘形象,项链旗袍高跟鞋卷发头。这时,有见过汉奸和西洋女子的人肯定地说:“不好了,荣花虽然穿得洋气,可她被迫穿这样,不听人家的会打死的!”大家这才专心一意地看,不一会,终于看见一个不寻常的画面,于是一惊一乍地说“你们看,她,她身后的腰眼有什么?是不是有把枪顶着?”大家一看,不得了,真的,这女女行动说话都受限制。
“唉,原来那孩子被逼着当汉奸,恓惶死了。”“恓惶个屁,看向虎怎当咱村的‘一句话’?荣花也是,戳了祖宗的脸,还不如寻死算了!”“你以为女女没寻过死?肯定是死不成!”多数人不同意他这样说。这些话不当紧,把荣花和乡亲们的亲热距离,拉了好几十倍的远。大家露出了不屑和古怪的眼神。
荣花下车,大家都不敢理,好尴尬!她眼泪花花的,看上去好委屈。李翻译用枪驱散看热闹的村民后,自己掀帘逼荣花进了家,一家人都冷冰冰的。冰花看见了装扮起来的荣花,觉得古怪,王花觉得别扭,连熟悉荣花二十年的佘太君老娘都没个笑脸。
佘太君认出了荣花相跟着的男人,就是昨天在会场,蛤蟆车里坐着的那个穿黄军衣的,黑着脸第一次没有了礼让,环视了一下,除了暗中是女婿的大胜没到场外,自家人全到齐了。这俩人非常尴尬,一屋子的人屏气凝息悄悄的。
进了家,荣花叫王花带孩子们出去,然后对着李翻译说:“外面装一下就得了,把枪收起来!”李翻译果然听她的,把枪别在腰里。
荣花看看二哥向南,向南使眼色给她鼓劲,荣花便不管众人对她的眼光是什么,首先落落大方,告诉大家,她已经成了李翻译的女人,是她愿意的!不是强抢的。希望娘哥嫂弟妹都不要为她的事跟人家争争斗斗,说着拉过李翻译和她并排一对子摆开,对着大家磕头求饶。
老娘的火气终于爆发,咬牙切齿:“荣花,你嫁了日本人?而且你自行做主,好厉害啊,回答完我的问题,你就去吧。从此,你不再有这个家,不再有你的妈哥和嫂子弟妹!”话语说得斩钉截铁。“老姑娘怕没人要吗?”“除了汉奸,世界的男人死绝了吗?”“你不怕乡亲戳我脊梁,骂你祖宗吗?”三句话像连珠炮,不歇气连续射出来。“你哥,你大哥还怎见满村的人,你丢尽了王家的脸……”
荣花红着脸没有回答:只对最后一句话做出反应,“我不是汉奸,他也不是日本人,我们不做对不起祖宗的事。”
佘太君突然醒悟了,她心里说:“她最了解荣花,实诚,要是换了王花说不定,难道……”她害怕众人也来醒悟这句话,仍然装着愤怒的样子:“不用说啦,你甘心做汉奸,那就滚!从此不要再回到这个家。”
荣花和李翻译一脸地诚恳,就地双膝跪下,来一番猛烈的磕头,立起身子又作揖四拜,拜完大声说:“记住,我们没做有辱祖宗的事!”完毕,然后两人折转身子出门。
向冰追出去,拉大姐回来,玉儿哭了:“大姐别走呀,我烧火,给你们做饭吃……”
荣花和李翻译谁都没回头,出了门,荣花就得装恓惶,李翻译又“凶起来”,荣花抱头大哭,其实荣花实在不想当汉奸,即使假的都不愿,这个时候她是真哭。
向豹两口子觉得有劲使不上没意思,默默地钻在后窑,唉声叹气。
向河说:“唉,骑马走过独木桥 —— 难回头;回头难。”老三媳妇眨巴着眼睛:“别说话,看气着咱妈。”关键时刻,老三媳妇可会巴结婆婆了。
佘太君看开了,似乎不再生闷气了。只有老大向虎心里想,老二看似闷葫芦,没想到真有两下,到底促成了荣花的婚姻。荣花那么实诚,也走上了闹红这条路,去给日本人心锤子上插把刀,当红心蔓菁好是好,可是,在人家眼皮子下干八路,不知有多危险。自己呢,为了荣花这事,弄得像跳仙面前吃饺子,捏紧了嘴巴看跳神!今后,还能对村卫队抬头昂扬喊杀汉奸?
还能对贺家动手,说你们家有不屑子孙汉奸吗 假如人家一句话顶撞过来:“老鸹黑猪一般黑,你家不也有个女汉奸?”又怎应对?向虎的心,像打翻了五味瓶子,不知是啥味道。
大嫂搂着孩子,看着自己的男人,仍然心有余悸。 村头汽车发动的隆隆声又响起来,日本人逼荣花钻进车走了,村边远远地有两个鬼子站岗,这情况又使佘太君的心抽了一下。
偏偏耳边传来声音说:“谁家锅底没有黑?别说我们的时候话不过心!”“把荣花赶出去就算了事啦?你怎不像恨别人一样杀了她干净,你敢吗?”这话像刀子扎得老大向虎心头滴血,强挣扎地站起来,烟袋锅子没抽完就在鞋底上磕,磕,磕个没完。
老二心里也酸酸的“荣花投敌就算是假的,也不光彩呀。”老三和冰花都知底细,但不好说什么,说了吧,秘密就不是秘密,荣花的处境更糟,不说吧,全家人快被这事气死了。
沉寂了半天,终于向豹一股牛气喷出了鼻子,狠狠滴砸了桌子上一个破碗,“快憋死人了,放不放我出去走一走?”谁知大家的气都转向他。大家开始拿他出气,佘太君大喊:“你也不是好鸟,说,你怎和土匪有了来往?”
老四冷笑:“你,你们,气不过瓜,搂蔓;砸不烂石头,踩碳。气不过荣花拿我出气,谁看见我和土匪来往,当面质对!” 佘太君气势大得吓人,说:“别拿大话熏人,老娘要拿你个当面,还不是手到擒拿的事,到那时看你怎么说!你老实说,你和他们有没有来往?”
向豹从小就怕佘太君:“你们说的是高占山吧,过去我在他手下当兵逃回来,人家也没当我逃兵抓,人总要有良心的,我把他们都拽到咱村卫队行不行?咱那些自卫队七零八落,不会使枪的一多半,能防住谁?贺老西的二儿也到了日本宪兵队,和他的舅舅沆瀣一气,坏事做尽,难道让他灭了咱家?荣花这事,村里是有护卫队,还不是怂得叮咚响?”
向虎说:“如此说来,也不是坏事,只要能把他们带进来,融到我们队伍中也算话,不要羊认狼做大哥,坐怀坐到肚子里,叫人家活咽到肚子里。”
老四向豹“哈哈哈哈”地笑着:“放心,收纳他们是迟早的事。家里,女大不中留,三朵金花长大了,搞得七红八黑,……以后叫向冰当家里的联络官,有事通知我。我憋气,走了!”
冰花嚷着:“四哥,你说话不要吃瓜带瓤,一搂二抹捎带我,我怎啦?”
王花搂着六弟和七弟,双手捂住他们的耳朵,生怕这些人高喉咙大嗓门,怕吓着了孩子,对四哥的埋怨,也有反感,心里说,有个帅小伙要我的话,我也走。当一辈子老姑娘,谁愿意?只是目前俩姐姐先出嫁,自己不可能抢在她们前面,过年,弟弟们稍微长大了,我也出门寻觅一个好对象。
佘太君心烦,挥挥手:“四儿,记住你说的话,走吧!”老四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二说:“哥,自卫队开个会,紧急情况下,一堆散沙不行,老四看不起咱村里人,打枪教了个半拉子又走了,要不叫老三到陕西那边,请个闹红的来领这个队伍,顺便搂拾了老四想要的那些个国军?” 老大说:“不用。我想办法吧。”
该走的都走了。老三和冰花扶着佘太君进上屋,佘太君疑惑,对从小就贴心的女儿冰花说:“荣花说她不做汉奸,难道……”冰花捏着母亲的胳膊:“别猜了,她说是就是,看心吧。”
佘太君也品出她的话的意思,伸手捏了八字,比划了比划:“你们是一路……”
老三说:“妈,这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老人家再不要猜想了,随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