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们倒霉,谋人一千,自损千五”
十一“我们倒霉,谋人一千,自损千五”
泼妇巧儿被救出的那一刻,才感受到世上只有老头好,当贺老西把她嘴嚼子取下来时,悍妇流下真诚悔恨的泪水,思前想后也怂了,心想老人们常说蹦得高,跌得重。贺家是不是过于抖筋炸髓了?
“贺八子,快去告诉金蛋子,不要再扑腾了。那不是媳妇,那是丧门神,本该起灵(指抬棺去墓地)扫帚扫出门,哼,这样的丧门神,求着要回也不要了。”
贺老西看见老婆似乎有所怂,不敢大声回应,只在喉咙滚动了几句话,“人常说,谋人一千,自损八百,我们倒霉损了千五,咱不惹撩人家,人家何必找上门来?巧,我们到底图了什么?”话虽然含糊不清,巧儿听清了,第一次没有骂自家汉“娘的脚后跟”夫妻俩头一回合拍了心音。
贺发被贺八子叫回了家,哭丧着脸,想和奶妈说心里话,谁知奶妈腔棒呛他:“谁叫你去逞能?”高占珍心想撵走桃花自己以后可以当家主,也附和说:“逞能——”
贺发尊重他的奶娘,可瞧不起不下蛋的结发妻。正没地方出这口恶气,就冲着珍儿大吼:“不下蛋的鸡,滚一边呱呱去!”珍儿真得滚一边偷哭去了。
奶娘说了公道话:“金蛋子,你也不是好东西,整天的钻到你姐家不入家。要不就到外面鬼混,今个红的,明个绿的,怪人家不下蛋?公鸡不踏蛋,母鸡怎下蛋?”
贺发说:“找媳妇,只晓得富扑富,” 怕老奶娘拿枣木棍抽他,垂着大脑袋,溜出门。巧儿和贺老西刚说到丧门神求着要回来也不要了的话题,见金蛋子进门垂头丧气,就按着她和老汉刚才的思路说,“金蛋子,再不能因为那个已经离婚的丧门神,惹事生非了,王家的确不好惹!咱贺家有权有势有钱,小子又长得端端溜溜,好媳妇俊媳妇多得是,给大胜再找一个算了。” 贺老西赞同地点头。贺发则不想听软蛋话,把大脑袋别在一边出闷气。
望旺岭几个弟兄来南圪梁村折腾恶鬼贺冬瓜的事,南圪梁村人不是不知道,他们早有耳闻。有的只是担忧他们亲戚在望旺岭,担心假如贺发来个回头咬,图甚?村民们全部关门闭户,气都不敢敞开了出。贺家没人肯帮忙,全赖他们平日的为人不好。贺发家除了不干的剩几个暗杀手还想端贺家的饭,就巴结主人耍嘴功。他们极力对贺发煽风点火,有人出主意让他编故事,添油加醋说望旺岭害人。按说,日本人出发枪战,哪一回不死个把人,这一回日本人并没死人,可望旺岭害皇军被贺发家这几个勺片子演绎成传奇故事了!
有人还加劲谣传说这么强悍狂野,不是八路,谁敢?谣言还在南圪梁村四周酝酿之时,王家老大向虎抢先去兵站找维持会长李森,清酒让日本人知道,王家弟兄娶了贺家离婚了的媳妇,贺家反悔,私自调动皇军士兵吃苦遭罪帮他抢媳妇。
贺发感觉自家谣言编得热闹时,维持会长腿传话人二骡子来通知贺大头去趟薛镇维持会。贺发有点沾沾自喜,心里估量谣言起作用了,说不定薛镇日本兵站的人拍着他的背说:“米西米西。”贺发以为“米西米西”是好的意思。又感觉李森是个锥子上抹油——又尖(奸)又滑的人,他和日本人说得上,那么如果我早点溜舔李会长,他会批准我当联村村公所村长,然后搭桥和日本人处交,这可是和尚跟着月亮走--借光的好事啊!
哪想到薛镇日本兵站小队长对着贺发夹头夹脑一顿训,说他为了私事动用皇军……骂了他个狗血喷头,贺发滚油猪肉没吃成,先烫肿了嘴,心里憋了一肚子气,久久散发不了。
回家的路上,贺发心情糟透了,先把贺八子找借口打了一顿。接着独自迈着趔趔趄趄的步子瞎走,像脚踏西瓜皮——滑到哪里是哪里。他那不下蛋的“母鸡媳妇”,不看风向扬谷糠,跑来安慰。刚跑到他面前,贺发一拳头打在眉棱上,差点把眼珠子打出来,珍儿抱住脸,蹲地上哭起来,贺发又来练腿脚,不过三分钟,贺发又操了刀,追着一个像桃花一样的小女女,那女女是他奶妈的贴身丫鬟,因为像桃花,老妇人这么一说,这女女起名叫小桃就留在身边。这时小桃吓得藏在他奶妈后面,才躲过了贺发的刀砍。大家都觉得贺发气不过冬瓜搂蔓;打不过公鸡踩蛋。
怪贺发的奶妈,把贺发惯得不知天上有玉皇,地上有朝廷!如今20年过去了,贺发还没长大。老奶娘穿的虽然光鲜,却明的暗的常受贺发的气,此时哭得三行鼻涕两行泪,看样子,仿佛有些控制不住局面,连喊:“叫他大姐去……” 贺老西俩口来了,贺老西的令手下夺了刀,贺发还在狂怒:“给我休了那个不下蛋的,把桃花给我找回来!”巧儿一惊:“怎说这话,桃花已经死了……金蛋,你要再满口胡说,我可动用家族刑法,”贺发怕姐姐却不怕家里的老小,犟着嘴走开了。
巧儿心里直打颤,金蛋子知趣点走开好,要不然逼在脸面上,非动用家法不行,打贺发不如自己替他挨一顿……唉!
“八子,撵上他,看他往那跑,照顾着”,没想到贺发扭头又开始狂摔八子巴掌,十人五马拉不开,等到拉开了,贺发还用脚蹬着他的肚皮:“滚,以后不许你跟着我,再跟我踢破你肚皮。”贺八子抱着满嘴巴的血糊沫子滚到一边,大气不敢出。
“都是惯的!”贺巧儿嗔怪贺发的奶娘,疼爱贺发到底害了他,今年流年不顺,大胜媳妇要不回来连续又有几件事不顺意……”
贺巧儿把奶妈扶到正屋,随即命令家人把大媳妇架在家里请大夫看,期间选了一个最佳机会悄悄说:“你还是走吧,金蛋看你不顺眼……”那媳妇不知哪来的勇气,走到当院,放声大骂:“贺家蛤蟆爬桌子,吃不住一刷子,对外人怂的叮咚,就晓得欺负婆姨,迟早断根子。”临了又高喊:“桃花——,酒枣的事,是我冤枉了你,造孽了。”说着,咚——跳到井里。
满院的人又一次大动乱,找绳子的,埋怨贺发的,下井救人的……可惜,珍儿不会还阳了。接着,贺家隆重地请珍儿娘家前来丧葬,娘家端起了架子,三个小妻哥借大哥是国民党连长,硬要掐死当事人贺发,要不是请有脸面的人压事,准定发生什么人命事。古人有话说:“三个朋友一条路,一个恶人死胡同。”不懂事的贺发又添一恶人,只是他还没意识到。
贺家搭起了灵棚,忍着心疼花费重金,埋葬珍儿,直到那几个妻哥满意为止。贺发的奶妈为珍儿临死前的那句良心话深深自责,贺发要桃花,她也想找回桃花,让她为贺家留根续苗,接续香火。谁知打发人再三问询,不管是村里人还是外村的人,都压根没见桃花在村边留个脚印,满世界传言说桃花不在人世了。贺发的奶妈犟不过良心的谴责,天天活在愁闷中。
且说贺发自从和景家峁的人弄别扭以后,再没去景家峁踏个脚印。门卫突然来报:“景家峁有人求见。”贺发说:“谁?叫进来。”
来人有庙里泥胎面相,庙里泥胎多着呢,像那一尊呢?不是慈眉善目的观音,也不是忠厚诚实的关公,反正想不起究竟像那尊神像,胡须中间齐的像男娃的刘海,两边的胡须又细又长像女娃的辫梢子,和泥胎不同的是,眼睛贼,表情丰富,一会一个样子。浑身没毛病,就是胳膊是永久弯的。这人鬼眉溜眼,贺大头叫他鬼弯手。
“鬼弯手”说他是景家峁人,叫景开耘,自夸有诸葛谋士的能耐,以前在外地做事,听说贺家王家争斗打算到贺家一展宏图,挣钱多少,不争,看着给!”
贺发没正眼瞧“鬼弯手”一眼,非常鄙夷,哼,生在景家峁背山旮旯,有啥能耐,不过既然能夸,那就试试。试用期间景开耘非常卖力,首先建议贺发买枪自卫,他对贺发说:“咱的仇人不是以前几个护院家丁出去打杀了事。你已经见过王向虎的能耐了,那是个脑水包满的往外溢的圪杈汉,王家又人多,你没枪怎行?最近你又得罪了珍儿的娘家,她哥可是操枪杆子的。及早买枪招兵,还有得找个大靠山撑腰来的更保险。”
贺发心里想:“买枪招兵是应该,找人买枪那可不是买个火烧饼子那么简单。”贺发对这个土谋士的话存有深深的疑惑,于是冷冷地告诉他:“我要买枪自会买的。不用你狗扑老鼠”
“鬼弯手”景开耘见贺发不信任他,只好弯着胳膊悻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