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给我记住: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十 给我记住: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贺大头从望旺岭回来,心头憋着的那股窝囊气终于发散,心情特舒服,嘴里哼着小曲想躺下来烧个洋烟泡,忽然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在柜子的金银盒里找,没找到,又匆匆往口袋里掏,掏出了一个头簪盒,打开一看,放心地“嗨嗨”笑两声,站直身子,用特别响亮的声音对着泉村窑子方向说:“洋白葱!你喜欢这个这就给你送去。”想起洋白葱,贺发脸上一下子有了红晕,不由自主地手一摊,脚一提,左右脚尖交叉。那架势,就像一只起飞的天鹅。
这时,滑眼看见高占珍亲自下厨忙乱的身影,珍儿用袖子拂了拂布满汗水的脸,双手抓着锅盖吃力地揭,才稍稍揭开一条缝。一股浓烟从灶口冲出来,差点熏着她的脸。是不是又给他炖红参?又想拿熬红参拴他的心,好憨!和你睡两年了,你能给我生出个蚊子来,也算你是贺家正宫娘娘。哼!
珍儿恰好转过身面对窗户站着,午后的阳光射到她的圆脸上,使她的两颊更加红润;她等锅子热的功夫望着外面,眼眶里,晶亮的眸子缓慢游动着,这嫊子也不丑,就是好耍心思,有时贺发都感觉她缺德得厉害,俊能怎地?烦。走了!簪子让她看见又得重新买。等到占珍端着红参来的时候,贺发吹着口哨出门,迫切去泉村找洋白葱淫乐,剩珍儿到叉窑哭去了。
“贺大头逛窑子走了。”监视的人报告王向虎。“嗯,算账去!”向虎皱眉说。
南圪梁村百十户,唯有贺发家活得无忧自在,无论是以往还是此刻,悍妇巧儿和老汉一天不干嘴仗,就觉无聊,说话占了上风,才觉得今儿能吃香睡好。贺老西懒得和他斗嘴,凭你嘴巴放烟花炮,我就一个态度,当你一颗大白菜。他举拳伸懒腰,几个大嗝涌上来,赶忙吸几锅洋烟养生。就在这时,两条黑影从门飘进来,一条黑影提溜着贺老西,贺老西吓坏了,嘴里一直“好汉,好汉”地祷告着。想挣扎,烟瘾上来,浑身稀软,无奈只能由人家摆布。最终他像一把软面条,被人提溜着上了窑顶的烟囱跟前,像根枣棍和方方正正的砖砌烟囱合并到一处,一根绳子从上身捆到脚脖子。
惊恐之余,他瞧见了烟囱旁边的王家老大。什么时候,他屋里的八仙桌被抬到窑顶,老大向虎威风凛凛地坐在那,自己不舍得喝的茶水,摆在王老大面前,身后门神一样站着两个威风凛凛抱刀的保镖,贺老西以为片刀风势般横过来,脖子上的人头就搬家了,他凄凄惨惨地哭着,祷告不杀一声赶一声。
向虎一声断喝:“不用嚎丧,不杀你。我晓得你怂,想来你也清楚你家小舅子狗吃青草长一副驴心肠。今个你就给我做见证人。你朝望旺岭那边看!烧房烧庙杀了人不要以为望旺岭没有日本人撑腰,就输给你们!”给我记住: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临了补充一句:“老婆比你享受,她去萝卜窖凉快去了。”
贺老西惊吓极了,眼泪和着烟瘾鼻涕,糊满一脸,直声求饶。并不断骂小舅子贺发,说那是贺发逞能,与他无关。然而向虎不再理会贺老西坐那里喝水品茶,贺老西心里想,不知虚胖子老婆能不能经得住折腾
当两条黑影飘来的时候,悍妇正背对着门,张大嘴巴,强势奚落贺老西,没感觉身后一条布带封了她嘴巴,就像马儿勒了嚼子,两只胖胳膊没费劲就被扭到后背栓死。回头一看,蒙面人! 谁家的暗杀队?她脑子迅速筛了一遍方圆几个村子,没听过谁家有钱雇人护院当杀手啊。贺巧儿自己也知道,平时说话、做事强势欺人,惹人恼恨,但不至于下毒手杀她啊!难道是望旺岭的?昨儿金蛋子肯定做绝了。要不谁敢到她这个太水头上动土呢?
身为富家女的贺巧儿,雀儿一样从小叽叽喳喳,要风风来,要雨有雨,心高气盛惯了,突然被人拿住,一根指头低着脖子咽喉管,叫左不敢向右,她委屈极了。眼泪涎水一起来,也没人搭理。她被三推两搡,丢在萝卜窖里,又捆紧了双腿,连哭诉和祷告的机会都不给。此时,她不知贺老西怎样,只觉得喉咙紧,靠鼻孔出气太难了,一会儿手脚发麻,白胖的皮肤有了淤血青紫,这儿一处,那儿一堆。她晕晕乎乎眼闭住任由眼泪流着,想喊连一个字都喊不出,想挣扎胡萝卜窖窄小,转不动身,全家数她胖,唉!
窑顶上,洋烟鬼贺老西幸亏有绳子捆紧身子,不然根本站不住,身子软,几乎要变水银流走。腿脚战战兢兢,头上惊吓的汗珠密密麻麻布满那张发青的脸,但他脑子还比较清醒,一再祷告:“我们错了,不该抢媳妇,不该做恶事。”
王家老大像一尊泥胎,始终不理他。一会儿有人报:“贺家大院的护院人,一并拿下!”过了片刻又报:“村公所人员拿下! ”向虎点头转身对着报信人说:“叫老二过来,告诉贺老西望旺岭的损失” 报信人“踏踏踏”地跑走了。不多一会,老二向南来了:“贺冬瓜领着日本人烧了村口的小庙和王家几眼窑的门窗。”
向虎这才转头和贺老西打招呼:“听见了没?”贺老西点头。其实昨晚贺发回来已经夸夸其谈了。“怨不得我们了。”又对那个报信人下令:“告诉我们的人,烧他祠堂和门窗!”于是贺老西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门窗和祠堂泡在熊熊大火之中。
向南又说,日本人打伤三个女人和一个后生,向虎瞪了贺老西一眼:“这是你家作孽的第二步。咱不连带村人,就让贺家这老小子两口子享受死的滋味!”王老大身后门神一样站着的两个保镖,立刻威风凛凛地把大片刀架到贺老西脖子上, 贺老西怕向虎以牙还牙,大声求饶:“不要,不要杀我,拿银元抵命行不?”
报信人来了,说贺巧儿已经昏死过去,要不要提过来一起下手,贺老西急了:“不要不要,愿付望旺岭所有损失,不要杀我们啊。”于是向南一项一项损失:“二狗家羊圈门20块银元;三牛家的枣芭30块银元。王家大院五架门窗250一个枣芭30一个鸡窝10块共310块银元;还有狗狗家的奶奶、大力家的婶婶、二源的妈,三个死人的伤葬费,一家得给100两,也是300块银元;小满的叔叔被打伤(指向河)吃药误工费一家老小指着他养活,怎么着得给100
贺老西明白,王家厉害在讲情说理不屙怂。不欺负人,也不允许人欺负他,算来算去统共700块,还有根有据不像来敲诈,倒像是来警告。绝非有意要他命的。脖子上的刀片就是要他补偿损失的。
王家德行好不是虚传,若要公道打个颠倒,谁叫自己那小舅子先动手伤人,自古有撵人三步激对方杀人之心,眼下自己还不能耍滑,只要露出一点不舍之意,刀片就会把脖子抹了,人挣千万家产为了活,命没了,要钱干嘛?
贺老西想好了就果断地说,好后生,谢不杀之恩,银元在……不过,贺老西到底是小地主,怜惜资产,个性耍滑自私、凉薄;但也算是良心尚在,只说了留在外面的周转资金,而向虎也不是江洋大盗,要洗劫一空才满意,他仅仅要贺家补偿损失而已。
“老二,看看还要补偿些什么,不要漏掉。”王向虎黑着脸右转向贺老西说,“你也不要耍滑头,也不要侥幸躲过王家的惩治,不行,我还会来!”
向南把鸡毛蒜皮之类的损失一起算补偿,贺家不断添续些银元,到最后他在挤牙膏般地往出排银元片片,向虎也不在乎。一共拿了1500银洋,洋烟老鬼感觉吃架不住,眼看浮财折腾完了动老底他真不舍了……他祷告向虎,保证让小舅子贺发歇手不再胡闹,放了我们吧!向虎看着贺老西真动心真忏悔才领人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