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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要”媳妇,借此训导父母和舅舅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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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要”媳妇,借此训导父母和舅舅作罢

    39年的冬天终于熬过去,40年的二月二龙抬头节到了,大胜有任务回家一趟,除了给祖宗上坟烧香,顺便也想带玉儿到西安。路过宋家川,无意间听到山西人拉闲话,南圪梁的贺家婆姨实在凶悍,儿媳顶撞了一句话,就开证替儿子离婚。怕儿子要媳妇,又想动武抢回来……

    大胜脸红了“人走千里长,话扬万里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看看看,没腿的闲言碎语竟然跑到陕西宋川这边,大胜归心似箭,赶紧起程。假如他们说得是真的,那就非得和父母“要”媳妇不行,借此开导他们与人为善,不要和王家争斗不休。

    贺发和姐姐夫正坐着吃饭,没成想大胜进门,老两口喜忧参半,见到儿子当然高兴,可是把玉儿打发走的事,怎交代?

    贺发首先迎出来,干笑着说:“胜儿,刚回来?快进家吧。舅舅去空屋烧个烟泡。”说完,溜出门躲空窑里去了。贺巧儿从贺发身后迎出来,接了儿子的包,亲热地问:“饿了吧?洗洗脸吃饭!路上没碰见日本人吧?”大胜把包给了母亲,说:“我买了条绒布,这可是东洋货,结实耐用,分一尺给玉儿,叫她也做双绣花嚡! ”说着就假眉三道往他住得新房里跑,还高喊:“玉儿,也不出来接包,叫妈受累。”

    贺老西听见这话赶着出来搪塞,说:“吃饭,先吃饭。玉儿住娘家了,不在! ”说着掀起中间门的门帘让儿子进家。在新安门窗的窑洞里,大胜洗了脸,坐下吃饭,一本正经告诉父母:“毕业了,等分配工作,这次我有时间,陪二老十来天,然后领玉儿走,恐怕很长时间没空回家……”

    贺老西、巧儿尴尬极了,互相对眼说不出话来,贺老西抬不起头,脸埋在两膝盖中间,巧儿的嘴巴张了又张,蹦到嘴边的话又咽回肚里。心里说:“大胜回来要领媳妇走,你看这事闹的。捏个泥媳妇也来不及,怎办?”巧儿想了许多,最后决定说实话,她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胜,你媳妇离……婚了。”

    “离——婚?他跟谁,和你们?结婚离婚是我们俩口子的事,你们干嘛代替?”大胜急得跳起来。贺巧儿无奈:“是她自个要走的……你舅舅就开了离婚证……” 贺老西在一边叹气不语,因实在尴尬,站起来推开门走了。

    王家来人清算后,巧儿软瘫在炕上好容易将息好身子,儿子回来,软瘫的病势又来了,她缩着脖子坐太师椅上,等待儿子发脾气,她知道大胜发起脾气来天摇地抖。

    果然,大胜红脸热脖子,拗着性子对着惊魂未散的母亲大吼:“什么俊的丑的,穷的富的,滚一边去,我就要玉儿!没有我放话,怎敢私自打发人家走,嗯?”他跑到空窑,对着呆坐的舅舅贺发责问,“舅,村公所村长大人,难道你就会盖戳子(公章)写离婚证?”把舅舅羞得抬不起头来,手足无措的站起来,直直地走向大门外。

    悍妇妈怂了,拽着发飙的儿子说,“我的胜……泼出去的水没办法”巧儿实实地像一只老鼠钻进了风箱,两边相逼,差点逼疯!只有贺老西,吸饱洋烟打算风暴减半后再做和事佬。

    大胜暗里是响当当的进步青年,因为家境好,供他出去念书,不曾想到他接受共产主义思想随组织去了延安大学,听了毛主席亲自为抗大学生讲的课,比如中共对敌策略,党的持久抗战,游击战的十六方针等等……渐渐的,他是大学生识文断字,组织上非常重用。送他去训练专业杀敌本领。家人只知道他在西安念书,根本不晓得他在外面干甚,看他那来派,绝不是呆瓜学生。

    上次,回陕西吴堡办事,和家人无形中见面,接着就地娶亲,他没有在外地搞对象的臭毛病,要个本地的踏实……睡了一夜,第二天,天不亮就追自己的组织去了。战争年代的人,没工夫叽叽歪歪腻歪,新媳妇什么样?不知道。因为时间太仓促,来不及,再说,媒婆和家里人说好就是好,家里人看准的就不会错,只等毕业带她出去好好工作,好好相处,好好过日子。光听名字,这姑娘挺不错,听说家道贫穷,大哥嗜赌,除此,人家正派,姑娘勤俭……家里也肯定给他挑的是个俊媳妇吧,他知道妈妈很挑剔。即使真不俊,只要愿意就让当同志。

    谁知,舅舅和妈竟然做主,把还没照面的媳妇扫地出门,开证打发!这消息还传得过了黄河。他大耍孩儿脾气,执意坚持要玉儿回来,找不回来发誓不再认这个家,世上哪有这对顽石蛋子似的爹和妈!其实,大胜又不是三岁的娃,难道他不清楚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他就嫌爹妈太封建。什么年代了,对待媳妇还像待牲口一样,随打随骂,私买私卖,有钱不置怨逆产,冤家宜解不宜结。他决心通过耍赖教育这对封建疙瘩,不再祸害良家妇女。

    15岁的弟弟二胜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家,听了几句,就晓得死心眼的哥,逼着和父母要媳妇。于是“呲呲呲”地笑了:“又不是俊媳妇,把你精贵的,女人是墙皮,扒了粗泥有细泥,再娶一个不就得了?”

    大胜满肚子的火正没发泄处,于是转过身骂他:“俊丑是咱爹妈三媒六证、铜锣硒鼓给我娶回来的!你个二——货,二流子,二,烧糕片子,做不成梁柱的蒿草叶子……”他气不打一处来,一连出口这么多的恶毒骂人词,连自己都吃惊,原来肚里还有这么多贬人的字眼。他的生气骤然升级!瞧,爹妈把二胜带坏了!我今天索性敲人骨髓带抽筋,连这二货一起收拾!哦,二货秃子,没念几天经,就成妖了,甚么粗泥细泥小小年纪就喜新厌旧,结婚娶媳妇你当是毛孩孩玩布娃娃?玩腻了扔了再买新的?你是不是懂得玩女人了?爹,妈,看你俩调教的宝贝疙瘩,才十四五就成二吊子,这么惯他,迟早要把他惯到火鏊上。”

    二胜可不是省油的灯,毫不示弱,回嘴损他,“啊呀呀,我是二吊子,我看你是茅石蛋,浇泡尿都粉不碎的茅石蛋。还说爹妈顽固老脑筋,你比他们更顽,你走京出外识文断字,可惜了一肚子文化!人说新媳妇,新媳妇不就是图个新?人家已经破了身的媳妇,你干嘛非逼着再要回来,你比我大几岁,白吃几年饺子,浆糊撒到筛箩里,糊了心眼了?”

    二胜不歇口,继续说:“咱妈也知道返悔,后来和舅舅还请了日本人去要人,没想到王家人更狠,把妈憋在萝卜窖差点憋死,咱家的门窗,祠堂烧成灰!你进门没看到咱家换了新门窗?为了你力气都出尽了,你还不依不饶。你说,怎能把你的媳妇抢回来,我们听你的!”

    “啊?你们,跑去折腾人,还带了日本人?”大胜听了这一惊心动魄的抢亲,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巴。“啊呀呀,毛娃娃得了天神棍,本事通天了……搭了日本人的线,就是汉奸,气死我了!”二胜虽然年少,也感觉自己说错什么,不说了。“怎回事?这家里,地潮虫变飞龙了,不得了啦。”大胜尽力拣讽刺人的语句,说得悍妇妈脸色大变。 软不溜丢的洋烟鬼老爹,实在憋不住说了公平话:“娃呀,王家人做事真的厉害,可人家没乱来,咳咳……”他紧张了,咳嗽也跟着打搅,咳个没完。

    “咳咳……说良心话,是你舅舅先在望旺岭烧门窗,烧庙,人家也来照样,临了还把望旺岭的损失算回去。这事闹的,我和你妈都受罪了,咳咳,认怂了,都怨我,怨你舅舅,咳咳……逞能,傻,咳咳……”

    泼妇妈本想来个“傻你妈的脚后跟,”看大胜朝她瞪眼,只得咽回去。大胜不依不饶,继续羞辱她的爹娘和舅,“你们有本事啊,这么闹,望旺岭南疙瘩梁算是结大仇了,以后你仇我恨,你戳我碰。还有完没完?晓不晓得撩拨虎王,虎仔群上。以后,吃饭睡觉都心慌!福满须防有祸,凶多料必无争”

    至此,巧儿真正怂了,半天才说:“儿啊,我们老糊涂了,凭你舅那点能耐,我还以为能镇住王家,谁知——”大胜紧接后音:这事弄得真叫“老鼠咬枪,枪坏牙崩了。”

    巧儿从小听瞎子弹唱也懂得这句话的意思。说:“是啊!没有门窗的那些日子,村人看笑话,没有人出来帮我们。没地方住,钻窑下窖的凑合,谋人一千,自损八百,实在不该逞强,胜,你也不用说了,再说下去,我们这把老骨头没处搁了,歇事!不折腾了。”

    老洋烟鬼心里说,活了半辈子,我这婆姨第一次说得像人话,我的傻老婆啊,不把你拉进棺材,不知道死是什么味道。

    自从王家折腾后,巧儿对贺老西仿佛不再瓦瓷抠屁眼——找茬了,贺老西也敢放大胆接口:“胜,听你妈的话,别吼我们了,我知道你的用意,不是非逼着去要回玉儿,你是给我俩搽眼药,叫她以后收敛,这点道理她还不懂?以后你的婚姻你做主,到外面找个能配的上你的度日子。二胜在家陪我们就成。”临了他还不忘婆姨的厉害,对着婆姨征求意见:“胜他妈,你说是不是?”巧儿罕见的点头赞成。

    贺老西还没说完,烟瘾又上来了,一个呵欠打起来,接连好几个,巧儿对他说:“看你那样,快到里边歇着去吧。”贺老西感激婆姨头一回关心,站起身吸着踏倒后跟的鞋板走了。大胜看着爹妈,重重的叹了口气,看来他俩蔫了,没啥好说的了,蹲在一边不说话。

    二胜看不惯,这么丁点事,爹妈就怂了,脓枣皮皮太不禁捏了。哥,为了你,家都叫人家拾掇了,你不使点阴阳八卦治王家,反过来还嫌你戳我碰没完没了,你是不是爹妈生的?有文化还不如我文盲蛋,二胜气不过,撩起门帘,把门摔得山响,气呼呼得走了。

    大胜看着弟弟的年轻气盛,觉得弟弟再不好好引导,会走上邪恶路的。说不定凭着好斗的气性,将来掉脑蛋。他安顿二老好好管教二胜,拄棍拄长的,交友交强的没有上坟供祖,气呼呼地也出门走了。贺发躲出去藏在空屋,待外甥闹够走了,才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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