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后门得看谁来敲
转眼又进入紧张的期末复习阶段，学校给高中各教研组下了死任务，这次调研考试各年级全区排名必须稳居前三，成绩直接同老师个人的职称晋级、年底评优挂钩。
许清班上有的学生甚至将课间休息时间全部利用起来做题背书，她不得不经常采取“赶人”的方式清空教室，让大家出去室外活动。
可是，在所有人都全力冲刺的氛围中，数学课代表陆浩宇却行为反常。不光连续两天早自习迟到，今天的晚自习也提前开溜。
许清翻找到陆浩宇妈妈的电话，打过去，无人接听，心中忐忑，与班主任王冰老师商量后，决定去陆浩宇家里看看。
陆浩宇家距离学校并不太远，老小区，没有电梯，他家住在三楼。
许清敲了半天门，正打算转身离开时，门向里开了条缝，陆浩宇露出半张脸，面露讶异，“许老师？”
见他在家，许清松了口气，“浩宇，你晚自习没打招呼就早退，我和王老师担心你有事，过来看看，妈妈在家吗？我打电话没人接听。”
“对不起，许老师。”陆浩宇低着头，将门开大，“我妈在家，您请进。”
陆浩宇家房子不大，客厅陈设简单，但干净整洁。许清刚进门，就听到里间卧室传来浩宇妈妈的声音，“浩宇，谁来了？”
“妈，是许老师。”
许清跟着陆浩宇走进卧室，浩宇妈妈躺在床上，面色憔悴，同样惊讶于许清的到来，“许老师，是浩宇有什么事吗？还麻烦您来家一趟。”边问边撑着要坐起来，“浩宇，快扶我一把。”
许清见状忙阻止道，“浩宇妈妈，您身体不舒服，躺着就好，不必客气，我这只是常规家访，每个孩子家里都要去的。”许清看到浩宇妈妈的情况，已经基本猜出个大概。
陆浩宇给许清拉了张椅子，又拿一次性纸杯倒了杯水，“许老师，您喝水，有点烫。”
“好，谢谢你，浩宇。”许清接过水杯，觉得眼前的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浩宇，你去学习吧，我跟妈妈聊一会儿，好吗？”
陆浩宇点点头，上前帮他妈妈拉了拉被子，听话地回自己房间。
“许老师，浩宇在学校没惹什么事吧？”浩宇妈妈声音虚弱，面露担忧。
许清微笑，“您放心，浩宇学习很努力，是我的数学课代表，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他。”
“那就好，没给您添麻烦就好。”
许清抿了口水，“浩宇妈妈，冒昧地问一下，您身体是怎么回事儿？我记得开学家长会的时候还不是这样。”
浩宇妈妈眼圈刷地红了，哽咽道，“脑子里长了瘤，半边身子使不上力气，全都得靠浩宇照顾，我拖累了孩子呀。”说完眼泪便淌下来。
许清心里一阵酸涩。之前就晓得陆浩宇是单亲家庭，可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若不是她今天登门拜访，不知道这孩子还要瞒多久，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纪该如何承担。
“浩宇妈妈，具体什么病确诊了吗？医生怎么说。”
“哎……”浩宇妈妈重重叹了口气，“社区医院的大夫说，脑子里有个瘤，挺大的，看着不像是好东西，他们处理不了，让到大医院看看。”
许清问：“去看了吗？是什么病？”
浩宇妈妈面露难色，“哪那么容易，要提前两周网上预约，浩宇每天半夜十二点盯着手机，几天了，还没挂上，急得哭。”
“现场去挂呢？或者找医生加号？”许清道。
浩宇妈妈扯出一抹苦笑，“许老师，不瞒您说，我是打心眼里不想治的。浩宇爸爸就是恶性肿瘤，在医院治了一年多，各式各样的罪全遭了，钱也花光了，最后落个人财两空，外加一屁股债。这些话我不好跟浩宇说的。”说着，抹了把眼泪，“我总不能自己走了，给浩宇留个烂摊子吧。”
许清扯了张桌上的纸巾递过去，“浩宇妈妈，浩宇没有爸爸，他唯一的依靠就是您，有您在他就还有家，您不在他就成孤儿了。”
说到这，许清眼底潮湿，她顿了顿，接着道，“做父母的怕拖累子女，可若因此就轻言放弃，孩子该多么遗憾自责，他心里永远会留下无法填补的空洞，会被没机会尽孝的痛苦和遗憾折磨一生的。”
浩宇妈妈痛苦地点点头，泪流不止。
许清接着道，“再说，您这个病还没有确诊，怎么知道就治不好，在我看来，您过于悲观了。医院这边，我想办法问问，费用上，我会跟学校反映，我们都会尽力帮助浩宇的，您就只管安心治病，您看行吗？”
浩宇妈妈伸出枯瘦无力的手，许清上前握住，“许老师，谢谢您，浩宇能遇到您，是她的福气。”
许清摇摇头，“浩宇妈妈，您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今天来趟家里，我根本就不知道浩宇遇到这么大的事，我们对孩子学习之外的生活，关心的还是太少了。”
从浩宇家出来后，许清没着急回家，而是坐在陆浩宇家楼下的休息椅上，她突然很想吹吹冷风，透透气。
她同时也在反思自己，作为教师，往往只关注孩子在学校的成绩和表现，对孩子身后的家庭环境，背负的生活压力知之甚少，上次于安安的事情如此，这次陆浩宇的事情亦是。
她掏出手机，翻出徐致的微信，头像是一棵孤零零的大树。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进派出所那天，徐致到家后给她发的【我也到了，晚安。】
犹豫再三，敲下一排字：【徐医生，方便联系吗？】
徐致正在陪林涛商务聚餐，看到手机信息，打声招呼后，到店外回电话给她。
“许清，有事吗？”再次听到徐致的声音，许清觉得似乎已经过了好久。
“没打扰到您吧？徐医生。”
徐致微笑，“当然没有，什么事？”
许清向徐致大致描述了陆浩宇妈妈的情况，最后说道：“徐医生，这算不算是走后门？会不会给您添麻烦？”
徐致抿嘴笑，“算！”
听对面陷入短暂的沉默，又忍不住轻笑出声，“不过，得看这后门是谁敲的，你是vip。明天上午我在门诊，直接过来吧。”
许清差点儿沉下去的心溢出满满的感动，笑弯了眼睛，“徐医生，您是怎么做到既有医德又有医术的？优秀得让人无路可走，善良到让人怀疑世界。”
“许清，你是怎么做到高帽子说扣就扣，恭维人眼都不眨的？”徐致仰起头，笑得放不下嘴角。
“嗐，行走江湖，靠的就是真诚二字，在聪明人面前不敢耍小聪明。”
“许清”
“嗯？徐医生有何指示？”
徐致柔声道：“今晚能看见星星。”
许清仰头，笑得清澈明媚，“我正在看，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