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锒铛入狱
世界仿佛被按了静音键。
怔在门口的白玉霓惊惧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什么也听不见。
梓煜倒在地上被人围攻;他的室友们抡起酒瓶与混子打成一团;满身狼藉的壮汉,眯着眼睛四处乱撞,疯了似的跑向洗手间;三位女生鬓发散乱的瘫软在地,衣服上沾满污黑血迹。
许久,白玉霓才听到尖啸的警笛声。
她感觉肩膀被人狠撞一下,几个蓝色身影大跨步地冲了进去
一夜之间,不同角度的“火锅店打人事件”视频便疯传开来。得到消息的各路媒体第一时间赶到事发地点,逮住学生就问,希望挖到猛料。学校宣传处的电话更被打爆,精疲力竭的宣传干事索性拔掉电话线。
与此同时,离学校最近的医大一院里,梓煜头裹纱布,手缠绷带,躺在病床上。医生告诉他,小臂骨折,多处软组织挫伤。
但更坏的消息来自办案民警。
经过伤情鉴定,那个被他浇了一盆火锅的壮汉全身烫伤面积高达42,眼部重伤,并由于灌入大量高温辣椒水,导致眼角膜受损,失明可能性极大。
尽管民警对这个血气方刚小伙子的正义行为感到钦佩,但坦白告诉他,从监控画面来看,当时梓煜个人并未受到侵害,即使是因目睹女生遭受暴力而施以援手,也很难认定为“正当防卫”,更别提什么“见义勇为”了。
因为“见义勇为”人可以适当使用强制手段制止施暴者,却不代表可以肆意“侵害”施暴者。何况,梓煜的“反杀”行为给对方造成了严重的身体伤害,很可能构成“防卫过当”。好在,他没有前科,法官量刑时或许会从轻考虑。
走廊里,安顿好室友后的白玉霓,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询问梓煜下落,直至来到那间警察值守的“特殊病房”。
透过圆形门窗,她看到平躺的梓煜静静地盯着拼接而成的灰色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瞬间,泪水止不住地扑簌下来。
她捂着嘴巴跑到楼梯间,蹲在冰凉的台阶上放声大哭。把在此偷摸吸烟的中年大叔吓得一激灵,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唉可怜的娃,年纪轻轻的家人就没了。这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大叔叹息着将烟蒂踩灭,摇头晃脑黯然离开。
几天后,梓煜稍有好转,立即移送看守所。
狭窄的审讯室里,架在一旁的摄像机将换上“斑马服”的梓煜录的十分憔悴,他低着头,机械地回答着警察的盘问。
对即将到来的命运,他显得十分平静,看起来没有一丝惶恐和焦虑,但那波澜不惊的表象下,写满了茫然和悲凉。
从小,他就是一个性格软弱的内向孩子。被同班同学欺负,被高年级的学生打劫,甚至当众遭人羞辱也不敢吭声。回到家里向父母告状,却被军人出身的父亲一顿训斥,说他“懦弱没用”。
在臆想里,他不止一次将那些霸凌者打得落花流水,满地找牙。可到了现实中,路上碰到别的同学被欺辱,他却手抖腿软,只身逃遁。
他憎恶骨子里的怯懦,却又无法改变。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他很少再被欺负,直到这次,压抑多年的怒怨借着冲动彻底爆发,短短几分钟,干了二十多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他无畏一笑,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却绝不后悔。
等待判决的日子无比漫长,梓煜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按时吃饭、学习、做操、打扫、看新闻的羁押生活。
而他不知道的是,高墙之外,一群人正为其苦苦声援,四处奔波。
日升月落,星移物转,天突然就冷了下来。
秋风席卷着落叶打在白玉霓疲态的脸上。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失望着走出派出所的大门了。这段时日,她一遍遍到派出所说明原委,还联名同学们写《万言书》“请愿”,恳请警方向法院求情,说明梓煜“出手”的正当性,予以轻判,甚至免刑。
毫无疑问,这只能是一种“空望”。
面对这令人同情却近乎荒诞的诉求,办案民警只得苦口婆心向她普法,次数多了,也懒得再理,随便应付两句,打发了事。
见此路不通,她又跑去法律援助中心,甚至咨询律师,可高昂的律师费让她一筹莫展。
而事件当事人,几位受伤室友也都不愿参与此事,这场噩梦已经给她们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和可怖阴影。
梓煜的几位同舍兄弟,起初也义无反顾地收集证据、提供证词,但奔波几次后,也都萌生退意。苏木等人虽未像梓煜那样被开除学籍,却受到了留校察看的处分。他们已经大三了,谁也不想丢掉毕业证。
开庭那天,白玉霓呆呆地坐在长椅上。偌大的旁听席,除了梓煜父母,只有她孤零零一个同学。
良久,法官冷冰冰地宣读判决书:“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五条之规定,被告人梓煜犯过失致人重伤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如不服本判决,可在判决书送达之日起十五日内”
后面的话,白玉霓没听进去。她默默地看着手戴镣铐的梓煜认罪,被带走,消失在迷离不清的视野中。直到工作人员催促她离开,才木然走出早已空无一人的法庭。
外面下起淅沥秋雨,溅起的雨水打湿了她洁白的裙摆。
抬头凝望,浓重的阴霾越积越厚,脑海再次浮现与梓煜初见的情景,水房里,把自己浇成落汤鸡的梓煜,莫名其妙地问她现在是哪一年那滑稽的场面想想就好笑。可此刻的她,却满脸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