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黄泉
秦朗没有回答，沉默地凝视着眼前身体有些透明的女孩。
“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我的名字是麻生纯子，刚刚的那些记忆片段就是我呈现给您的。”女孩维持着那副礼貌的笑容，但傻瓜都看得出笑容之下的悲伤。
“这里发生了什么？”秦朗问道。
“如您所见，一场屠杀。”麻生纯子低垂下眼睑：“那位三木泽先生想要呼唤黄泉之门后的伟大存在，进而获取力量成为人间之神。但他不知道，从头到尾这都是一个陷阱，一个邪神攫取血祭的陷阱。
“三木先生为了取得邪神的注视，以诊疗为借口，将一些病人骗到这里，献祭给了祂。邪神也的确给了他一些甜力量作为嘉奖，但这些力量并不足以让他拥有超凡能力，所以他就打起了候选者，也就是天生超能力者的主意。他认为候选者们是其他神灵的眷属，将他们献祭能够获取更多好处。”
“然后他就发现了你。”
“是的。”女孩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他为我的……”女孩哽了一下：“父亲。准备了一个陷阱，让他欠下巨额赌债。那个男人当然无力偿还。同时三木先生又放出一些风声，宣称自己在进行基因方面的科研项目，志愿者可以获得可观报酬。
“我那位父亲当然就会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他只在乎自己的生活，妻子儿女的命运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居然会让你的父亲知道超能力这件事。”秦朗摇了摇头，在他看来这件事殊为不智。
“我没有向他展示，而是不小心暴露在他眼前的。”女孩否认道：“说起来，我当时也是心血来潮才会使用能力去拿洗发水。或许这也是命运的决断吧。只是不知道妹妹和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然后呢？”秦朗示意她接着说。
“您可真不是个体贴的人。”女孩白了他一眼，但还是继续说下去：“对于那位邪神来说，我这样的天生超能力者也算是不错的补品，而祂也满足于此，所以给予了三木先生强大的力量。只不过这份力量强大到了三木先生根本不足以承受的程度，他的灵魂没能撑过邪神力量的改造而彻底消亡，现在主宰着那具躯壳的，只是一股对血肉的渴望构成的本能罢了。
“至于这副惨状，基本都是三木先生搞出来的。他吃光了听到动静后赶来的安保人员之后就离开了，这个时候他大概已经在上面的病院里大开杀戒了吧。”
“那你竟然还活着？”
“说来也怪，那邪神只对我的大脑感兴趣，在将我的大脑吞食之后就把其他的部分抛到了一边。我现在只是一团执念化作的灵体，也算不上还活着了。”女孩的笑容苦涩起来：“我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正在衰弱，大概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散。清楚地感受自己的死亡，这可真是令人恐惧的体验。”
“对死亡的恐惧是人与生俱来的强烈情感，能坦然面对死亡的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了。我无法帮你解脱，但或许可以给你报个仇什么的。”看着女孩黯淡的神色，秦朗也生出些许怜悯之心。
“报仇吗……说实话，我其实没有太多的怨恨来着，毕竟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我选择了使用能力，选择了担负起家庭，也选择了相信那个男人来到这里。我唯一没被允许选择的，大概就是这份与生俱来的能力吧。”女孩仰起脑袋，似乎透过血色的天花板看到了天空：“我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你说。”
“我出生的时候，有位德高望重的长辈说我的生命是黄泉大神的恩赐。如果您以后真的能够见到祂，请帮我问祂一个问题。
“我运用了属于我的天赋，也没做过坏事，但结局却是如此，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她生气了呢？”
“我明白了。”
“谢谢您，那么，再见了。”女孩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透明的身体化作点点荧光，如同萤火一般开始逐渐消散。
在这一刻，许久没有动静的面板忽然发出点点星光，来自世界的力量萦绕在秦朗周身，为他提供了一层遮蔽。
“你没有错，孩子。”忽然，有宏大的声音传来，响彻这个虚构出来的世界每一个角落。
伴随而来的还有水声，似乎有一条介于虚幻与现实之间的宽阔河流正将这个世界拥入怀抱之中，那河流无处不在，却又不可见不可闻。
有一只手自河流中浮现，轻柔地托住了那点点灵光，而后如同花瓣一样将其护在掌心，有细小的光芒从河流之中升腾，浮出水面融入灵光之中。
邪神？不，这股气息宏大而并无污秽，同时温和、充满善意。这并非是一位此方虚构世界所构想出的神灵，而是虚境之外的真实存在。
更重要的是，秦朗从这气息之中似乎感觉到了某种伟大的力量，一种熟悉的力量。
是权柄！他悚然一惊。生与死的权柄？这种位于世界最底层的权柄竟然真的能被世界所衍生出的存在所掌控？
“你好，世界的眷顾者。”声音传入秦朗耳中。
“您好，不知如何称呼？”
“就叫我‘黄泉’吧。”那个声音似乎有些许无奈：“虽然这并非我的真实身份。”
“那么，请容我发问，您此来所为何事？”
“我是来带走这个孩子的。”祂将目光投向手中的那一点残余的光芒：“我曾借‘黄泉之主’这个名号行于大地之上，那么我对诚心念颂这个名号的生灵就有庇护的责任。”
“但她并非真实，而是虚境构造出的生灵。”秦朗问道。
“的确如此。”黄泉之主回答道：“但她已经留下了痕迹。”
“这里仍然是虚构的世界，她留下了什么……”话说到一半，秦朗忽然醒悟：“我？”
“您要把我当做她的锚，将她固定到现实，借此确立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