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脸皮
可能是人刚睡醒嗓子还没醒过来，也可能是有点近乡情怯，语言能力年久失修，“年哥”这两个字被许歌叫得特别沙哑。
叫完许歌自己都愣了一下，跟失声了似的。
以至于他分明看出来沈郁年有些扛不住这么低的气温了，还是杵在门口挡着路，一副不欢迎人进家门的样子。
沈郁年没去揣测他的心思，顺着缝隙就挤了进来，因为实在是太冷了。
发动机不启动的状态下不能开暖风，他在车里听了两个小时的歌，直到呼吸都有点冻住才失望地驱车离开。
可开出去几公里，路过一家粥店又改了心思，打包了几份粥，折返回来。
又是新一轮的等待。
好在没过太久，别墅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
沈郁年的心情也随之明朗。
许歌把空调调高，给沈郁年也倒了一杯热水，又叫了声：“年哥。”
这次声音发出来了，但鼻音严重。
沈郁年脱外套的动作僵住：“真感冒了？”
许歌不想在昔日爱人面前用病弱博取同情，嘴硬道：“没有，鼻炎犯了。”
沈郁年看着他：“你别骗我。”
你骗我，我还是感受得到。
许歌只好另起话题：“你来这边……”
沈郁年洗了手，烘干后走过来：“顺路。”
许歌家的这栋别墅坐落在郊区，跟沈郁年家刚好连成城市的对角线，周围也没什么拍摄基地，顺哪门子的路？
许歌就不明知故问了。
没有哪一种顺路是要等三个小时的。
沈郁年打开纸袋子，拿了好几盒药出来：“烫伤药买了两种，感冒药、退烧药，也买了一点，还有体温计，你或许用得着。”
“费心了。”许歌跟沈郁年保持着一米的距离，试图做最后的伪装，“但我……真用不着，就算要用，家里不会连这些东西都没有。”
“我知道。”沈郁年说，“就是想买就买了。”
许歌的手是用来玩乐器的，金贵得很，不确定是否被烫到，他还是买了药送来。
许歌：“……那谢谢了。”
他只是礼貌道谢，久别重逢还没找到一个合适舒服的交流状态，接在沈郁年那句话后面避免尴尬而已。
却让空气兀地沉寂下来。
太生分了。
沈郁年表情有细微的抽痛，唇线抿了抿，又从保温袋里取出装粥的快餐盒，打开了摆到许歌面前：“还是热的，想吃吗？或者带你出去吃？但外面太冷了，怕加重你的感冒。”
“我吃过了。”许歌不容置喙地强调，“而且，我没感冒。”
他觉得自己在作死试探沈郁年的底线，发烧可真让人勇敢。
沈郁年不是没脾气的人，但从没对许歌发过，除了毫无征兆地提离婚那次，连冷脸都不曾有过。
但那是过去。
现在面对自己的一再挑衅，许歌不相信沈郁年能无条件地拉低底线。
沈郁年的耐心也确实在这一秒被耗尽了。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掀起许歌的衣服，手背在结实的腹肌上擦过，塞了一把体温计到他腋下：“坚持五分钟，五分钟后你温度正常，我立刻走。”
沈郁年是缓了又缓才敢靠近许歌的，但残存的凉意还是让接触到的皮肤都颤栗起来。
许歌没再继续嘴硬也没躲，任由沈郁年摆弄他。
他长腿倾斜支地，靠着桌子，比沈郁年高的那几厘米变得不明显。
呼吸交错的距离，只要稍微动一动，就能用嘴唇触碰到沈郁年微微发烫的，惊艳了时光的脸。
许歌几乎是克制着没有把沈郁年反抵到墙上，揪着他的领子问又在耍什么花样，是还没玩够吗？！
有电话进来，沈郁年刷地一下撤开。
许歌用夹着体温计的手接电话，姿势笨拙，不小心碰到了免提。
是凌苏寒打来的，调门依旧很高：“祖宗，我给你跪下行不行，你让影帝来给你演一个mv？你俩有啥交情先不说，刚刚徐图骁打电话骂了我半个小时，说沈郁年电影发布会都鸽了，你跟姐说，这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
声音来自沈郁年，有质感的声音非常有辨识度。
“……”
许歌听完凌苏寒的咆哮才取消免提。
沈郁年的话被完整收了进去，让另一端的凌苏寒差点咬舌自尽。
许歌英年早婚的这段经历，只有许靳燃一个人知道。
当年也有一些他们在一起的传闻，但都是小浪花，谁都没有承认，就也谁都没相信。
虽然当时凌苏寒还不是许歌的经济人，多少也有所耳闻。
电话那端彻底没了声音，许歌拿着电话走开：“他骂你你就骂回去啊，你跟前任的恩怨关我什么事。”
“哎，”凌苏寒叹了口气，“我现在能说话了吗？”
许歌夹着体温计又走远了一些：“说吧，他听不见了。”
“这么晚了你们俩还在一块是……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
许歌斩钉截铁：“不是。”
“姐知道他跟你哥关系好，对你自然照顾，但这样也未免太高调了。”凌苏寒语重心长道，“你辛辛苦苦写的歌，会让大家把焦点放在沈郁年身上，说你靠影帝打歌，就没有人认真去听你的音乐了，尤其是abner那边，更会借此机会大做文章，你明不明白？”
“明白。”
这些连锁反应许歌没想过，也不需要他想。
但凌苏寒这么一说，他自然是明白的。
挂了电话，许歌原路返回。
沈郁年已经重新穿好衣服，看样子是准备走。
许歌望着沈郁年岿然不动的背影，问他：“真鸽了电影发布会吗？”
沈郁年不答，回过头来看他一眼：“体温计你是自己拿出来还是我给你拿？”
许歌不太敢自己拿，更不敢让沈郁年拿。
粗略估计，三十八度是挡不住的。
但还是在沈郁年的视线压迫下拿了出来，递给他。
沈郁年捏着体温计的手指泛白：“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拍这个mv？”
同一时间许歌说：“要不不拍了吧，还是发布会重要。”
“……”
气温瞬间凝结成冰。
沈郁年的眼神闪过一丝落寞，随即提出交换条件：“你把退烧药吃了，烫伤药涂了，我就听你的，不拍。”
一动不动的许歌：“……”
沈郁年挑唇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许歌拿过体温计看了一眼：“？？？”
说好的温度正常才走呢，这他妈都烧到三十八度二了！
但不走还能怎么着，听他继续拿话戳人吗？
许歌甩了甩头，端起一碗粥来喝干净，含了片退烧药上楼了。
第二天许歌从凌苏寒那儿听说，发布会是今天，沈郁年一早的飞机，已经到了现场，没有鸽。
鸽，不过是他跟徐图骁吵架时的一句气话，徐图骁就拿来跟凌苏寒理论了。
mv拍摄是明天，沈郁年结束发布会立刻飞了回来。
这个兴师动众的mv，两位经纪人本都是不同意的。但艺人坚持，他们就也没再说什么。
凌苏寒不放心地叮嘱许歌：“我不管你们私下里什么关系，镜头前要谦逊知道吗，你准备个亲手做的礼物，切记不能是买的，拍摄完亲自交给他，要剪辑到花絮里。”
许歌看着桌面上纯手工制作的新歌手稿，爽快地答应了。
拍摄当天，许歌跟叶小颂带了二十杯咖啡到剧组。
最后一杯咖啡分完，也没有见到沈郁年的身影。
接着许歌开始化妆，时差还没倒过来，烧也没完全退，他眯阖着眼睛，听着身后的人来人往。
隐隐有些担忧。
沈郁年，不会是鸽了他的mv吧？
化妆师正在给许歌上额头的妆，把他的流海用夹子夹了起来，眉毛刚修好一边。
此时，化妆间角落处一扇隐藏的门动了动，有人推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人桃花眼微醺，唇色微淡，穿着简洁淡雅的白衬衫和淡蓝色西裤，步履从容，莫名有一种圣洁感。
许歌感受到脚步声和周围气氛的变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沈郁年怎么会迟到呢。
他只会早早化好妆，躲在角落里休息。
在场的工作人员全都热情地跟沈郁年打招呼，叶小颂更是激动得舌头都打结。
知道他哥指望不上，就自己主动了：“郁年老师，我是您的粉丝，很喜欢您，能跟您……合个影吗？”
叶小颂是从许歌转战到海外乐坛才开始跟着他的，所以沈郁年并不熟悉他，只是有点印象：“可以，你是greg的助理？”
“是。”叶小颂点了下头，感动于男神并不像传闻中那么高冷，兴奋地社交起来，“greg，也很喜欢您。”
许歌听到自己的英文名和后面跟着的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的电影。”叶小颂把话说完整，“你每个电影的首映，他都买票去看。”
许歌：“……”
是谁允许这小子卖国求荣的？
现在把他开了还来得及吗？
身后传来爽朗的笑声，许歌睁开眼睛看镜子里的沈郁年，那薄情郎似乎因为叶小颂出卖主子的话很得意，同样将视线落向镜子中的人：“刚才是有人买了咖啡吗？还有吗？”
有也不给你。
许歌没吭声，垂下眼帘。
妆化到一半，他也没什么勇气看自己。
然而目光瞥到沈郁年的手肘，在他视线斜下方稳稳经过，拿走化妆台上他刚喝过的那杯，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杯没人喝的话，我就认领了。”
许歌：“……”
三年不见，沈郁年是偷偷修炼脸皮了吗？
不怕口腔细菌传染？
想跟他间接接吻就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