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高勤俭送周小华上新疆结婚 白主任陪同省委书记视察高家庄
正月十五过完年，董健夫南郊的工地开了，工地离师大路很近，走路十分钟，骑自行车或开面包车也就几分钟。工程前期上的人不多，董健夫赖文彬和几个技术人员一日三餐都在咸宁饭馆吃饭。董健夫爱吃雷小荣做的饭菜，早上包子稀饭，中午面条或饺子，到了晚上要上几个菜喝一点小酒，一顿饭吃上一个小时也不着急。他悠闲喝酒说事，雷小荣也有耐心服务，每天吃过的饭菜喝过的酒赖文彬签字验证，有年前给的五百元预付款，从其中扣取。半个月后，董健夫又给了五百元，白映雪让雷小荣给他专门用一个本子记账。雷小荣细祥，像一个出纳一样把账目记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阳春三月，吹面不寒杨柳风，杏花开了桃花也含苞欲放。高小兵一有空就从交大来师大路，白映雪和雷小荣把咸宁饭馆管理得井井有条，根本不需要他劳心费神。他每次来，雷小荣给他和白映雪开小灶，除了面和饺子，还烙韭菜盒子，三层的韭菜盒子鲜美可口。秦书桂提意见说：“为啥高小兵来了，你才烙韭菜盒子，他不来你不烙？”雷小荣回答说：“董老板的工地开了，他们来吃饭平时忙得啥样，你难道不知道？高小兵来了烙韭菜盒子是白映雪的安排，你有意见给她提。”秦书桂有意见，嘴上才不说白映雪，心里不舒服。他掌握了高小兵来师大路的规律，每次高小兵来，饭点他也来吃饭，一准吃上小灶。董健夫赶上了吃了一块，竖起大拇指说：“明天我们几个人也要吃。”雷小荣笑着说：“韭菜盒子不在营业范围内，烙起来比下面和饺子麻烦费事。”董健夫说：“麻烦费事给你工钱，你要多钱我给你多钱！”白映雪见状说：“董老板爱吃，你有时间就给他烙。”第二天，雷小荣烙了够六个人吃的韭菜盒子，不是三层是两层。董健夫和他的手下美滋滋地吃了，雷小荣给他们记了账。邻桌的顾客看见了，也点韭菜盒子，雷小荣微笑着用严肃认真的口吻说：“韭菜盒子不卖，烙起来很费事，没有时间烙。”
雷小荣和白映雪的关系处得很融洽，和周小华的关系处的也融洽，一个是高小兵未来的女朋友，一个是他未来的嫂子，她和她俩说话都很注意。经营上看白映雪的眼色，干活尊重周小华。秦书桂有时指挥她，她还用软话开着玩笑顶撞他。她的靠山是高小兵，高小兵不批评人鼓励人，来饭馆少事也少信任她，她投桃报李自不用说。
咸宁饭馆少了高小兵不成，吃饭的顾客形形色色，有学生有教工有工人有农民，也有咸宁县和吴家坟一带的闲人，镇不住他们吃饭不给钱饭馆就开不下去，只能关门。前老板生意好好的，经营不下去，是因为经常受人敲诈骚扰，才忍痛割爱把饭馆转让给了高小兵。高小兵接手后，成安很自觉，每次来都先付钱后吃饭，给其他闲人立了规矩，其他闲人来吃饭都规规矩矩的，吃了饭付钱从不欠账，没有谁顺手牵羊偷顾客的东西，没有谁敢逞能不知好歹，咸宁饭馆是一片净土，因而顾客盈门生意稳定。细心的雷小荣发现，高小兵最近有些变化。她悄悄地说给白映雪：“一个多月张小梅没有到咸宁饭馆来了，每个星期三高小兵都守在店里，哪里也不去。”这正是白映雪的期待，春暖花开，高小兵像换了一个人，喜怒不形于色，宜静不宜动，隐隐约约有心事。白映雪凭女人的直觉感觉高小兵有心事，其实周小华才真有心事。高小兵的心事藏在心里，周小华的心事脸上已经显露出来了。白映雪找了一个空隙和周小华聊天，关心地问：“小华姐，这两天你是不是不舒服？工作太累了和谁有啥矛盾你给我说？”周小华友好地看着白映雪说：“我身体好着呢，工作不累和饭馆同事谁也没有矛盾。家里有点烦心事！”白映雪说：“要不要我帮忙？”周小华说：“不用，你帮不上忙。”
白映雪说给高小兵，下午高小兵约周小华来到师大校园，到了僻静处问：“小华姐，家里遇到啥烦心事了？”周小华不耐烦地说：“你别问。”高小兵说：“啥事我不能问了？左邻右舍谁欺负你家里人了？”周小华摇摇头。高小兵问得急了，周小华撇出一句话：“你二哥要和我退婚。”高小兵说：“怎么会这样呢？”周小华说：“过年，咱爸到我家出门，我屋招待得好，咱爸要给一千块彩礼钱，我爸我妈不收，说俺又不是卖女。咱爸说不收就是看不起他，硬给五百，说结婚时候陪多些，我妈勉勉强强收下了。我给你哥写信说了这件事，他说订婚时我和他说好不要彩礼，为啥现在收了？说我妈爱钱我不讲信用，来信要和我退婚。”说着，委屈得流下了眼泪。
高小兵听了觉得搞笑，轻描淡写地说：“都是咱爸多此一举惹出的事，你和我哥没有啥其他矛盾吧？”周小华说：“他在新疆我在屋里，能有啥矛盾？他纯粹是没事寻事。我妈是收了咱爸给的礼钱，说俺爱钱就不对，订婚扯衣裳，咱爸说他探亲回来带的钱少，我给了他二百元，他都忘了！”高小兵说：“纯属误会。小华姐，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周小华说：“我能有啥想法，他给我来信，我没敢给屋里人说，害怕我爷我奶着急我爸我妈生气，委屈憋在心里，没法给人说。”高小兵说：“这就好，这就好。”周小华不解地看着未来的小叔子说：“好啥呢？把我忧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你倒说起风凉话了，和你哥是一路货。”高小兵说：“你俩也没为个啥事，发生了一点误会，只要把话说明了，很容易解决矛盾重归于好。”周小华知道错怪高小兵了，擦了一把眼泪说：“他在新疆我在屋里，怎么把话说清楚，消除误会？”高小兵说：“这好办，回高家庄找咱妈！”
一夜无话，睡了一觉起来，天麻麻亮，周小华蒸包子熬稀饭，梁利民的队伍吃了，雷小荣上班来了，她换了衣服，坐上57路公交车，回高家庄找未来的婆婆刘淑贞。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诉说了一遍，刘淑贞听了骂儿子胡搅蛮缠，缠不过西瓜缠蔓呢。骂过之后，去了高二村委会，给丈夫西京城的单位打了一个电话，让他第二天回高家庄来。高勤俭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心里忐忑不安，当即请了假，骑上自行车回高家庄。两个小时后，推车进了自家的院子，刘淑贞和周小华闻声迎接出来。周小华殷勤地叫着“爸”，打了一盆洗脸水，高勤俭洗了一把脸，刘淑贞问他：“吃饭了没有？”他说：“接到你的电话，我急急忙忙地就赶回来了，没顾上吃饭。”
周小华闻听和面择菜擀面，刘淑贞添水烧火下面，捞出来周小华调好调和端出来。高勤俭接在手里不安地问：“啥事把我着急叫回来？”刘淑贞说：“碎碎个事情，你先吃饭，吃完饭了消停给你说。”等高勤俭吃完了一碗面，周小华舀了一碗面汤端出来，把高小军的来信给高勤俭看。高勤俭看完信拍案而起，大骂高小军：“丢人现眼，儿子打老子的脸。”周小华劝慰他说：“爸，你别生气，都是我嘴长爱说闲话。”高勤俭接过刘淑贞递到他手里的面汤，喝了一口说：“子不教父之过，都是我教子无方，你爸你妈知道这件事不？”周小华说：“我怕乡党笑话、我爸我妈生气，谁都没敢给说。”高勤俭说：“高小军胡搅蛮缠，你还想不想和他好？”周小华说：“我都这么大了，退婚叫人笑话，能结婚了最好！”高勤俭说：“我送你到部队和他结婚。”
周小华回家开了一封介绍信，高勤俭回单位请了十天假，买了火车票，没打招呼去了高小军的部队。
高小军国庆节探亲和周小华订了婚，回到部队入了党，加紧复习文化课，做着过了春节领导推荐他考军校的春梦。谁知赶上了全国大裁军，他的连队也在裁军序列，上军校成了泡影。回想三年多的部队生活，他吃苦耐劳积极表现，领导去年对他的承诺自己的努力成空，内心很失落。恰巧周小华来信，夸说了人民教师无奈收了高勤俭硬给的五百彩礼，高小军迁怒于她，不理智地回信责备周家言而无信收了彩礼提出退婚。
正当在新疆服役的高小军，为上军校的计划成为泡影而烦恼的同时，他远在咸宁县的同学魏正学也在为考美院的二次落选而感到迷茫。魏正学和高小军是高家庄的同学，樊川中学的校友，在学校，一个在文艺一个在绘画上显露出了才华，都受到了学校老师的重视和同学的羡慕。高小军善于舞台表演，魏正学长于板报绘图，在高中是活跃分子，结果都没有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高小军在生产队劳动了一年，政策允许当兵去了新疆；魏正学是独生子，顶替父亲进了咸宁县供销社当了工人。魏正学从小就爱画画，上学时候经常给左邻右舍大人小孩画像，惟妙惟肖。高小民李红梅结婚时，他给结婚的厦子屋画过一只威风凛凛的上山虎。当了工人更是画笔不离手，供销社把他借调给文化馆，受名师指点绘画的技艺大有长进。西京美术学院就在樊杜川，魏正学考美院，第一次没过关，第二次还没有考上。每次从咸宁镇回高家庄路过西京美术学院时，想起他父亲给他说的话，“你考不上美院，不等于你没有绘画的才能，你好好努力，我和你妈就是你的美院。”心里愤愤不平，发誓一定要在绘画方面做出一些成绩来。
终南山下樊杜川，依山傍水两原对峙河流纵横曲江流饮，有史以来便是鱼米之乡，近长安城天子脚下，历朝历代都是出人才的风水宝地。咸宁民间传说，李世民登上皇位的第二年，与李淳风春游城南，土门峪蛟峪山周围地势独特风光秀丽，有二龙头交错之势，乘时运十户人家九户都当了官。李淳风预言，咸宁县天府之国藏龙卧虎，会出三担六斗菜籽数量的人才。上位不当的李世民担心咸宁人日后势力太大，危害李唐江山。李淳风便向李世民谏言，从龙头向下挖十丈零八尺深井，掏尽龙脑修宝塔一座在龙头上，塔上的砖一页不多，一页不少，正好一砖压长安一官，让二龙永世不得翻身，断了咸宁人的出路。唐太宗贞观六年，朝廷修天池寺建二龙塔，咸宁当地人做官的都失了仕途，寒门子弟更是看不到希望。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咸宁县人和历代各地义军视二龙塔为改朝换代出人头地的障碍，都想把二龙塔拆了。开元之后不可一世唐王朝政治腐败朋党相争宦官专权皇权日渐衰落，藩镇割据谁都不把李家子孙当回事，躲在深山老林不敢回长安城。等到群臣从尹镇接回皇帝老儿，朱温变了脸灭了唐，都城东迁，大都汇长安城昔日的繁华一去不返，几经战乱，到了近代二龙塔也已经残破不堪行将朽木。
“二龙塔上掉页砖，咸宁出了个张云山。”清朝末年，离二龙塔不远的西新庄就出了个“造世英雄“张云山，响应辛亥革命，顺应时代潮流当了陕军的中将师长，人们都说因为某一年刮大风把二龙塔塔顶的一页砖刮到了贫苦出身的张云山地里头了。“二龙塔掉了砖一担（细小的意思），山脚下出了刘碎马。”民国军阀混战，镇嵩军围攻西京城，李虎臣杨虎城二虎守长安拼死抵抗呼应北伐军革命，城中无粮民不聊生死人堆积成山，刘碎马聚众在终南山下二龙塔蛟河一带当了麦蒹贼。共产党员姜家湾二里村的李雪峰、尹镇的刘松英等进步青年以教书做掩护，在西京城咸宁县从事地下党工作闹革命，从此樊杜川的人才挣脱了羁绊层出不穷。
解放后，高家庄的蒲忠智搬到秀水镇王莽村他舅家，带头搞起来了互助组，党和国家领导人高度重视，伟大领袖写了按语全国推广，咸宁县出了八大代表、全国劳动模范。一个陕北籍的作家柳青1952年来到了咸宁县，第一站就是秀水镇，指导蒲忠智成立了互助组，又去了神禾原的黄埔村，深入生活十四年，写出了一部巨著《创业史》。咸宁，这一方秀美山川皇天厚土在全国大放异彩。山水咸宁槐荫坡要出人才，有识之士看到二龙塔的破败不堪，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果不其然，二三十年之间，樊杜川破天荒地陆续出了一批闻名全国的书画家演员医生北大才子，出了高科技工作者企业家，出了不少清廉有为的官员将军，出了主政一方的省委书记，这是后话。
刘成仁在高家庄当了一年乡长，县委把他调整到了专业对口的县种子公司，从乡镇发工资变成了组织部发工资。成为国家正式编制的刘成仁，一年后当了咸宁县东片甫川镇的党委书记。发奋图强的魏正学一有时间上山下乡写生，足迹遍布咸宁的山山水水，也已经在咸宁县文艺界崭露头角，成了咸宁小有名气的书画家，咸宁镇的饭馆多请他题写店名，装饰门头，不仅挣了钱，还以工代干当了干部长了工资，比文化馆那些科班出身美院毕业的人，在咸宁县干部群众面前还吃得开。
八十年代是一个百废俱兴的年代，也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年代。春天来了农业工业齐发展，也迎来了一个生育高峰。正月十五元宵节，李红樱在咸宁县医院生了一个男孩。出了月，她堂姐李红梅在高家庄生了二胎，也是一个男孩。刘淑贞忙得不亦乐乎，看了干女，又服侍媳妇坐月子，双喜临门心里美滋滋的。她白天在老屋给媳妇做饭，洗尿布，晚上大儿子高小民出车回来了，吃过饭，才带着大孙女高玉盈回坡上新庄子睡觉看门，第二天一大早下坡送高玉盈上学，接大儿子高小民的班服侍儿媳妇坐月子。路近，亲家李红梅的母亲三天两头来看，过了三天，又过了十天，亲家母说：“你得了孙子，这回该大闹了吧？”刘淑贞说：“那自然的。”高勤俭得到消息，立刻下马回到高家庄，骑着自行车通知所有的亲戚，哥家弟家姑家姨家姐家妹家都通知到了，大张旗鼓地买菜割肉请执事搭棚过事。高小兵吃了赖文彬李红樱家的红鸡蛋，回来吃大哥大嫂的红鸡蛋，和张小梅分手的郁闷没有时间再想，天光明媚，他的心情也阳光灿烂，惠风和畅。
杨振新书记和村委会的干部、新风皮鞋厂的领导来行礼坐席，喝着酒却一肚子苦水，说不出来。原来他的儿子杨峰军媳妇也生娃了，生的不是娃子，而是一个女子。杨峰军和高小民是同学，上学时候两人关系好，高小民初中毕业成分高当兵不成，回乡务农，拉铁开拖拉机，早早地娶妻生子。杨峰军上了高中，又上了工农兵大学，进城当了工人，入了党提了干，娶了城里媳妇。国家实行计划生育，一对夫妻只能生一个孩子是国策，超生开除公职，儿媳妇如今生了一个女孩，杨振新身为领导干部心里叫苦不迭，老婆更是想不开，一天到晚唉声叹气不出门，嘴里都都囔囔：“俺振新为乡党谋事大公无私，没有害过人周济了上家周济下家，老天爷怎叫俺儿媳妇生了一个女子，断祖宗香火对不起先人了”，忧愁得愁眉不展生了病卧床不起。
酒席桌上，最得意的是汽车司机李满仓，他得了外孙喜得眉开眼笑，和这个喝酒和那个喝酒忙得不亦乐乎。高勤俭刘淑贞两口子被乡党抹了红脸蛋，一个桌子挨着一个桌子敬酒。给杨振新敬酒时，刘淑贞问：“怎不见嫂子来坐席？”杨振新说：“人不舒服，来不了。”刘淑贞说：“你把席坐了，别忘了给她端些饭菜回去，省得你做。”啥好事都让老实巴交的高勤俭一家遇上了。益善堂高掌柜没有儿，过继勤俭当了儿，娶开杂货铺的刘家三姑娘刘淑贞当媳妇。刘淑贞争气生了三个牛牛娃儿子。土改给高家评成分，开始评的是资本家，刘淑贞不服，说要回黄土坡贫农婆家去住，改成了小土地出租。家里成分高，高小民当不成兵，李富裕不让儿子让他开了拖拉机。汽车司机李满仓更是把高家庄一枝花的大女子李红梅嫁给了他。落实政策，高小军参军入伍。恢复高考，高小兵考取了大学。儿子峰军和小民好，小民生了一女又一儿，成了活神仙，儿子只能生一个女子，一个女子太孤单，长大了负担重，连个帮手都没有。
杨振新并不是嫉妒老实人高勤俭，老实人就该有福，否则天理不容。我杨振新也是老实人，老老实实的跟着党走，老老实实执行党的政策，怎么我儿就生了一个女子娃？杨振新还有一个女子，嫁给了本村的李家二儿子。亲家的大儿子参军转业分到了咸宁县当了乡镇干部，媳妇也是商品粮，生了一个女娃。他女子嫁过去，不负众望地生了一个男娃，公公婆婆把她看得比城市媳妇还重。亲家公说：“老大生不成二胎，咱让老二生二胎，大不了罚一点钱不要紧，要是再生个男娃，跟你杨姓，不跟俺李姓。”杨振新心里多少有了一点安慰。回家和老婆说了，老婆从炕上爬起来，脸上有了笑模样，没吃药，过了几天病慢慢好转了。
八十年代，国家实行计划生育，号召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好，国家来养老。家家户户却希望生个男孩，传宗接代。刘淑贞喜欢男孩，也喜欢女孩，不重男轻女。她给没有儿子的高掌柜生了三个孙子，年轻时候吃了没有女娃帮做家务的亏，把三个儿子当女子使唤，三个儿子早早地都学会了做饭，给自己洗衣裳。如今，大儿媳妇生了一女一儿，也顺着她和丈夫的心，高勤俭还特意悄悄地到坟上给高掌柜和陈老太太烧纸，告知养父母高家后继有人了。刘淑贞的妹妹刘淑琴和她同一年嫁到了高家庄，嫁给了贺道贺家。贺家解放前在西京城开成衣店，贺掌柜一个宝贝儿子两个女。刘淑琴嫁到贺家，前头生了三个女子，把二女子和姐姐换二儿子。换了一个月，贺掌柜到坡上去看孙女，孙女被绑在炕上哭成泪人，刘淑贞不在家。等了一柱香的时间，也不见人回来，贺掌柜害气把孙女抱回贺道，把高小军送回坡上。刘淑贞忙着在生产队上工，陈老太太不给她看娃，有了高小兵负担更重了，准备送给高勤俭单位一个不能生育家在城郊的同事，好以后生个女子。说好日子来抱娃，陈老太太拄着拐杖迈着小脚撵到高家庄街道，跳着跳着骂高勤俭，把襁褓里的高小兵从客人怀里缴了回来…
大儿媳妇李红梅生了男娃，高勤俭两口子给大孙子过满月，刘淑贞把过年卖年货挣的三百元钱拿出来置办酒席，起起面面洋洋火火。所有的亲戚都来了，高小民的同学朋友，李红梅的同学朋友，左邻右舍坐了一老院子。礼房设在后院三大的厦子屋，接的礼物高克己写了名字、执事挂在绳上。新上任的高家庄乡长刘成仁闻讯，中午吃饭时间也来祝贺，和秀水村来的大伯二爸清水头来的三爸自家人坐在一桌子。酒席吃到一半，执事进来说门口来了一辆小汽车，李向前赶忙跑出去看，眼尖认出来人是白映雪的父亲白主任。急忙叫了高勤俭夫妇一同出去迎接，迎进礼房，端茶倒水，书记杨振新也离开酒席进了礼房招呼客人。执事头李富裕问厨师：“还有没有新鲜的菜？”厨师说：“还有，主家准备的多。”李富裕说：“来了一个重要的客人，下一盘，他那一席菜上好一点。”厨师会意特别准备。刘成仁不知道来人是谁，杨振新李富裕李向前等人如此重视。大伯说：“高小兵大学同学白映雪他爸，西京城的白主任。”白主任是干什么的？大伯说不清，刘成仁不便细问，看白主任的架势，气质不凡，司机专车来头不小。
天气暖和春光明媚，李红梅把新生儿抱出来给客人看，长得肉肉乎乎，众人都说虎头虎脑。还没有取名字，有的说叫龙好，有的说叫虎好，高小民无所适从。李满仓说：“叫他爷给起名字。”高勤俭说：“我读书少，你见识多，还是你取。”白主任行了五十元礼钱，见了娃，娃冲着他笑，问了高玉盈的名字，说道：“龙和虎太平常，他姐叫玉盈，他不妨叫做玉柱，还是玉石的玉，柱是中流砥柱、顶梁柱的柱，哥哥和嫂子，你们看怎么样？”高克己是有文化的老先生，听明白了，点头说：“好，含而不露，寓意深刻。”省上领导取得名字，李向前杨振新李富裕也觉得好。高家的大孙子正式取名高玉柱，小名还叫龙龙。
又开了一盘席招待白主任，高克己高勤俭李满仓等作陪，杨振新李向前李富裕叫上刘成仁一块入席。介绍了白主任，又介绍刘成仁，交谈之后彼此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刘成仁说：“在咸宁县委县政府的指导下，高家庄乡各个村组都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制，调动了老百姓勤劳致富的积极性，高二等村的集体经济率先发展起来了。据我了解，咸宁县二十多个乡镇全部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制，乡镇企业个体经济多种经营蓬勃发展。”白主任对刘成仁的口才很满意，他说：“我也知道高二村的集体经济发展的好，上一次李向前给女子结婚，我来高家庄，回西京城给领导做了一个汇报，领导很重视，说要来咸宁县调研乡镇企业的发展，最近就要来。全省的农村改革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城市改革即将拉开了序幕。”李向前杨振新明白了白主任此行来的意图，送走白主任，分头忙乱迎接上级可能来视察的准备工作。
一个星期后，时任省委书记在白主任、咸宁县委县政府领导的陪同下，视察了高家庄的农业生产、新风皮鞋厂的厂房和车间，听取了高二村党支部发挥党员干部模范带头作用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思想汇报。第二天消息发在省日报，西京日报、咸宁报上，省委书记和一农妇在农家亲切交谈的照片赫然其中，这个农妇就是刘淑贞。原来，省委书记突然提出要到农民家里看看实际生活情况。刘成仁杨振新都没有思想准备，相视一看面有难色。白主任说：“那就到淑贞嫂子家去看看。”
一行人上了高杨坡，刘淑贞正在厨房给大儿媳妇孙女做饭。来了一院子的领导，吃了一惊。高克己急忙叫老婆帮助侄媳妇烧水泡茶。省委书记听村长李富裕介绍了高家的基本情况：丈夫在西京城国营企业当工人，高家庄的集市恢复后妻子成了小贩，两口子三个儿子大儿子在村上开拖拉机汽车、二儿子服役当兵、三儿子上了西京城的名牌大学，大儿媳妇在新风皮鞋厂上班，生了一女上小学，生了一个男娃刚出月。工农商学兵，全都让他家占了，省委书记饶有兴趣，问她家里的生活怎么样？刘淑贞见过白主任，也不怯场，大大方方地说：“现在比以前政策活了，管的不死，人勤就能挣到钱。三个娃大了，也有了孙子，负担轻了，也有了盼头，地里有苗不愁长。”省委书记说：“看看你家粮食。”
进了屋，中间大柜上摆着一台十四寸海燕牌黑白电视机。搬开，柜子里装满小麦。里屋还有两个柜，一个柜子里装满玉米，一个柜子里装满稻谷。几个领导看了，实实在在的粮食，实实在在的村妇，不像是临时抱佛脚集中起来的，可信真实，面带笑容谈笑风生。省委书记说：“打了这么多粮食，舍得给我们在你家做顿家常便饭吃吗？”刘淑贞有些为难地说：“今天不逢集，家里没有啥菜，我一个农村妇女只会擀面烙馍，面没有起烙不成锅盔，只能擀面。”省委书记说：“我也是陕西人，就想吃一碗手擀面，铁勺子烂蒜苗，香的很。”刘淑贞说：“这么多人，恐怕一案板面不够吃，再擀下一案板面你们等的时间长。”杨振新急忙说：“淑贞，你做四个人的饭。其他人到我屋去吃，我回去叫你嫂子也擀面。别紧张，就按照以前驻队干部在你家吃饭的标准做。”
刘淑贞在三娘的帮助下，用大铁锅炒了一盘鸡蛋、一盆盆蒜苗菠菜，，油泼辣子酱油醋盐用小蝶或小碗盛了摆上低桌，给四个大领导一人下了一碗手擀面，上了一瓶西凤酒，省委书记端起面碗不喝酒，白主任让拿了下去。省委书记说：“今天想喝喝不成酒，到你小儿子结婚时来喝你的喜酒。”衣着朴素干净利索的刘淑贞，给几个领导留下了好印象。调研工作结束后，一行人回了咸宁镇西京城，杨振新晚上下班上了坡，拐进高小民家，给做饭的刘淑贞十元钱，说是今天的招待费用，拿了一个收据让她在上面签名字。刘淑贞说：“一顿家常便饭，怎么还给钱呢？”杨振新说：“公对公，私对私，村上要做账。你今天表现很好，领导临走前表扬了高家庄和你，你给咱高二村立了功，过年还要给你家发个奖状！”五一劳动节，高勤俭家果然被高二村推荐评为高家庄乡五好家庭，乡上开表彰大会，刘淑贞母子、李红梅夫妻上台，刘成仁给他们颁发了荣誉证书、还有奖金和礼品。
春暖花开，农历二三月，农闲季节，乡下人过足了年，养足了精神，涌入城市寻找活路。咸宁人还不习惯打长工，早上出来下午回去，中午在外面吃饭，面和饺子便宜最实惠。师大路处在西京城咸宁县城乡结合部，咸宁饭馆的生意好的人手拉不过来。刘玉柱出月，高小兵周小华前一天晚上回了高家庄，白映雪第二天早上也坐公交车去了。秦书桂雷小荣想去，白映雪脸色一沉说：“你俩去，咱的饭馆还开不开门？”秦书桂乖乖地和雷小荣留在了饭馆，白映雪安慰他们说：“下午回来，我给你俩带好吃的。”
春天的樊杜川一路绿色，高家庄四周都是绿油油的田野，红的杏花、白的梨花开了，粉的桃花就要开放。白映雪没有想到他的父亲白主任会来高家庄。省上最近开会，农村改革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经验，中央部署，城市改革即将在西京城拉开了序幕。白主任的职位将有所调动，省委拟提拔他为副省长，配合常委进行城市改革，正在报请省人大常委会批准。他很忙，怎么有时间来高家庄？一周之后，省委书记到高家庄调研乡镇企业的发展，白映雪才明白了父亲来的意图。
吃过饭，高小兵白映雪送白主任，坐上白主任的小汽车一路回西京城。终南山下春意盎然，白主任的兴致很高，让高小兵当向导，司机绕行到了秀水镇，走环山路看风景。从二龙塔下到樊杜路，走马观花看了一眼桃溪堡。车子过去了，高小兵才想起了“都城南庄”。白主任说：“《唐诗三百首》收录了崔护“人面桃花”这首诗，唐代咸宁县这个村子桃树溪水，说明咸宁县适合种植桃树，如今粮食够吃了，温饱问题解决了，种植经济作物，农业生产才能有更大更持续多久发展，我看樊杜川栽些桃树好。”高小兵便把初二到秀水村大舅家出门，刘成仁动员大舅一家栽种农学院培育的桃树新品种的前前后后叙说了一遍。白主任听了说：“英雄所见略同。社会发展离不开人才涌现，刘成仁这小伙有头脑肯思考，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