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章 死讯
阿弦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身处望云谷——她曾经最喜欢待着发呆的地方。
日上三竿，她竟然一觉睡到了中午。她依稀还记得昏迷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印辰。
印辰如今可还活着？
阿弦再次瘫倒在草地上。她望着蓝到有些发绿的天，心情很是复杂。
之前她最多算间接杀人，现在可是真真切切捅死过人了。
还是连捅数刀，情节极其恶劣啊。
望云谷的草地一望无垠，这一刻，阿弦觉得整个世界都属于她一个人。
青子的声音幽幽地传来，让她觉得仿佛身处梦中。
“外界都传你已经死了，不出去辟个谣吗？”
她睁开眼，看见青子坐在她身旁。青子越发成熟，侧颜已经有了很重的少年感。
“青子，你长大了。”
青子也躺了下来，侧头看她：“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活了两百多年，怎么说也比你大。我只是看着小，就活该被你欺负？”
阿弦笑了起来：“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青子也笑，只不过笑得有些苦涩：“阿弦，你之后打算去哪里，留在雾羽族吗？”
“我也不知道。”
青子换了个问题：“过段时间我就成年了，到时候我的成年礼你会来的吧？”
阿弦笑着看一眼青子，故意逗他似的：“青子，你不恨我了？不杀我了？”
青子闭上眼，似乎在小憩：“那天我去救哥哥，险些死了，有人出现救了我。阿弦，我不用想就知道是你找了人暗中保护我，你做什么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和我的心。就像我已经看出来，你身边有了别人了。我可以回答你，我不恨你，相反，我爱你。”
我爱你，多么重的三个字，他却说得这般云淡风轻。甚至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阿弦湿了眼眶，但依然笑着：“我们青子，可真聪明啊。”
“昨天我以为你死了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还能这么伤心呢。阿弦，以后别死，好吗？你和别人在一起没关系，我不会特别难过，但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不敢想。”
阿弦摸到青子的手，紧紧握住：“那青子也不许死。”
青子反握住她：“那当然，我可是诡族人，寿命长着呢，你担心担心自己比较好。”
……
印辰杀了阿弦，随后印辰又暴毙而亡的消息，很快就在眉城传遍了。影流教内已经议论不停。
“啊？是那个被咱们主上亲了的低阶人吗？这么快就死了？”
“要我说她活该呢，咱们主上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她没那个命，自然承受不住就死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主上喜欢她而已。那天我在现场看到了，是主上非要亲她……”
“你想什么呢？她不勾引主上，主上能平白无故看上她？”
“哎，行了行了，人都没了，你们少说几句吧……”
殿内，柯落已经急得团团转。他向手下人反复确认：“你确定？真死了？尸体看清楚了？”
“回大祭司，她被印辰一掌拍死，当时令笠大人也在。”
“什么？！令笠也在？那绝对死了没跑了！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咱们主上不得伤心死啊……”
手下人挠了挠头：“额，主上好像已经知道了，但他并没有什么反应。”
“啊？”柯落愣了愣，继而义愤填膺，“我的天呐，他居然是这么冷血的男人？他平时装得够好的啊！我最见不得这种渣男了，我去骂死他！”
“大…大祭司……”手下人想拦但不知从何拦起，只能看着柯落气冲冲出了门。
柯落找到银棠的时候，银棠正站在窗边，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银棠！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柯落这辈子最瞧不上你这种人，你你你真不是个东西！”
银棠淡淡开口：“大祭司说话最好先过过脑子。”
“喂，阿弦死了！人没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啊你，你还是人吗？”柯落喘着粗气，指着银棠。
“她的死活你很关心？”
“银棠哥，她是你的人啊，现在她死了你好歹也给点表情吧？你真这么冷血无情吗？”
银棠垂下眼，笑了笑：“她倒是没死，只不过现在可能在和别的男人私会。你说，我该不该去打扰她？”
柯落一愣，转头看向银棠：“啊？没死啊，那他们说令笠当时也在场……”
“令笠，老眼昏花罢了。”
柯落忍俊不禁，拍拍他的肩：“人好歹也是你师姐，虽然闹掰了，但你这么说终归不太礼貌。”
银棠并不在意：“看护好竹老先生，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儿啊？”
……
下一刻，银棠已然出现在了齿兽族。齿兽族的结界是印辰前两天刚修好的，但对他来说就是个摆设而已。
他戴着面具，却没人敢认他。行人见了他都纷纷低头，快步离开。
有人向季安通报，季安听了吓得差点摔了出去。
银棠在路上走了一会儿，发现季安已经带人前来迎接。季安在他面前跪下，连带着后方众人也一起跪下，他们向他磕头。
“见过主上！我……小人不知道主上大驾光临，未能及时迎接……”
银棠不耐烦地抬抬手：“起来，不用跪我。我只是来找个人。”
季安战战兢兢地起身，盯着他的面具，心中忐忑：“印辰大人昨日已死，不知主上要找何人？”
“阿弦。”
季安心领神会，忙吩咐左右：“去，把那个低阶人带来。”继而他冲银棠殷勤地笑：“主上要不先移步殿内等候？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您累着……”
银棠看向他，轻笑了一声：“好啊。”
进了殿内，季安让银棠坐在主位，亲自给他斟茶、扇风，恨不能跪下伺候，这让银棠有些烦。
“你不必这样，既然三十年前我没杀你，现在自然也不会。”
季安后背冒汗：“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主上难得来一次这里，我唯有尽心侍奉……”
“你不是我的奴才，把腰挺直了说话。”
“是是是……”
话音未落，青子拉着阿弦上到殿前。青子听说他父亲要找阿弦，以为父亲会对阿弦不好，便一定要跟来。可如今看见主位上坐着的男人，青子瞬间明白了一切。
阿弦更是既尴尬又心慌，坐在高位上的银棠此刻看起来和阎王没什么区别，好像随时会来索她的命。
她就说怎么季安会突然叫她，原来是银棠！
自他们进殿起，银棠便一直盯着他们二人相握的手。
还好戴着面具，他们看不见他如今眼中带刺的阎罗模样。
但季安还是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冷意，他看一眼银棠，随后看向青子：“孩儿，你退下。”
青子心里清楚，只笑了笑就离开了。
季安随之也行了个礼：“主上，你们慢聊，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先去处理一下。”
待季安和所有侍卫也都退下，阿弦心中更加不安，她望着银棠，神情复杂却无话可说。
她总是和木头一样，什么都不愿意和他说。银棠心中莫名有些气：“不过一天没见，你就要和别人跑了？”
阿弦低下头：“我没有……”
“见了青子，就不喜欢我了，是吗？”
她走上台阶，行至银棠身边，蹲下，伏在他膝上。她把头靠在他膝盖上，轻声说：“我和青子清清白白的……我本来也打算等会儿去找你了。昨晚我亲手杀了印辰，捅了他好多下，在他胸口捅出了一个大洞……”
“是不是害怕了？”银棠摸着她的头发，亦是轻轻的。摸了一会儿，他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阿弦缩进他的怀里，主动抱着他，这让银棠感到惊喜。他捧起她的脸，温柔出声：“跟我回去，我要带你见个人。”
阿弦搂住他的脖子：“好。”
……
季安和青子在偏殿待了一会，侍卫来报：“族长，他们走了。”
季安看一眼青子，重重叹息：“儿啊，先前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可现在我即便是想促成也不可能了。莫要怪父亲，父亲没有办法。”
经历了这些事，季安像是变了个人。或许是他知道自己没多少年可活了吧。
青子释然一笑：“父亲好好养病，我的事情还不急呢，我还没成年。再说天底下漂亮姑娘那么多，我以后还会遇见更好的。”
季安欣慰地笑：“对，这才是我的儿子！好，好……”
……
空衡也听说了阿弦的死讯，但他第一个去找的不是银棠，而是令笠。
他精准预判了令笠的路线，在路上堵了她。
令笠好端端地走着，空衡突然出现，挡了她的道：“师伯，别来无恙啊？”
令笠低头摘下手套，没看空衡一眼：“我就说感觉有一股力量跟着，原来是你。”
空衡低低地笑：“没办法，均衡教不让我进，平时要见师伯一面实在太难。”
令笠冷哼一声：“是为了阿弦的事？”
“她真死了吗？”
令笠自顾自向前：“我那时并没有细看，只知道她确实没了气息。但后来仔细一想，亚霖的一些动作也很奇怪……”
空衡追上前去：“你怀疑是沧溟宝珠？”
令笠瞥他一眼：“是啊，毕竟印辰也死了，不是吗？印辰这样怕死的人，怎么会突然暴毙？不过这事你问我也问不出个什么，还是回去问问你师父吧。”
空衡挑了挑眉，凑上前：“师伯累不累，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影流教？”
令笠将他推开：“我们是仇家，你可别忘了。除非你师父有一天能跪下向均衡教赔罪。”
“跪下？这不可能，我师父拉不下这个脸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均衡教还是不肯原谅他吗？要不然我替我师父跪？”
令笠眼神冰冷，眉头微蹙：“欺师灭祖的东西，他配得到原谅吗？还有你，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当心我废了你。也不要喊我师伯，你师父早就离开师门了，我与你们毫无关系。”
言罢，令笠纵身一跃，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空衡看着她离开，缓缓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