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帝王术（26）
楚中郎有好几日没去上朝了，也没去户部。听说是病了，病得有些严重，却也没遣人去告假等上面同意。
面对这种擅离职守、藐视君威的行为，皇帝非但没问责，还命人送了不少赏赐过去，连楚家大公子都受了提拔，从翰林院里调了出来，有了实权。
羡慕的人有，说风凉话的人也有。
如今整个上京，就属他家收到的关注最多，议论自然也会多。
但楚家人似乎并不怎么承这份恩。据说，赏赐送到楚府的时候，家丁们迟疑了会儿才敞开门，脸上都不见丁点喜色，楚中郎更是把赏赐统统扔到了家门外，流光溢彩的金银珠宝就躺在府门前，令人瞧得眼热，却无一人敢去捡。
还听说，楚大公子收到圣旨时，虽老老实实跪下领了，却无半分欣悦之情，整个人冷冷冰冰的，下值回家后，手里拿着圣旨，命家仆将那些御赐的东西全捡回去，还被他爹痛骂了好一阵儿。
那骂音洪亮得，隔壁邻居都能听见动静。
中气十足，实在不像是个上不了朝、办不了公的病患……
但有些事情，哪怕知道深处是怎么个原因，也断不能说出口。
于是在众人明面上不约而同的沉默中，仿佛仍天下太平。
……
御书房。
身穿明黄龙袍的皇帝立于案前，执笔描绘着什么，目光专注柔和。
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皇帝勾唇，不慌不忙地将画纸盖住。
“什么呀，”小公子从身后探出脑袋，“干嘛不给我看。”
皇帝转身搂住人，将其抵在书案前，温声地：“还没画好，完成了再给你看。”
小公子不想等，伸手便要去掀开，一下子就被皇帝拦腰抱走了。
“放开我。”小公子象征性地扑腾了两下。
这种话皇帝是不会听的。他抱着人坐下，开始转移话题：“御花园好玩么？”
小公子揪着皇帝腰间玉坠下的流苏，兴致不高地：“不好玩。”
皇帝任由他作乱，气定神闲：“朕早说过了，你还非得一个人去。”
小公子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向他。
不是吧不是吧，这人不会真以为有他陪着他就会觉得好玩了吧？
搞笑。
小公子垂眸，手上一个用力，竟猝不及防地从玉坠上扯了几根流苏下来。
“……”
手握“罪证”，小公子一时间有点懵。
这这这这这御用的东西这么脆的哇？！
唇轻启，他欲言又止。
最后，他默默收拢手指，把那几根流苏藏进掌心，不说话，看哪儿都不去看皇帝。
“怎么办，”皇帝笑了，把人紧扣在怀里逗弄：“楚侍卫这下可是闯大祸了啊。”
小公子一听就知道皇帝没生气。
但皇帝没生气，不代表他自己不心虚。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到底还是把人家的东西给弄坏了。
小公子问：“我我赔给你？”
“好啊。”
皇帝挑眉，从善如流地应下，还让奴才们都退出去。
小公子：“陛下？”
“机会难得，”皇帝边说着话，边抬手按上少年的胸膛，没急着做些什么，仿佛很礼貌地、眼神极具侵略性地问他要：“这次朕想吃这个。”
小公子：“……”
他有些后悔了。
食髓知味、得寸进尺，说的就是萧恪。
自从那日后，便总想与他做些什么，像只烦人的蚊子一样，能拒绝撵走，却怎么都躲不开。照这么下去，终有一日……
“要多久？”
手指缓缓探入男人发间，小公子不轻不重地抓着，有些漫不经心地问。
衣襟已经被皇帝扯松了，皇帝拉开最里面那层亵衣，另一只手往下伸，他盯着少年，声音略紧：“直到朕把你伺候舒服，好不好？”
“朕”。“伺候”。
恐怕没人会想到，有朝一日，这两个词会这般联系在一起。
小公子勾唇，手上稍用力，把皇帝往下按，眸底神色冷清，应下：“好啊。”
皇帝堪称顺从地低下头，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如饿虎扑食般凑上去。
少年手指痉挛般地颤动了下。
他仰起头，眸中渐生雾气。
……
第二日上朝前，皇帝把小公子从被窝里扒拉出来。
少年仍闭着眼没睁开，不自觉蹙起眉，语气很不好：“干嘛。”
皇帝把一个玉坠塞到他手里，哄着：“你弄坏的东西，朕要你亲手为朕戴上。”
楚怀月：“……”
就是说。
咱就是说这其中难道还能有什么前后联系吗？！
楚怀月缓缓睁开眼，轻飘飘地扫了皇帝一眼，然后勉为其难地抬起手，动作随意地将玉坠给他绑上了。绑得一点都不规整，和旁边其他的那些“泾渭分明”。
“真乖。”
皇帝低头在少年软嫩的脸颊上亲了亲，亲了又亲……而少年早已一秒阖眼，试图重回梦乡。
皇帝腻起来没完，王符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声提醒道：“陛下，该去上朝了。”
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皇帝：“知道了。”
王符缩着身子，头都不敢抬。
皇帝动作轻缓地将人放回去，掖好被子，便见少年抱着被子一个翻身，就拿后脑勺对着他了。
无声地勾了勾唇角，皇帝转身离开。
王符赶忙跟上去。
“起驾——”
朝中。
皇帝提起去行宫避暑的事宜，说是今年天气热得要比往年早些，索性和巡视一起，都提前办了。
这事和之前的那些风波比起来，那是小得不能再小了，根本就不叫事！自是无人提反对意见，决议便这么敲定下来。
下了朝，皇帝罕见地没有立刻离开、直奔无极殿而去。
他往下走到丞相身旁，抬手免了下跪行礼，说：“走，朕送苏丞相一程。”
“……”
大殿登时便是一静。
毫不夸张地说，丞相当时就眼前一黑，差点当场给跪了。
但到底还是强撑着口气稳住了，没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丢人。
丞相低着头：“……是，多谢陛下。”
位置离得较远的苏安华皱起眉，宽大衣袖里的手握紧，心跳渐渐加速。
他在紧张。
怎么会……难道皇上知道了些什么？
不。不会的。
苏安华咬紧牙关，眸色幽晦地行走于人群，同其他朝臣一样，默默关注着前方的情况。
所有人都在绞尽脑汁地想，皇上这一反常态的行为到底是为什么？苏家做什么了吗？不能是……
因存在感太强，不少人有一瞬间思路拐到了那名楚小公子身上去，但下一秒便被自己否决了。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啊？
就算苏丞相的儿子和那位往日情谊深厚，是出了名的至交好友，皇上也不至于就这么跑到苏丞相面前做警告吧？
不。这事儿肯定和那位没关系。
那那最近还出了什么事啊？
众人想了又想，怎么都想不明白。
他们想不明白还能隔岸观火，丞相是越往前走心里越慌。
假如他真的做了什么错事，皇上要来借此敲打他，总该说些什么吧，但他又不说话。皇上不说话，他也不敢贸然起话题尬聊啊，就只能强撑着这么无言地往前走。
丞相半低着头，表情肃然。旁人观他以为是老神在在、稳如老狗，实则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可真是在心里叹气连连——
忧惧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