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帝王术(12)
一夜过去,第二天家中吃早饭时,一切都如同往日那般。
楚弗澜应该是昨夜又去找楚父谈过,不然今日相见,楚父不会什么都没再提。
但家中风雨过去,外面却热闹得很。
“连入五家青楼”的事都传开了,上京有关楚小公子的传闻又多了一则这事暂且不提,楚怀月看着桌上那成摞的拜帖,听着门房来汇报的谁谁谁登门拜访他一手支着额角,没想到后续的麻烦会这么多。
那怎么办呢?
小公子干脆把拜帖一推,谁都不见,让人放话出去说自己要认真备考,有什么事之后再说。便关起门来,静待此事过去。
又一次登门却不得入,靛蓝长袍的公子叹了口气。
此人光是站在那儿,便令人体会到什么叫“君子如玉,温润而泽”,通身都是有雅度的读书人气派。小公子曾玩笑过,说他若是换身轻盈易风的衣裳,再挑个雪天往山顶上一站,立刻就能被人当成不出世的老神仙去拜。
他当时听得无奈摇头,此时却在想,小公子怎地不见他,不是一直都喜欢三五不时地来捉弄他么?难道说
男子表情微变,苦涩不安中是难言的愧疚。
不可能。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阿月不可能知道。
那是他一个人的、闭口不能言的荒唐,不曾表露分毫。
“公子,咱回吧。”
苏安华最后看了眼牌匾上的“楚”字。
他并非什么迂腐不懂变通之人,为了达成目的,该闯的时候敢闯,该曲线救国之时,也会使些或许并不够光明正大的计策,但是
既然想见的人拒客,又怎能阳奉阴违惹他不快?
他会来,会等。
等他愿意见他。
苏安华转身,微叹地:“走吧。”
随从有些为自家公子抱不平:“这楚小公子,怎么次次来,次次不见人呢。”
苏安华淡淡瞥他一眼,“与你何关。”
随从打了个冷颤,不敢再多言了。
如此闭门谢客几日之后,又有客来拜访。
这次是个不能拒绝的人。
都不用请示,门房直接把人迎了进去,然后连忙去通知府上主子来见客。
彼时楚父和楚弗澜都在外办公,只剩顾金绣和楚怀月在家。但顾金绣前两天染了病,怕病气冲撞贵人,便遣人来说明告罪。
萧儒君无所谓顾金绣来不来,自然不会为难她,随意一摆手,表示自己允了。
莲心退出去,刚好和进门来的小公子擦肩而过。
小公子垂眸,没什么特别含义地对她笑了下。莲心愣愣勾起嘴角,回了个笑回去。
这一幕被太子看了个分明,于是当小公子坐下后便被问了句:
“长大了,知道怜人了?”
楚怀月:“……?”
小公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太子心知肚明小公子没那意思,只是自己看了心里不舒服,轻飘飘地刺了句,并不打算、也没必要展开去谈,换了正事搬上来:“许久不见,怀月可有想念孤?”
小公子心想,哪有很久,前几天不才“夜会”过么。
但说是肯定不能说。
手臂搭在座椅扶手上,姿态舒展,小公子随口答了句:“我可想殿下了,”他浅浅笑着,“若您不来,我定跑进宫去同您相会了。”
闻言,萧儒君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一眨不眨地盯了少年一会儿,而后抬手挥退屋内的下人。
其他人都立即往外走,只有站在小公子身边的那名蓝衣小厮朝主子看去,得了令后才行动。
萧儒君看在眼里。明明是大不敬,完全可以借此把那小厮、甚至连同他主子一起下大狱,但他并不感冒犯,还觉得小公子身边有这么个性子独的忠心之人很不错。
屋内只剩两人,他简单提醒了句:“孤不追究,但在其他皇室宗亲面前,让跟你的那个小厮醒醒脑子。”
小公子一愣,回想了下,当即应下,随后有些懊恼地:“我把他当山猫训的,在对其他人的规矩上确实有欠缺。”
毕竟家养野兽的话,训得只听主人的话,出门在外不随便咬人不就行了。
“狗不听话也是要被打死的,”萧儒君说道:“要么就放家中别带出去,要么就拴好牙套,学会作揖。”
小公子点点头,“知道了。”
衣料摩擦声响起,小公子抬头一看,还没出声询问便被走过来的太子一把抱起。
脚不沾地的被人扒拉在怀里,小公子放弃挣扎,低头,下巴“啄”到男人头顶上搁着。他不太理解:“你们怎么都喜欢把我薅来薅去?”
小时候,一个学舍的小萝卜头们玩抢球游戏,各自为战,在规定时间内球在谁手上谁赢。最开始玩得好好的,直到他在康尽锋的掩护下抢到了球,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发展成了:他把球抱怀里,其他人轮流抢着把他抱怀里。
努力抱紧球的小小公子表情逐渐发懵:“……”
我们对这个游戏的理解是不是有哪里不大一样?
之后渐渐长大,倒是不会“矮冬瓜们”围着坐,然后比谁能把小小公子的手全“吃掉”了。就是总还喜欢搂来搂去的,有时候搭个肩,有时候拉进怀里,偶尔还会像对小孩子一样。
这里点名批评康尽锋,仗着自己力气大,总喜欢把小公子掐着腰带起来,就像可恶的“痴汉人类”听不懂喵喵叫,抱起小猫咪想要一顿狂吸,哪怕被给了一爪子,也要凑上去亲亲粉粉的爪垫……恐怖如斯!
面对其他人,小公子有时候是无所谓,“随便吧,也不是不可以”的心态,但大多时候还是不乐意的,言语拒绝无效就会动手,但萧儒君的话待遇比他哥还好,抗拒不了也不敢动手的,最后的结果往往是“我躺平,您开心就好”。
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太子呢。
君臣君臣。
别说只是抱一抱,就算太子喂给他毒/药让他咽下去,他也得没齿无怨地咽。
这就是皇室。这就是君权。
萧儒君勾唇,很享受呼吸被恋慕之人占据的感觉,“月儿身上好香。”
小公子回道:“熏香用的是碧园新出的梅顾,限时限量。”
“我也只抢到一盒,你若想要,等下月十五开售吧。”
萧儒君把人放下来,盯着少年的眼睛,“喜欢?”他道:“我去把制香师请来,日后想要多少便让他给你做多少。”
小公子没想过还能这样:“如此不大好吧?”
“有何不好。”萧儒君理所当然地:“制有所用,是他的荣幸。”
他抚上少年的脸颊,“不过区区一制香师,就是你想要状元之位,那位置便是你的,何苦如此辛劳。”
说的是这个把月来,小公子为了备考乡试,几乎闭门不出的事。
“不来找我便算了,我可以来找你,”萧儒君知道小公子一向不喜读那些繁冗书籍,心疼地:“做什么这般为难自己。”
“你当我想?”一提起这个,小公子也很无奈:“但不努力,撇开状元先不谈,我拿什么去过乡试?”
他叹息道:“不止是殿下,我爹他也对我报以厚望啊”
萧儒君自动忽略了某个人,回道:“既是我的愿望,自然由我来实现,月儿只需在跨马游街那日”他低头,与少年额首相抵,含笑地:“让我为你换上那身喜红袍。”
小公子微微睁大了眼,稍稍退开,有些惊讶又有点心虚地小声惊呼道:“你要舞弊?!”
“舞弊是某些臣子妄图蒙蔽君听。”萧儒君环抱他,沉声,隐秘又狂妄的野心在字里行间流淌:“而孤钦点谁,谁自是名正言顺。”
“……”
小公子愣愣的,像是被什么冲击到了,半响才有些不安地说:“可是万一陛下发现了……”
“放心,我不会拿你的安危去赌的,所以现在时机还没到。”
萧儒君从没想过要在少年面前隐瞒什么。他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拿给他看,一直看着,看他翻越荆棘登临高位,再步步走近,迎他一起坐拥天下。
萧儒君:“有楚中郎在,这次你没办法不参加,但一次的结果不重要,等下次”
他眸色沉沉:“元年的第一位状元,只会是你。”
小公子:“……”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亿点点大,都快给人听傻了。
萧儒君却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吐露出去了些什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少年,依旧温和地:“所以,别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了,知道吗?”
“……哦。”
小公子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了,干脆随便应了声,并决定等会儿出了这个门,就把自己听见的东西统统丢出脑子!
没待多久,有人来找太子谈公事,萧儒君只能匆匆离去。
“三年不对,两年。”
从会客厅回到自己院中,楚怀月卸下有些神思不属的表情,眸光微凝,眼角眉梢多出几分淡漠寒意。
猞猁关紧门,回到主子身侧,低声地:“这是太子要有动作了?”
楚怀月不置可否:“他似乎有些心急了。”
猞猁猜测道:“莫非是皇上想要更换储君?”
“萧恪……”
楚怀月毫无敬畏可言地直呼皇帝姓名,一侧的小厮对此也没露出任何意外神色。
主仆二人皆是平淡的,仿佛那位执掌皇权的天子,也只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罢了。
猞猁是因为一心为主,楚怀月则本就不被桎梏于这人为的封建制度。
“看来得想办法和他接触一下了。”楚怀月说道。
猞猁:“是要往皇上身旁安插人手吗?”
“不,”少年若有所思地:“萧恪身边的布防是整个皇宫最严的,一招不慎,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暗网可能会顷刻覆灭。”
猞猁:“那是要……?”
楚怀月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最后只说了一个字:
“等。”
……
最近朝中发生了件大事。
千里暗堂虽干的是情报机密方面的活,犹如王朝不可捕捉的暗影,但其存在是众人皆知的。一为威慑,二为制衡。
前不久吏部被秘密清查过,抓出好些问题。只要不涉及原则方面,还能用的那些官员,全都“八仙过海”地将功补过,好歹保住了项上人头。其中做得最出彩的就是刘尚书,那忠心表得是只差把自家肥油全给刮干净了,不仅守住了乌纱帽没降职,听说还有可能会继续往上升。至于那些反面例子有一个算一个,全拖去菜市口,一天正午就全解决了。
本来照以往经验看,这种大清查怎么也得两三年后再来了,结果不出半月,又有一批新鲜出炉的情报直接递上了皇帝的案桌。
皇帝观后,听说当即震怒,砸了笔墨,立刻派兵把户部给围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探访,铁桶一般,形如监狱。
一时间,朝堂震动,人人自危。
到底发生了什么?户部的人究竟做了多天怒人怨的事,居然能让皇上发这么大的火??
奔走来去,这两个问题大家最搞不懂,也最想知道答案。
但就目前来看,可能只有皇帝和千里暗堂的人能做出回应了。
可是那旨诏书又迟迟未发
……风雨欲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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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责小剧场
太子:我举办的活动我说了算!
楚怀月:……涨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