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山村里的知青（23）
李高疯了。
他又哭又笑地往外跑，跑进夜色里，很快便没了踪迹，人声也渐渐弱去。
到访的男人走进院里牵走了牛车。
过了会儿，屋内骤然传出一声撕裂的尖叫，又戛然而止。
李家村更安静了。
……
…………
在人员变动不大的小地方，消息总是传得很快，只要没有仔细遮掩，这家发生的“热闹”事，不到一小时就会传出家门、传遍村子。
所以当年轻村民和他弟弟神情恍惚地回到家后，新来的那位漂亮知青后天就要结婚了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来，没多久大家伙就都知道了。
“结婚？！”
无人听了不感到震惊：“他和谁结婚啊？”
“真的假的？哪家的姑娘这么厉害，这就把人给拿下了？？！”
被追着问的人表情复杂，甚至也有些难以置信地：“不是姑娘。”
“啊？”
“他的结婚对象是是李丰毅”
“……啊？？？”
众人都对这个答案表示无法相信、难以接受，严重怀疑是传消息的人耳朵不好听错了。
谣言，绝对是谣言！
那个煞星就是个只会闷头干活的庄稼汉，话不会说，不会来事，大字都不识几个，家里还没多少钱。他和楚怀月？他也配？？
这个谣言已经荒唐到完全不讲逻辑了。
众人纷纷对这种散布谣言的行为进行谴责，迫不及待来分享消息的人被围攻得一脸唾沫星子，最后只能生无可恋地吼了句：“是李发财那两兄弟说的，说是楚怀月亲口说的！你们不信就去找他们问啊！”
情绪激动的村民们一顿，头脑稍微冷却了些，随后便不约而同地往李发财他们家去。
他们一定得把这件事给搞清楚！
—
“李发财！”走在最前头的村民一步就跨上去拍门，“李得财！”
“来了来了！”高高瘦瘦的男生趿拉着胶鞋走过来，双臂搭到门上，就这么跟门外站着的一堆人说话：“干嘛呢，这么多人一起来，整得怪吓人的。”
“李得财，”有人问他：“你哥呢？”
李得财翻了个白眼，情绪明显不好：“他躲屋里偷着哭呢，你们找他？”
“对，但找你也成。”
李得财想了想，忽而便心头一紧。不能是他和哥打算帮那漂亮知青“作弊”的事被发现了吧？所以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是来问罪的？
他绷住表情，略带紧张地问：“啥事啊。”
“你们今天是不是去找过楚怀月？他真跟你们说要和那煞星结婚了？真的是亲口说的？”
问话的是一名年轻小伙，他紧盯着李得财，显然很在意问题的答案。
不是“作弊”的事。
李得财暗暗松了口气，却又多出股烦闷，语气很差：“对啊，不是他说的还能是谁说的，难道是我编的吗？我又不是吃多了撑的，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说着说着便想起了当时的场景，开始有些阴阳怪气地：“想着以后都是一个村子的人，我们特意去关心他，结果人院子都没让我们进，说是那煞星要求的，还说后天两人要办婚礼，问村里结婚惯来是个什么流程……呵，问了一通，连个笑脸都不给，怕不也是那个煞星要求的。”
“……”
围过来的人群一下子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当中。
少顷，年轻小伙出声：“他会不会，是在跟你们开玩笑？”
李得财冷嗤，“你就骗骗你自己吧。”
“……”
得到证实，这个消息更是疯了般的扩散，每个人谈起时都带着五分惊疑三分愤懑和两分嫉恨。
所有人都在想：
男的和男的结婚？
李丰毅和楚怀月？
这他妈的凭什么啊？？！
离谱。
就和放牛郎娶到了天上的仙子一样离谱。
有的人甚至想去找楚怀月当面问，问他是怎么想的，是不是遭到了李丰毅的逼迫。
结果喊半天没人来开门，想翻进去，却跟鬼打墙一样怎么都上不去。
……真是邪了门了。
爬墙失败的几人拍拍屁股，调头就去找老村长，也就没看到地表上忽而隆起了一道长条快速起伏，像是有什么体型庞大的蛇类在地下穿梭一般，很快便进到院里去了。
“咚。咚。”
翻页的手一顿，楚怀月抬眸看向插着闩的大门。
是叩击的敲门声，只不过位置不大对，是从
他半垂眸。
是从下方传来的。
嘴角略勾，青年起身去开门，低头看，外面的景象果然和他想象的没什么差别——
肤色青白的女人趴在地上，四肢扭曲，像是无法正常调动手脚使力一样，只能抬起伤口狰狞的脖子用头往门板上撞。门开了，她睁着一双血色凝固的眼睛直视而来，奇诡至极。
楚怀月蹲下身，平视她，“你来做什么。”他伸手，轻轻拨开挡在女人眼前的凌乱发丝，慢条斯理地，一下下捋顺，不忘随手将发丝撇去挡住她额角的伤，“这样很危险。”
女人一瞬不眨地盯着他，阴冷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撕裂皮肉、露出獠牙，但片刻后，她只用干涩的声音不甚熟练地说：“结婚？”
“对。”楚怀月勾唇，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这个字落下后，身前诡物陡然沉郁的气息，神色不变地温声说：“我为你搭了个漂亮的台子。”
在青年身侧徐徐凝结的黑雾一顿，女人凝视着他，“明天？”
“嗯，就是明天。”
第七天。
青年缓缓笑了。
“大喜的日子。”
楚怀月从兜里拿出一节红布条，不算很熟练，但动作轻柔细致地为女人绑束起了散乱的长发。女人映在他眼瞳中的模样明明那般异人恐怖，他注视着她的眼神，却温柔得状若情深。
“好了，”楚怀月收回手，笑了笑，“很漂亮。”
女人盯着他，良久，没再说什么，慢慢陷入泥土里，遁行而去。
楚怀月望了会儿，回到房间里洗手，脸上没多少表情，低垂的眸色浅淡。
【妈耶，再看一次还是觉得怪怪的】
【呜呜呜，老婆好温柔，我也想老婆给我扎头发】
【救命，要是有人这么对我，第一次见面不是怕我、恨我、怪罪我、或者想杀我，而是问我还痛不痛，我也得当场沦陷啊！】（已单向屏蔽）
【他担心她，他说明天是大喜的日子，他还夸她漂亮！磕、死、我、了！！】
【有一说一，主播确实挺特别的。其他主播就算不怕也不会这么这么平常心？主播对孙可芳，就像是在哄一个小妹妹一样，就像是像是】
【像是面对同类一样】
【对对对！就好像孙可芳在他眼里依旧是人类，你们懂我意思吧！】
【emmm你们想好多啊，就我觉得很带感，主播像是把恶鬼给驯服了吗？】
【前面的我懂你！就那种用魅力让本来想杀你的敌人，心甘情愿地跪服你，而你随心所欲地施以奖赏，掌控感爆棚啊！！】
【……？什么情况？就我被吓了一跳一脸懵逼吗？？】
【你中途进的吧，去看回放，拉到直播时间第二天晚上那儿，看了你就明白了】
【又一个。真的，去看回放，主播绝美！】
e级直播室的回放权限不贵，那名观众只发了一句话，就被很多人安利，干脆就买来双开着看了。
他直接把进度条往后拖，拖到其他人说的位置才停下。
他看见一群人上山，找尸体。虽然之前没看过这个直播室，但根据飞过的弹幕，他也大概能把真相拼凑出来，但也因此，主播的一些言行就显得有点奇怪。总感觉像是在图谋什么一样。
观众还在思考是为什么，就看见李丰毅前脚离家，没多久，主播后脚也出去了。
李丰毅是下山去买东西，主播这个时间出去是要干嘛？
观众不由屏气凝神，知道重点来了。
深夜，无灯光，静极，月色皎洁。
主播上了山，进了庙。
弹幕顿时增多，观众也提起了心。
他在紧张，但不是怕。
他瞪大眼盯着屏幕。
——月光顺着残破的顶淌下，是轻盈的、游荡的白色，恰恰好笼到了渐渐走近的青年身上，照亮了他俊美的脸，还有朱红唇畔缱绻的笑。但当他看来，镜头拉近聚焦到他的眉眼，却是凛冽的攻击性扑面而来，似逼近了风雪里华丽绝伦的一刃弯刀。
——叫人心甘情愿地要去做那刀下亡魂。
【啊啊啊啊啊，老公快跑！要到时间了啊啊！！！！】（已单向屏蔽）
直到放大数倍的一条弹幕从屏幕正中飘过，观众才慢慢眨了下眼睛。
他又看了看左边的直播画面，主播坐回椅子上继续看书，支着下颔，神情淡淡。依旧特别特别好看，但观者看着，却不会太过激动，而是比较平静的，就像是跟着主播的情绪在走一样。
主播平和，他们便安静注视。主播稍微释放出一点情绪的变动，他们就随之变化、为其左右，痴迷又疯魔。
“……”
掌控感。
观众突然想起方才瞥见的一个词。
回放在继续，观众看见主播掐着时间出声，三言两语讲出他看见的孙可芳的故事，然后问：“你的伤，还有在疼么？”
五分钟过去了，庙内一片沉默。
【嗯？？？时间到了，死亡触发呢？】
观众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当那样一个人，认真地注视你，贴近你，所言所语都绕着你的心关切甚至会有一个瞬间，你会因此觉得好像世界都在为你的痛苦而忘情。
很难不动容。
所以哪怕知道他的到来别有用心，也沉默着，要他继续。
观众听完了主播的计划，关于复仇。
极其罕见的，一个主播一个人，要和一只鬼物做同伙。
他不怕吗？
许是为了回答观众无声的问，面容可怖非人的孙可芳现身了。
她像是想要主播怕，却是一点点出现，继而缓慢靠近。又像是给足了主播时间逃。
但观众知道，死后的怨都是极端苛刻的存在，理智淡薄，只要主播流露出一丝怯色，就会即刻命丧黄泉。
但主播没有退，也没有怕。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非人鬼物，视线从她身上褪不去的伤口掠过。
他敛了唇边那点笑，喊了她的名字。
“孙可芳。”
青年一步步往前，出乎意料的举动让姿态扭曲地爬行在地上的女人顿住了。
长腿几步便跨了过去，他蹲下身，这一次，手掌牢牢握住了女人的胳膊。
掌下的皮肤冰得刺人，青年却攸地笑了。
“孙可芳。”
他说。
“找到你了。”
她等过么？
她似乎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