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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山村里的知青(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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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狗子感觉很羞耻。

    他,十三岁,再过几年就能娶媳妇儿的人,却莫名其妙地哭得那么没有男子气概!

    大侠们都是流血不流泪的,胳膊断了腿折了也不会嚎一声!结果他刚才都干了些什么?“哇”地一下可恶!跟个三岁的小娃娃似的!

    尤其是当着大哥哥的面,二狗子悔得两眼一黑,恨不得时间倒流、一切重来。

    可惜的是,当他八岁偷吃过家里的黑色药丸后,便用被木片打得皮开肉绽的屁股晓得了一件事:这世上没有仙丹吃。后悔药自然也是没有的。

    二狗子看着青年肩头被泪水浸湿的那一滩痕迹,从没感觉自己的脸那么烫过,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大哥哥对不起,我把你衣服弄脏了”

    他回想起方才贴上去的触感。是柔软的,体温浸透出来,碰上去便感觉很舒服。

    二狗子红着脸说:“要不,我帮你洗吧你这衣服料子好,要是觉得我手粗,我、我赔钱也可以!”

    他仰起头,脸上的热度逐渐降了下去,有些急切地:“我不是故意要弄脏你衣服的,大哥哥你别生气。”

    楚怀月:“……”

    他有时候都怀疑,自己难道看着就是那种很刻薄小气的人?怎么总是有人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的,像是生怕他生了他们的气。

    青年有些不解地问:“你很怕我?”

    “怕啊。”二狗子嘟囔:“怕你讨厌我,不理我。”

    楚怀月蹙眉,“别把其他人看太重。”

    他无比自然地说:“这个人实在玩不到一起、处着不舒服了,换一个就是,没必要非得如履薄冰地去讨好。世上有那么多人,怕什么。”

    【啧啧啧,这话和‘女人如衣服想丢就丢’有什么区别】

    【前面的,区别还是很大好嘛,翻译:融不进去的圈子别强融,不合适的人别强求】

    【划重点“如履薄冰”。讨好老婆那能叫如履薄冰吗?明明是我们play中的一环(小脸通黄】

    【想不到主播在这上面还挺单纯,他是不是不知道有些人看似“讨好”实则是在“撒娇/卖惨/煮茶/占便宜”】

    【笑死,主播在谈尊严,殊不知其他人其实是在玩“情趣”】

    【看来主播进入永昼前过得很好啊,没感受过那种一定得拼命抓住某种事物的心情】

    【前面的你也太文绉了,直白点,主播从来没爱过得不到的人(括弧)此爱包括亲情爱情友情等(括弧)】

    【救命,好想看看主播求而不得的样子!】

    【嗯……想不出来,究竟怎么样的人才能让这个渣男求而不得?】

    【想看加一!就喜欢看这种高岭之花被拽下神坛!】

    【麻蛋,xp觉醒了,谁都够不到的明月跌进污泥里嗯。好想弄脏他】

    【不可以!这样的人,就该谁都想要,但谁都得不到才对!!】

    【那什么,前面是忘了主播之前说过的话吗?咱们来复习一下:“谈过,做过。”】

    【哈哈哈哈,得不到,tnnd,不知道有多少人拥有过了(酸成柠檬】

    【所以多我一个也不多,老婆快来给我草草(脱下】

    二狗子别扭地没应青年那句话,只说了句“你不懂”,楚怀月也懒得再管,谈起正事:

    “偷听到什么了,吓成那样。”

    “……”

    提起这个,二狗子便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神色黯淡下去,抿着嘴没说话。

    他该怎么说呢?

    说原来世界比他想得还要糟糕,原来那些知青的“消失”的的确确不是意外。说那些长辈关起门来就像是变了副模样,对他们说要好好学习、当个有出息的好孩子,但自个儿却是干坏事熟门熟路的杀人犯

    他不明白。

    他不懂明明同样是人,只是住在不同地方,为什么他们会对知青有那么大的恶意,非要把想使的坏全栽到知青头上去?

    最恐怖的是,他和他们是一样的。他们都是李家村的人。

    长大以后,他也会变成那样吗? 他突然又不想长大了。

    二狗子有很多想说的,但嘴巴张合几次,他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最后,他只能回避青年的目光,有些催促地:“…大哥哥你能离开这里吗?你快走吧。”

    他曾想着,要是能一辈子都和大哥哥住得这么近就好了,他跑着就能很快见到。但现在他意识到了,李家村,这个他生长的地方,大约是不适合把青年留下的。

    像楚怀月那样的人,不该被困在肮脏的淤泥里。

    所以,走吧。

    哪怕心里再不舍,二狗子也想像曾经放飞那只被捕的雀鸟一样,目送他重获自由。

    二狗子虽然没具体说自己都偷听到了什么,但光这句催他离开的话便已经足够概括。

    楚怀月心中早有预设,所以并不惊讶。反倒是李丰毅,他愈发沉默了些。

    一个孩子的话,让男人忽感自愧。

    原来,儿时遭受的欺凌,长大后无处不在的恶意与排斥,并非没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不是没情绪,只是将其全都藏了起来,想把那当做铠甲,但渐渐地,却长成了真正的怪物,已经学不会人的心跳。

    李丰毅之前想把青年留下,用怎样的手段都好,仿佛留在同一片土地上,就能忽视、跨越两人间偌大的差距,就能得到青年的一切。他现在还有在这么想,却又不止想到这些,所以他出声对青年说:“我可以送你离开,我们一起。”

    应该是这样吧。

    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就把他想要的全让他得到。

    若是青年想离开,他便带他走,外面的天地再辽阔,他也会紧紧跟在他身边,绝对不会跟丢的。

    两个人,一个劝他走,一个说可以带他走。假如这是现实,楚怀月绝对转头就离开这个破地方。但这不是。

    七天。

    他走不掉。

    楚怀月垂着眼,轻笑,“然后呢?”

    二狗子和李丰毅齐齐愣住。

    楚怀月:“我顶上可没有关系,给不出正当理由直接离开被分配的地方这种行为和逃兵没有区别,离开之后,又该怎么办?”

    二狗子:“可是”

    “我跟你们不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楚怀月抬手拽住李丰毅的衣领,还没怎么使劲儿,男人就很有眼力见儿地自己往下低头。

    男人很顺从,但青年好像还是不高兴,目光冷冷的,刮得人心脏疼。

    “你们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考上的大学吗?无论如何,什么都没有我的前途重要。”

    青年动作轻挑地拍了拍男人的脸,“听懂了么?”

    李丰毅垂着眸点头:“懂了。”

    那就不走,他会保护好他。

    楚怀月松手,明明是自己干的“坏事”,却又帮男人理了理被抓皱的衣领。李丰毅盯着他看,神色柔和下来,露出点笑意。

    “好了,这事到此为止。”

    楚怀月离开的同时对二狗子抛下一句:“你该回家了。”

    二狗子被留在原地。他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第一次对那煞星感到羡慕至极。

    ……

    鸡窝里挨挤着咯咯的鸡,还塞着一个人。

    是个很瘦的男人,蜷缩在里面,从过长的发间露出一双惶恐不安的阴郁的眼睛。

    他像是嗅觉坏掉了闻不见臭味,视觉坏掉了看不见脏污,还在一个劲儿地往鸡窝里缩,把本该待在里面的大公鸡都快挤了出去,却又猛然伸手拽住它的翅膀不让走。

    “咯咯咯咯咯硌!”

    鸡鸣叫声猝然拔高了调子,若是转换成人的语言,大概率是在骂人。

    李立春却哪顾得上一只鸡的情绪,他死死抓着它,像抓着护身符一样用力。

    十多年了……都死了十多年了怎么还不消停!

    他想起昨晚上看见的那张纸。

    其他地方都不放,就放在他枕头上,像是生怕他看不见一样。

    他的确看见了,但还不如不看。就是因为看了,他才又见到了那个女人,那个他拼命想要忘掉的女人,居然又拿刀想捅他!

    他就自卫啊,捏到了她的脖子死死地掐,却像是在掐一条橡皮一样,用力、再用力、那个女人不仅没死竟然还朝他笑!然后,然后他就摔醒了。

    原来是梦。只是做了个噩梦。

    但他睡不着了。

    那张纸是谁放的呢?

    他怕她真来找他。

    于是,李立春便悄悄躲了过来,钻进了鸡窝里。

    不是说鸡、尤其是公鸡能辟邪吗?那就帮他避避,别让那个疯女人来找他。

    但是但是这是什么?

    有一缕缕的黑丝垂到李立春眼前,他僵住,脖子不受控制地仰——正正对上一张青白的脸,女人的脸,嘴角咧开地在朝他笑!

    “啊啊啊啊!!!!”

    李立春惊惧地叫着,立刻就往鸡窝外面爬,手上还抓着那只咯咯硌叫个不停的公鸡,干脆又惧又烦地双手用力撕扯下了它的翅膀!

    血!一定是没有用鸡血!

    鲜血洒落,落到地上,还被他往鸡窝里扔,他边扔边跑。

    或许是因为喘息过重导致大脑缺氧,李立春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狂奔,也没想要跑去哪儿,连路过的道路都变得陌生。

    直到他突然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很快,也在跑是在追他!

    是谁?是那个女人吗?

    李立春知道自己不该看的,但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选择。

    他回头,差点贴上那张近在咫尺的青白鬼脸!!!

    “滚啊!!!!”

    心脏骤停一秒,下一刻他便反应激烈地爆吼出声,同时胡乱挥动双臂、连连后退。

    但奇怪的是,那女人却不笑了,反而惊诧地看着他。

    眼睛大睁,就像是,就像是快被他杀死时一样地

    李立春瞪着眼,血丝遍布,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狠劲儿。

    “去死……”

    给他去死啊!老老实实和其他人一样消失个干净不好吗?!

    手上没有工具,他又一次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看着她,死死盯着她,看那张脸逐渐充血,嘴角上扬,溢出畅快阴冷的笑。

    就是这样。

    死不透就再杀一次。

    给我去死吧!!!

    “噗。噗、噗——”

    接连的,黏腻的,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李立春终于被迫卸了力,愣愣地低头看了眼自己流血的腹部,再抬头,入目的却是一张年老且熟悉的面容。

    “爸……?”

    他,又做噩梦了吗?

    这次,他好像,差点杀死自己的父亲。

    满身污秽的消瘦男人晕了过去,实实摔到地上。

    仍站着的李高大喘着气,咳嗽不止,手中小刀掉落,染血的右手颤抖不已。

    好不容易从死亡危机里挣脱出来,李高却没有第一时间去关心倒在地上的小儿子。他满眼震惊地低头看了眼那把小刀,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把它带到了身上,再定睛一看,连样式都陌生。

    这不是他的刀。

    明明已经被松开了,李高却像是被什么扼住了脖颈般,恐惧得浑身发抖。

    他想起了自己找到的那张纸。

    [李立春,明天见。]

    [嘘——]

    就像是在对看见的人说:

    [缄言]

    然后没多久,那些字就都消失了。

    像是就等着他去看,然后告诉他——

    ——他们的报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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