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山村里的知青（11）
人死在破庙，掉的石刻佛像的头，又问孙可芳的尸体……
钱兰芝打了个冷颤。
不能是把孙可芳给封里面了吧？
不对不对。
若石像里装的是尸身，昨天进村看见那群孩子抱着石像脑袋玩时，李高不会那么平静，还有心情说什么别封建迷信。
但楚怀月不会无缘无故地这么问
“尸体啊……”
李高慢吞吞地说，像是要把每个字都在齿间碾个彻底才能吐出来：“就在庙里，和佛祖一块儿。”
“……在石像座下。”
有人听出不对了，质问道：“就算不是故意，她的死你儿子也绝对有责任，你们连个像样的坟都没给人立起来吗？”
静默两秒，李高苦笑道：“太怕了，当时就想着借佛祖的光辉压一压，也能助她往生……万一她因为怨恨，化作恶鬼来报复就不好了。”
“又不是你们杀的，主要原因还是她自己失足滚落有到鬼敲门的程度吗？”
“人，可没办法跟鬼讲道理。”李高说道：“而且你们没看见，孙可芳直到死，那两只眼睛也瞪得滚圆……她肯定是在怪为什么没人及时将她救下，怎么会心无怨恨？”
“那还不是她自己作孽，”村里一年轻小伙忿忿道：“管天管地还要管别人谈恋爱。当事人愿意，两家愿意，就她多事！”
老村长斥了声，说：“死者为大，别再让我听见这种话。”
那人不服气地应了，楚怀月扯了下唇，似是笑了。
【这老村长真是精，编的跟真的似的，还句句都在暗示：的确是孙可芳自己的问题，李立春他们或许有责任，但李家村其他人肯定都是被无辜牵连的】
【主播笑得好好看，多笑笑好不好（捧花】
【新来的吧？你看你就没我懂】
【这位懂哥，你有何高见？】
【很明显嘛，主播是在用笑骂人】
【？】
【这回的笑嘛啧啧，骂得可真脏】
【……君有病否？】
钱兰芝没像楚怀月那样触发剧情，不知道十一年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就算不知道，她也不信老村长讲的那些。毕竟若真像他说的那样是个无心的意外，之前在提及孙老师时，李家村人不会是那样的反应。
他们一定是做错了，且知道自己有错，才会那般讳莫如深，就连提及都会反应过度、骤起杀心。
再看楚怀月的反应，似乎有被老村长等人的表演给逗笑。钱兰芝便更加笃定自己心中猜想，估摸着真相或许是：逝者含冤，加害之人张嘴抹黑。
但这不重要。她没工夫可怜其他人的命运，也就更加不在意一个npc的故事到底有多悲惨。
她只想完成任务活下去，才能继续直播攒积分。
“所以，于鹏的死其实和断了头的石像没有关系，不是佛祖发怒降罪，而是被埋在石像下面的孙可芳将进庙的人给杀了？”钱兰芝见楚怀月没开口的意思，便主动出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高：“……应该就是这样。”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他见小儿子状态不对，逼问下得知昨晚发生了什么后，连忙赶去破庙。本想找个偏僻地方把尸体偷偷埋了，但看见石刻佛像，就像他刚才说的，或许是心中的惧意作祟，他改了主意，费力将石像挪开，挖了洞盖上撒有鸡血的石板，将尸体镇到了石像底下。
之后他再也没进过那座破庙，刚开始还有些紧张地注意有没有人要进去，渐渐地，生活一如往常的平淡，时间一久，他便将这件事给忘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忘了。
但当广播突然响起时，那道声音钻进耳朵里，他忽而顿住、手脚发凉，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忘，连那个女人的声音都仍记得一清二楚。
他当时就意识到，或许，很快就有大事要发生了。
在那之后他一直有些恍惚，心里慌得很，正挖着山货，却突然起身，目标明确地往一个方向走，脚下步子逐渐加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
他久违地见到了那座潜意识里有意避开的破庙，走近后一眼就看见了跪在庙里的人。
他之前说谎了，他没看见那人的眼睛，只是看见那一动不动的诡异姿势，便在短暂的愣怔后吓得疯也似的往山下跑。
因为他内心深处一直害怕的那一幕，在十一年后的今天，还是上演了……
“去破庙。”楚怀月突然出声道。
老村长愣了下，望了眼天色，“但这天马上就黑了……”
“是啊，”钱兰芝皱着眉说：“晚上太危险了，还是等明天再去看有没有线解决办法吧。”
一直默默守在青年身边，默不作声、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男人此时也露出了不赞同的目光。李丰毅肃声道：“你还没吃晚饭。”
老村长：“……”
钱兰芝：“……”
旁听的众人：“……”
就是说，咱关注的点是不是太不一样了些？
“我不饿。”
楚怀月瞥了李丰毅一眼，不搭理他脸上愈加浮现的急色，接着之前的话头说：“广播是什么时候在哪儿响的，人又是多久死的？白天还是黑夜，村里还是破庙，有什么区别？”
众人沉默了。
钱兰芝觉得青年说得对，但又隐隐觉得似有哪里不对？
她一时没想出来，便听见青年说：“走吧。若真是恶鬼作祟，越早处理越好。”
“死的人越多，它就会变得越强，到时候更不好对付。”
这句话正正说到了钱兰芝的心坎上。
的确，永昼里的鬼怪之流大多都有限制，会随着时间、或者其他条件的满足而逐渐解禁，也就会越来越强。所以破局多要趁早，主播很多时候都是明知危险却还是得硬着头皮上，要是拖到最后，许就无力回天了。
“……走！”钱兰芝一咬牙，率先迈动步子，决定冒这个险。
楚怀月唇角微勾，不徐不疾地跟上。
【嗯……我怎么感觉哪里有问题？】
【我也觉得。主播好像在故意把人往破庙那儿带？】
【他是想拿人去填吗？人海战术？】
【啊啊啊啊，好烦，我好像要长脑子了！】（已单向屏蔽）
李丰毅再想把人抱回家去喂食，也不敢真这么做，劝不听，怕惹人生气不敢再提，只能跟着走。
知青们虽然也有些怵夜里上山，还是去那死过人的破庙，但现在情况微妙，和那些村民待一起也不见得有多安全，还不如跟着同样是知青的两人走。村民则面面相觑半响，在老村长的拍板下，也领了些人同行上山，大多是身强体壮的男性，李高作为当事人之一，自然在队伍中。
上山前，走在队伍后面的李高回头望了眼。
有人躲在树后看他。
他沉默地摆了摆手，便头也不回地踏上了上山的路。
—
离破庙越近，钱兰芝前行的速度就越慢，到最后，她站定在破庙前，手电筒的光不敢直接往里打，光源落在地上，就这么仰头看着那融于阴影的巨大的石刻佛像。
她什么都看不清楚，心却越发慌张。
究竟哪里……
“杵在这儿做什么。”
另一道光从身后照过来，径直照向庙内，却因为亮度不够，只在光里显露出了案桌和半个蒲团。
楚怀月脚步未停，直接路过了她。
“进去看啊。”
随意自然得，就像是在邀请别人到他家做客一样。
之前的思绪断了，钱兰芝看着青年溜溜达达地进去，像在旅游逛街似的，有些无语，心慌的感觉却也减少许多：“……来了。”
虽说只能容纳一个人进去跪拜，但只是进去的话，肯定还是不止能容下一个人。现在就是楚怀月、钱兰芝、李高三人在里面。
李丰毅本要跟着进去，但楚怀月嫌他块头太大了占地方，将人给撵出去了，让他到门口等。男人一向听他的，抿着唇，闷不吭声地去了。
他站到门槛外，紧紧凝视，仿若一个人形监视器。
“李高叔，”楚怀月看向盯着石像略有些愣神的中年人，“搬开吧。”
李高回神，应声：“哎。”
但他展臂环住石像后，却发现青年并未动作。
李高疑惑地问：“怎么了？”随后才反应过来，惊讶道：“我一个人搬？”
楚怀月理直气壮地点头，还催促：“快点，别让大家全陪着熬夜。”
李高：“……”
讲道理，到底是谁让今晚上山的？
可惜，楚怀月不想跟他讲道理。
对峙片刻，青年比他沉得住气。没办法，李高只能忍下气，一个人竭力将石像给挪开了。这石像的用料应该不是很扎实，不然这个体积，一个人就算使出浑身力气也是很难能挪动分毫的。
石刻佛像被挪到一边，露出了下方的石板。
李高抬手抹了把脸，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些老了，同样的东西，搬起来比十一年前费劲儿得多。
石板上有一层黑色的东西，楚怀月没让李高立即抬开，而是打着手电筒蹲下身，仔细观察。
这好像是凝固后的血？
他从兜里拿出一只笔，刮下一点放到鼻端嗅闻了下。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气味已经闻不到了。
楚怀月稍眯着眼睛想了想，抬头看向李高，似笑着问他：“是鸡血，还是黑狗血？”
但答案并不重要，于是他又问：“你以为这样就能心安了吗？”
“……”
李高沉默了会儿，说：“还是有用。”
楚怀月眉梢轻挑，听见他笑了声，说：“不然怎么过了十一年才开始闹腾。”
那可是十一年啊。
够长了。
“你小儿子今年几岁。”青年突然问道。
李高看着他，不懂，但还是回答说：“二十五。怎么了？”
青年便笑：“二十五年啊。”
也够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