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山村里的知青（6）
楚怀月几人跟在村民后边进了山，当远望见一座小小的破败的庙时，油然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钱兰芝忽然凑近，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说：“应该是那颗佛头的问题，你觉得呢？”
嘴角勾起，她转眸自眼尾往上看，不管是语气或是眼神，都别有深意。
但这副作态看在其他人眼中，就是在对青年刻意勾引。默默跟着的两人瞬间沉了脸色。
楚怀月垂眸睨向她，不置可否。
但这已经是一个答案了。
于是钱兰芝继续抛出橄榄枝，轻声地：“还剩六天，咱俩合作，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一道阴沉的声音突然幽幽地从后方传来，钱兰芝心重重一跳，惊惧地猛然扭头往后看。
便见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不知何时去到了青年身后，离得很近，脚下无声，跟个背后灵似的，正稍扭着头，森冷地盯着她。
“没什么。”
警报疯狂作响，钱兰芝本能地选择远离，但没退几步，又不小心撞到了人。
她下意识撤回半步正要道歉，抬头却对上了吴雨婷晦暗的目光。
钱兰芝攸地僵住。
不知多久，或许只有短短几秒，她听见青年疑惑的声音：“钱兰芝。”
她慢半拍地眨了下眼。
“你怎么了？”
恍然回神般，她发现只有自己停在原地，而三人都已经走到前面去了。李丰毅并没有离青年很近，还是最初那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吴雨婷也没在她旁边，而是隔了些距离，从横向来说稍落后青年一点。
李丰毅半低着头默默站在青年身后，吴雨婷则和青年一样正疑惑地看着自己。
“……”
刚刚，是幻觉吗？
如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颈部线条绷起，钱兰芝不禁干咽了下，额角隐隐有冷汗冒出。
——无论如何，李丰毅和吴雨婷绝对有问题！
而这两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明显都盯上楚怀月了，所以……
之前的计划作废，她一定不能和青年扯上关系！
钱兰芝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尽可能镇定地：“没什么，小腿突然有点抽筋。”
好好走着路，怎么会突然抽筋？
楚怀月蹙眉，以为她是发现什么东西了，正要走上前询问，却见钱兰芝应激般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神情惊恐，仿佛他身上携带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
楚怀月微微眯起眼，不解：“你到底怎么了？”
问完要不要合作后就突然停下发呆，现在又这副表现……是方才看见什么了吗？
楚怀月盯着她，探究的目光看得钱兰芝心里泛苦。
别看了别看了！
她在心里呐喊：再看我怕我晚上被刀啊！
青年长得好，眉眼生情，长久地盯着一个人看，哪怕没有那方面的意思，看着也像是在不走心地勾搭人。
李丰毅抬起头，嘴角抿直。他漆黑的眼睛定在青年身上，对面的钱兰芝把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也看得心惊肉跳。
她总感觉这人下一秒就要把青年给按住肆意强迫侵/犯了，但在这种危险感濒临顶峰时，却又猝然消散。
只因青年突然毫无留恋地转身往前走。
没看她，也没跟她说一句话。
李丰毅和吴雨婷跟着也走了，毫不犹豫，都没管她，仿佛她已经不值得再被关注了一样。
钱兰芝一时间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当然，这是暂时的。如果她再往楚怀月身边凑，估计下一秒就会原地暴毙。
钱兰芝缓缓松了口气，同时又不免生出几分可惜。
原本还想着合作完成直播后，在休息间加上好友，进城后再约一泡呢。可惜，这口肉是吃不上了。
被疑似恶鬼的npc盯上，青年大概率是没办法活着出去的。
他会死在这里面，被困住，被留下。
这就是恶鬼自我且扭曲的爱啊。
“不过”
钱兰芝喃喃自语：“他似乎已经察觉不对了吧”
……
那座庙的确很小，只够一次进去一个人跪拜，两步远的地方就是高台上的佛像。
应是用石块雕刻而成，脖颈间有一道明显的裂痕，而之前还在被村里孩子当球踢着玩的头，此刻却正正地摆在上面。石佛立于照不到光的阴影里，面容模糊不清，看着竟阴森诡异至极。
而它前面那个已肮脏破旧不堪的蒲团上，正跪着一个人。
他僵直、死白、瞪着眼睛仰着头，满脸惊恐神色定格，像是看见了什么十分吓人的东西，随后便维持着这个姿势猝然死了。
楚怀月捡起一根树枝走上前去，在村民们惊讶的神情里，拿着树枝敲了敲。
“太硬了。”
楚怀月扔掉树枝，说道：“像是石头。”
有村民也大着胆子上前戳，发现青年说得没错，这具尸体简直就像是石化了一样。
他们被吓得往后退，顷刻间站在小庙门前的就只剩下楚怀月三人。
“真、真死人了……”
吴雨婷缓缓眨眼，像是之前受到的冲击太大，现在才刚醒过神来。泪水盈满眼眶，她似乎被吓得不轻，手脚发软地往青年那边倒。
楚怀月下意识伸手将人给扶住了。
他垂眼看她，眸中幽微的冷意隐去，声音温柔：“没事吧？”
吴雨婷愣了下，万万没想到青年的态度会这么好，受宠若惊地：“还、还好。”
说完又怕青年因此就不理她了，便含着哭腔说：“但腿腿软了”
“那就靠着吧。”
青年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却仿佛浸着柔情的水。抓着手臂扶着她的手没收回去，吴雨婷靠在他的肩膀上，嗅见他身上清新的香，感觉脑子都迷糊了。
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这个人啊。
至于身后那凝着森森杀意的视线……
她柔弱地倚靠在青年身上，脸颊渐渐浮上病态的红晕，满足地勾起唇角。
——就这样嫉妒吧。
再不甘，他也会是属于我的。
【我靠！这女的好装啊！】
【如果她勾引别人，我会说姐姐真会。但她勾引主播，那我只能说快去下地狱吧（微笑】
【虽然但是，我怎么感觉主播是故意的？他不是那种阴暗批，但也不是什么温柔大好人吧】
【确实，我突然有种他之前色/诱王丽时的既视感】
【王丽是谁？】
【这题我会：上场直播里的npc，宾馆前台工作人员】
【宾馆？色/诱？主播玩这么花？】
【小意思，渣男基操罢辽（吸烟（望天（掏出黑色手铐】
吴雨婷靠在青年身上不愿意起，楚怀月由着她，到要下山时才松开。吴雨婷咬了咬腮肉，依依不舍、恋恋不忘，但觑着青年脸色，不敢得寸进尺，小媳妇儿似的迈着碎步跟上了。
李丰毅缓缓耷拉下眼皮，脖颈间似乎多出了一条血色的线，眨眼间似乎又没了。像是错觉。
—
于鹏的死是李高发现的。据他说，本是想进山挖点东西，路过这里的时候看见有人在，那姿势瞄到一眼就觉得奇怪，走近仔细一看，吓得他立刻就跑下了山，一路头脑空白地跑回村子，直到被熟人拦下了才颠三倒四地交代。
此时所有人都回了李家村，于鹏的尸体没人敢动，留在了小庙里。大家正聚在常拿来开会的坝子上，有人站有人坐，没人说话，气氛沉闷又隐隐躁动不安。
最终还是老村长的孙子率先出声。
李建桥问李高：“你走近看了一眼就确认他死了？”
李高坐在长椅上，整个人看着像是一下子老了几岁，脚边全是燃过的烟屁股，手里还夹着一根。
他现在像是已经冷静了下来，脸上吞没着情绪，深深吸了口烟，才在呛人的雾气里沙哑着嗓子说：“对。那样子，眼睛跟死鱼似的，一看就死了。”
李建桥继续问，似有疑虑：“死在山里的人不少，你看了直接就跑，还怕成那样？”
李高平静地：“你们不都看见了吗？那副样子，又是在废弃的破庙里小时候听过鬼故事没？搁你你不怕？”
也是。的确死状太过诡异了些。
再加上早上那莫名其妙的广播，不止是李建桥，许多村民的心都在往下沉。
半响，有村民弱弱提议：“要不，去找阴阳先生来看看？”
“现在哪还找得到什么阴阳先生。”有位老婆婆高声道：“之前村里那户不都被你们提着锄头赶走了么？跟待仇人似的，拦都拦不住，还差点给我这个老太婆头顶抡一锄头！”
提议的人讪笑道：“对、对啊。这事儿我都给忘了……”
有人道：“老村长，你给个话啊。”
村长垮着脸思忖了会儿，说：“有知青死了，这事得报上去。”他看向自家孙子，“建桥，等会儿我写封信给你，盖了章，你拿着到镇上去。”
李建桥愣了下，在爷爷的注视下点点头，“好。”
村民：“然后呢？等上面派人下来查？”
村长：“只能这样了。我知道有些人在想什么，但去别村找阴阳先生的路子是行不通的，不说还有没有，信不信他们反手就给咱举报上去？”他沉沉叹了口气：“等吧。别自己吓自己，或许就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地作乱。”
没人说话反驳。
但也没人相信。
把死人整得跟石头一样硬，这是人能做到的事？
别是……佛祖发怒了吧？
有人灵光乍现攸地想起，之前村里孩子把佛祖脑袋弄下来当球踢，村里不止一个人看见，但都没当回事现在想想，再怎么着也是作孽啊！
想到了，也提了出来，认同附和的村民居然不在少数。像抓到根救命稻草似的，纷纷说要给佛祖赔礼道歉，平息佛祖的怒火。
老村长叹气，“那就两手抓吧。建桥，你跟我走。其他人远志，你带领大家伙准备些东西，明天咱们就上山去给佛祖赔礼道歉。”
李远志也是名上了年纪的老人，但看着还是要比村长年轻些，同老村长有亲戚关系，为人沉稳，辈分也合适。
他立刻应下，当即便去找人商量。
找来找去，还找到了知青们头上。觉得他们都是文化人，在这方面没准也会有了解。
钱兰芝：“……”
你们这就想多了。
她笑着推辞说学校没教过这些，她也不清楚，便听见楚怀月出声问：“你们为什么觉得是佛祖发怒了？”
众人看向他，又面面相觑。李远志解释道：“于鹏那副模样死在庙里，肯定和佛祖有关啊，不是因为被那些孩子惹怒降下了神罚，还能是因为什么？”
“但佛陀，又不是神。”
青年的模样是难得一见的出挑，站在离众人稍远些的地方，身姿修长轩立，神情微冷漠然，像月光下皎白的塑像，承载着人世间缥缈的、又像是再努力些便能够到的，对于仙人极尽美丽的幻想。
但那眼尾微挑的眸子里像是印着苍生万物的情，所以在似可有可无地训谏：
“佛教是从外面传过来的，最初其实是无神论，更类似于哲学派系，后来才在一笔笔中成了要求信仰的宗教。修佛之人，是一生悟道的觉者，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是公认的或可提供良言的人生导师，而非拥有伟力的神。”
“若是信佛，该去读书中经文，规行自身，而不是把人世的因果，往已圆寂的佛祖身上套。”
他徐徐慢语，咬字与音色令人不由便要去听，场面越发安静，不知几人听到了心里去。
“缘起缘灭。”
长睫低压，楚怀月不动声色地审视着。
“不如想想，”青年的声音沉下去，诱导着，又似揶揄轻嘲着：“你们，欠了谁的血泪没有还……”
“……”
全场寂静。
半响，李远志脸颊微抽，僵着神色说：“你什么意思。”
楚怀月勾唇轻笑，方才如临人间的神性淡去，艶绝的容色顷刻间刺出灼人的攻击性。他回道：“不甘心的人，死了也不会愿意走……你们，真的不懂我意思么？”
“……”
【……】
【不愧是我的坏蛋老婆，还是那么敢正面刚，带劲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