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山村里的知青（4）
李丰毅干活确实麻利，花半多小时把睡房打扫好了，紧接着就去灶房做饭，期间他让楚怀月去睡房里休息会儿，楚怀月便干脆进去后把房门给关了，然后把手提箱打开，查看里面的东西。
他一进直播室就是在候车区坐着，紧接着便是几乎没间断过的转乘，最后一站刚下车就被带来了李家村，一直没功夫去看手提箱里装了些什么。此刻是个好机会。
手提箱看着不是很大，但内部空间很能装。有洗漱用品，几套衣物，一双放塑料袋里扎严实的鞋子，一些可以食用的干货，还有就是笔墨和书本。一个隐蔽的夹兜里还放了钱，楚怀月拿出来数了下，加上衣兜里揣的那一点，他现在一共有将近一百块。
之前连续转乘间他有留心物价，这笔钱在这个世界也算是一笔巨款了，可供一个普通家庭差不多一年的花销。可见这个身份的父母是真的宠孩子，非常不放心他一个人去那么远的乡下。
有时候钱的确能解决很多问题，但在这种“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财不可外露，否则反倒可能成为催命刀。
楚怀月把箱子里的钱藏回去，轻易不打算动用。
把需要的东西拿出来摆放好，再找了个地儿放箱子，没多久房门便被敲响了。
“饭好了。”
李丰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楚怀月应了声，开门就看见又高又壮的男人杵在门口，抬眸便对视上了，似乎一直在盯着他。
楚怀月跟着去堂屋桌上吃饭，然后就看见桌上摆着两荤两素四盘菜，小碗里已经舀上了冒尖的饭，看着就很扎实，想想就饱了。
他现在更觉得之前那人是在说谎。
楚怀月问李丰毅：“你每天都这么吃？”
李丰毅摇头，老实说：“你在，得吃好些。”
楚怀月没急着动筷子，“那你平时都吃些什么。”
李丰毅：“随便吃饱就行。”
这么说的话，那在厨艺方面
楚怀月浅尝了口菜。
……居然意外的很好吃。
香而不腻，十分有水准！
一天没吃东西，楚怀月端起那碗冒尖的饭开吃，脸颊微鼓、慢嚼细咽的模样看得李丰毅愣了神，心里油然生出一种满足感。
他想着明天要上山里去猎头鹿回来，鹿肉好吃。
吃饱喝足，李丰毅去洗碗，楚怀月拿了本书在看，当男人从灶房里烧好水拎出来，就见坐在烛火边上的青年略低着头，玉白的手指轻轻抚过书页，很安静专注的模样，仿佛正身处他无法触及的美好世界。
男人停住，突然不敢再做一声响了。
仿佛生怕把一场美梦惊动走，那神仙就飘远回天上去了。
楚怀月注意到，转眸瞥向他，“你站那儿做什么。”
男人便愣愣地走近。
他低头去看青年，也看见了翻开的书页。他一个符号都看不懂，只看得懂青年的双手真好看。
莫名的，伴随着热度与心跳，他心中竟生出一股耻意，叫他小心翼翼地收回目光，再小心翼翼地走远了。
楚怀月有些疑惑地望着他的背影，扬声问道：“李丰毅，你去做什么？”
男人顿住，如梦方醒般地回头看来，漆黑的眼睛像是快要融进屋外的夜色里。
他先是直直地看着他，随后垂下眼。
“去给你放洗澡水。”
楚怀月轻扬眉，这人的服务意识也太好了吧。
容易被欺负。
现在不就带回来了一个“做作的下乡知青”，得被欺负好几天。
楚怀月：“谢谢。”
男人沉默地摇摇头。
—
洗澡的地方在灶房边上，像是外延出去的一小块，只不过没有连通的门，得绕一下才能进去。
虽然也小而简陋，但比知青宿舍那个可好太多了，至少不用担心围着的塑料片随风而去，然后被迫袒露着洗。
李丰毅知道青年爱干净，所以哪怕浴桶不脏，他平时也没用这个洗，但还是抱到井边仔仔细细刷了两遍，稍微晾干些，抬回去，把烧得滚烫的热水倒在里面，又去打了凉水来兑。
他手伸进去试，觉得温度刚刚好。但自己皮糙肉厚的，不能和青年比。他怕青年那身看着就没经受过磋磨的皮肉会觉得烫，便再跑了趟，打满两桶凉水放到旁边，还贴心地放上了刷洗过的瓢，让青年好用。
做完这一切，李丰毅去喊青年来洗澡。
楚怀月合上书起身，没发现总是直勾勾盯着他的男人，现在似乎有点不敢看他了。
一直生活在充满科技力量的现代社会，楚怀月没用浴桶洗过澡，他也不喜欢使用浴缸，所以对用惯了花洒的人来说，他站在装满水的浴桶前，一时竟有些不知该从哪儿入手。
李丰毅还没离开，正在帮忙带门，就听见青年在喊他的名字。
那声音并不急切或是惊慌，但男人立刻就推门而入，比被喊了名字的狗还要积极。
楚怀月转身问他：“这个怎么换水？”
李丰毅：“底下有塞子。”
他又开始一瞬不移地盯着青年看了。见他观察浴桶的模样，像是不会用，没办法自个儿用这个洗，但又以为村里人都是用这个洗的，所以想入乡随俗，在琢磨该怎么用。
意识到这一点，李丰毅没提可以不用这个洗这种话，只说：“你先洗着，我烧好水就拎过来换。”
都是男人，楚怀月没觉得这种帮助有哪里不对，只再次感叹李丰毅可真是热心肠。
“好。”楚怀月：“辛苦你了。”
李丰毅摇头，看着他说：“别跟我客气。”
说完就转身走了，门被小心关好，然后像是守护着什么一样，警惕地环顾一圈，随后匆匆走去灶房，神情紧绷中竟带着些许压抑的兴奋感。
哪怕是一个没读过书的庄稼汉，也能在清醒时刻意识到，他是配不上青年的。
青年可是城里人，还是万里挑一的大学生。而他大字不识，连田地也不是村里最多的。
若是在路上遇见，恐怕他只敢偷偷地想，只敢无声地仰望。
但这是在李家村。
青年需要他。
这样一尊矜贵的人，是没办法自个儿在泥土地里活的。
他得靠着他。
靠他喂食，靠他清走那些扰人的虫子，洗澡也要他搭把手。
所以，只要在这里，青年就是离不开他的。
他得靠他活。
李丰毅粗重地喘息了下，一手提着热水，一手略微颤抖地推开了门。
“李丰毅？”
他看见浸润的一片白色。
“嗯。”
门再次关上。
【啊啊啊啊！为什么npc能看我不能看！垃圾永昼你能不能行啊！】
【要么去掉直播间的马赛克，要么给npc眼睛打上马赛克，泳池蛋，你选一个吧（提刀】
【真的没有世俗的欲望吗？我看这男的很不对劲啊！】（已单向屏蔽）
【完了完了，这渣男不会真的被撅吧？！】
【你心疼了？】
【我他妈心疼我的牛牛啊！】
【不行，粉丝见面会上老子一定要把他给/上/了！】（已单向屏蔽）
那晚上，男人有多老实地帮人换水洗澡，就有多不老实地做起美梦。
在梦里，他将那片诱人的白弄得颤动不止，青年天生多情的眸被泪水浸泡，好看的手握不住，嘴里发出的全是他能听懂的悦耳声音。
他在梦里也捧着他，然后求他。
求垂眸看他，求他成那慈悲的菩萨来渡他。
——他有最肮脏的念，所以妄想青年成为最包容的存在，来把他咽下。
……
楚怀月起得早，但李丰毅比他起得还早。
不知道是多久起的床，总之房门一开，楚怀月寻着声音走去院子，就见他正把剥好的皮摊开来晒。
楚怀月走近去看，“这是鹿皮？”
李丰毅：“嗯。”
男人舀水洗手，“肉炖上了，中午吃。”
然后他就开始围着楚怀月忙活，又是给温水让他洗漱，又是把蒸好的包子端出了让他吃。
一套下来，楚怀月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楚家，事事都被人记着、且安排妥帖，而他只需要接受。
曾经有玩得不错的同学很羡慕他的生活，总用向往的语气说他是金尊玉贵的小少爷，但等楚怀月邀请那位同学到家中做客几日后，同学却又开始用一种像是同情又似惧怕的眼神看他，然后愈渐疏离，直至陌路。
楚怀月对此没什么感受。想当他朋友的人很多，而他只关心自己认可的那寥寥几个。
做任务宜早不宜迟，所以在吃早饭时，楚怀月便借着包子馅稍微咸了点大做文章，顺利完成了每日“发脾气”任务打卡。
他自觉是在无理取闹，虽然李丰毅依旧没生气，他说什么是什么，他说要怎么改就怎么改，但有句话叫做“在沉默中爆发”。居安思危，楚怀月已经在想，万一这老实人被他惹急了，要把他赶出去的话，该怎么处理了。
李丰毅在洗碗，楚怀月站在旁边问他今天是不是要去地里干活，李丰毅点点头，说等会儿带上家伙事就去。
楚怀月：“地里是不是有很多小虫子啊？”
青年蹙起眉，许是因为害怕，眉眼间多出几分令人怜爱的脆弱。
李丰毅心肝都像是被人揉了把，猝然抬起的手顿住，随后克制地缓缓落下。
他安慰道：“没事，你不用下地。我会带个小板凳，你坐上面等我就行。”
【可以，这人上道】
【呵呵，我才不信他是真好心】
【付出越多索取越多，感觉主播会被这个没心肝的东西给弄死啊】（已单向屏蔽）
【别吧，主播坚持住，我还一口没啃到呢！】（已单向屏蔽）
知青下乡就是来干活的，楚怀月觉得这样可能不行：“不好吧。被其他人看见的话，我会挨骂的。”
李丰毅：“不会。”他语气笃定：“这事跟他们没关系。”
“要是谁敢骂你，我会让他不敢再乱讲话。”
男人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沉闷模样，说话也带着股实诚劲儿，但也正是因此，油然生出种隐约的危险意味。像未落下雨的阴天，你猜不透他敢为此做出怎样的事。
“呲呲——”
电流的声音。是村里的喇叭。
【卧槽，来了来了】
楚怀月抬手示意李丰毅保持安静。
大喇叭传来有些失真的声音，只能勉强辨认出似乎是道女声：“同学们，昨天学习的《春》大家还记得吗？让我们翻开书，齐声朗读一遍。”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
楚怀月眉心的折痕更深了些。
从打头的三个字一出来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因为昨天他有听见村民聊天，知道之前那位支教老师在村里待了好几年，因病不得不回城里治疗，所以目前村里是没有老师的，孩子们都被要求先在家里自学，但没老师领着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学，便成天只想着出门撒野，父母压都压不住。
那么现在说话的人是谁？为什么要用村里的喇叭上课？
昨天，有上课吗？
楚怀月不由肌肉稍稍绷起，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
他知道，所谓的“异状”，在他们到达李家村的第二天，开始了。
【妈的，终于开始了，我真不想继续看乡村糙汉和美人知青的田园生活了】
【emmmm但我觉得挺好看的呀，肤色差＋体型差yyds！】
【你上辈子是磕死的吧？】（已单向屏蔽）
【来了来了，来看我姐大杀四方了！】（已单向屏蔽）
【？主播不是男的吗？】
【不是指主播，是说boss啦】（已单向屏蔽）
【展开说说？】
【代入boss视角的话，算是黑化复仇爽文吧？虽然我觉得她活该，但该说不说，屠村看着是真的爽】（已单向屏蔽）
楚怀月边听着广播，边问李丰毅：“你们村以前也这样？”
李丰毅摇头，“没有过。”
楚怀月：“听得出来是谁吗？”
李丰毅努力听了听，还是只能摇头，“想不起来。”
他看出青年对此似乎很在意，便说：“我之后去找其他人问问，应该有人认识。”
楚怀月倒是有点惊讶，瞥他眼，“他们会理你？”
李丰毅：“会的。”
楚怀月从这简短的两个字里听出些什么，意味深长地盯了他片刻，随后缓缓收回。
李丰毅松开紧握的拳，齿间却咬紧了。
方才青年盯着他看，他差点就忍不住追过去做些什么了。
但不可以。太冒犯了，他得忍着，否则会被讨厌的。
女声抑扬顿挫地继续着，仿佛她此刻手里正拿着课本，台下正坐在大声朗读的学生们。
但突然间，没有任何征兆地，那道声音停止了，只余电流窜过的呲呲声。
楚怀月下眼睑抽动一瞬，也忽地随之生出不好的预感。
“”
“楚怀月同学。”
果然。
【妈耶】
“你为什么不读呢？”
【主播中奖了！】
那声音像是攸地便凑近了，就缥缈地响在他耳边。阴冷的，戏谑的，又状若友好地问：
“当然也可能是老师没听见。所以老师来考考你。”
——“下一句是什么呢？”
楚怀月：“……”
初中的课文你现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