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豹子
夏日的阳光穿透树木的繁茂枝叶洒下，映射出斑驳的金色光点。清澈见底的小溪潺潺流过，为这幽深静谧的山林带来一丝活泼灵动的氛围。
几头漂亮的梅花鹿在溪边悠闲地休息饮水，完全没有察觉危险正向它们逼近。在不远处一棵高大的树上，悄然坐着一白一红两条人影，起初宛如雕像般纹丝不动，但在鹿们将头探入溪中的刹那，白衣男子突然张弓搭箭，无声无息瞄准其中一头最为健壮的，箭未离弦，身旁的红衣少女却突然抬手阻止，随即举起那张对她来说似乎过于庞大的弓，轻轻松松将弓弦拉得如满月一般，然而银色长箭所指之处，竟并非鹿群。
白衣男子不解地望向箭尖所指的灌木丛，其后隐隐现出可疑的花纹，定睛细看，才那发现是一头豹子，蓄势待发，目标不言而喻，只是它大约不曾料到，自己也成为他人眼中的猎物。
一抹淡淡的微笑在娇艳的红唇边绽放，随后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利箭已经破空而出，没入灌木丛中，只听一声凄厉的嚎叫，那头豹子从隐蔽处跳了出来，但深深插进咽喉之中的箭，却让它没能坚持多久，便轰然倒地，很快再无声息。
梅花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四散奔逃，两人都选择了放任自流，没有出手的意思。然后白衣男子转过头，用毫不意外的赞赏口吻说道：“三娘，你的眼力和准头还是那样出色呢。”
红衣少女轻笑一声，纵身跃下大树，身子轻盈得仿佛山间精灵一般。失去树荫的遮蔽，她的容颜清晰地显露出来，小巧白皙的脸蛋，柳眉杏眼，鼻若悬胆，唇似丹朱，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这少女便是刚到及笄之年的韩素，她的两位姊姊已经出嫁，对象是靖远侯世子萧应玄，以及秦国公楚承的嫡孙楚焱，林筝依然没有孕育新的生命，而韩素则逐渐崭露头角，获得众人认可，在两年前开始正式涉入燕北城的军政。
如今她因军功受封正四品折冲都尉，身上还有云麾将军这个从三品散官衔，直接统辖四个骑兵营，共四千人，取代号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其中朱雀为女营，统领校尉乃是朱瑜，其余三男营的统领则分别为韩奕、白墨和李承佑，四人皆相伴韩素长大，彼此知根知底，算是得力心腹。而在她和白墨的合作研究下，采用现代练兵方法训出来的骑兵队伍，战斗力也日益提升，成为护卫燕北城的一支生力军。
紧随在她身侧的白墨，精灵王子般的五官比之少年时代更为绝美亮丽，从前神态中的漠然和沉郁已经淡去不少。他抢在韩素前面，靠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豹子，蹲下仔细检查一番之后，才放心地拔出箭递给韩素：“确实已经死透了，这支箭你回收吧，豹子就交给我来扛。”
“等等，好像有人过来。”韩素忽然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闪到灌木丛后隐藏起来。
白墨又等了一会儿才听到脚步声，似乎属于好几个人，但他并不十分担心，反而凑在韩素耳边悄悄问道：“应该是我们的同伴找过来了，没必要这么紧张吧？”
韩素冲他微微一笑，却仍然不言不动，一手稳稳持弓，另一只手则探向背后的箭筒，静静注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直到那些人的身影从林中显现，的确是韩奕和李承佑，以及随行的几名士兵，方才放松下来，站起身向他们打招呼。
“三娘，阿墨，看来你们收获了大家伙啊。”那头豹子如此显眼，实在很难将它忽视。这群人全穿着清一色的猎装，手上都不空着，看起来种类还挺丰富，却没能猎到这样的猛兽。
“只是运气比较好而已。”相比于手下们的惊叹，韩素倒是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骄傲或者兴奋。她抬头望了望天色，说道，“咱们的猎物够了，回去吧，否则阿瑜该等急了。”今日对朱瑜来说相当不巧，正好遇到每月身体最不舒服的一天，无奈只能留在安全的地方看守马匹。
想到朱瑜垂头丧气的模样，李承佑和韩奕都是忍俊不禁，点头赞同，其余人更不会对主将的话提出什么异议，于是大家收拾好猎物，沿着溪流朝下方走去。
留守人员如往常一样负责捡柴挖灶生火捉鱼，然而朱瑜却不在其中，看到韩素一行人回来，她手下一名女兵连忙迎上来，主动禀报道：“将军，你们走后没多久，校尉说感觉身体舒服很多，在这里闲不住，就带着猎犬散步去了。”
这倒的确是朱瑜的性格，韩素也没太在意，只问道：“应该还有人跟她一起吧？”
“是将军，有五名士兵在校尉身边。”
六个人加上猎犬，在这附近的山林中几乎可以横行了，于是大家都放下心来，各自找地方休息，吃点心喝饮品补充体力，等待吃烧烤大餐。但直到烤肉都发出浓郁的香味，朱瑜却还没有回转，韩奕突然起身走向最开始汇报的那名女兵，问道：“她朝哪个方向走的？”
“阿奕要去找阿瑜吗？我想没这个必要，她已经回来了。”韩素的声音从众人的头顶传来，在山林中时，她习惯选择树上潜伏或休息，因为隐蔽，视野也够好，可以第一时间发现状况。
这句话说完没多久，果然远处就传来兴奋的狗叫声，有个小黄点快速地向这边移动，然后随着距离拉近渐渐看出那是一条硕大的金毛猎犬，韩素跳下树，蹲在地上张开双臂，等着狗狗热情地扑进她的怀中，一阵亲热后将脸埋到那堆柔软的毛里，“乐福，有没有想我？”
这条狗就是阿乐和阿福的孩子，被韩素偷懒取名叫乐福，当初完颜宁遵守了承诺，亲自将它带来燕北城送给韩素。后来两人还见过两次，但四年前完颜罕去世，继任汗王、大王子完颜庆是个耳根子软的中间派，致使靺鞨与燕北的关系急转而下，完颜宁不方便再来，他们之间友情的见证，就只剩下这条可爱聪明的猎犬乐福而已。
在韩素和狗狗亲热的时候，朱瑜也回到同伴中间，手中似乎抱了什么东西，用自己的披风严严实实地包裹着，兴奋地招呼着好友们：“三娘、阿奕阿佑阿墨，你们快过来看！”
等她叫到的这些人都聚拢过来，朱瑜才掀开披风，露出藏里面的东西，竟然是两只猫仔似的小豹子，蜷缩着毛茸茸的身体睡得正香，朱瑜爱怜地摸摸两个小脑袋，“这还是三娘家乐福找到的呢，开头我还吓一大跳，以为它们的母亲会在附近，谁知等了半天都没看到，所以我就把它们抱回来了，是不是很可爱？”
白墨皱眉道：“这……阿瑜，你趁人家母亲不在把孩子偷走，好像有点不太厚道吧。”
朱瑜怔了怔，失声道：“我只是觉得小豹子太可爱想让你们看看，真没想那么多耶，怎么办，要不我现在把它们送回去吧？”
“等会儿。”李承佑伸手拦住了急性子的朱瑜，回头对韩素说道，“一般来说，母豹子不会离开幼崽太远，但阿瑜很久都没见到对方的踪影，有可能是出事了也不一定，三娘，你觉得会不会……它们的母亲正好就是被你猎到的那头呢？”
“什么？没这么巧吧……”韩素蹙起秀眉，感到有些头痛。狩猎是生活在此地的人们重要的生存手段之一，本来射死就射死了，大家也没工夫去考虑猎物是否留下遗孤之类的问题，偏偏这次却被朱瑜送到眼前来，让人没法忽视，“算了，阿瑜，先试探一下再说。”
朱瑜点点头，将小豹子们放到母豹子的尸体旁边，从温暖的怀抱中突然落到地上，两个小家伙立刻醒了过来，踉踉跄跄地拱到母豹子腹下，吸吮着它的乳头。这样看来几乎没什么悬念了，朱瑜不忍心地把它们重新抱回怀中，可怜巴巴地望向韩素，“三娘，这该如何处理呀？”
还在吃奶的小崽子，如果就此放任不管，它们存活的概率应该很低，韩素无奈地叹口气，“没办法，带回去试试看能不能养活好了。”
朱瑜立刻欢呼起来，“三娘你真好，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韩素微笑道：“你的说辞未免过于夸张，我家有驯兽人，照顾幼崽倒是很有经验，你实在想出力的话……要不，支付它们的养育费？”
朱瑜信以为真地思索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三娘，你是知道我那点月钱的，够不够啊？”她手头素来散漫，是典型的“月光族”，所以俸禄赏赐都上交阿娘管着，每月给她一些零花钱，反正金额不大，全祸祸了也无所谓。
“卖掉你大约能够。”在众人情不自禁的哄笑声中，韩素从朱瑜手里接过豹崽子，顺着柔软的头毛撸了几把，两个小家伙一边发出呼噜声一边伸出舌头舔她的手，那温热的触感简直让人心都要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