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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章 序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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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若在门外等温钰,见他出来说了句“我……叫人安葬了她。”

    “有思想的人是值得尊重的。”温钰抚了抚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我的耐心将要耗尽了,兰若。”

    “……”她很轻的叹了口气“主子,这并不理智。”

    “我知道。”他应了一声“已经不可挽回了。”

    陈宪之说他是疯子从来都不是一句空泛的虚话,极端到病态的控制欲让他在很多事情上变得专制独裁,他习惯说一不二,不容反驳。将人命看得越来越轻,冷血残忍。

    他在权利这条路上走得太远了,远的已经失去了为人的同理心……就连被他视为同类的陈宪之,也已经被他摧残逼迫到极限了。

    那张装模作样的贵公子的人皮已经不能遮住他丑陋的欲望了,于是内心的欲求说“看看你的同类啊,你已经遗忘了那样美的人吗?”

    没有的,他迫不及待想要将他杀死,据为己有了。他已经疯了,被自己不可控制的欲望逼疯了,所以他要把他的同类拉入深渊。他们之间从不是救赎,而是共沉沦。

    他需要新的目标来维持他的理智,让他不至于被欲望操控成为控制不住本能的野兽,那太狼狈了。

    于是他对自己说,去将他拉回来,不择手段。病态的欲望让他像失去理智的野兽,对任何侵犯他所有物的人带有的杀意那样强烈,连后果也顾不得了。

    “年后去沪上,去给自己编一场梦。”他这样对自己说,抓住自己的欲望,独占他,侵入他,无论生死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兄长,您来了。”温五生的和温钰并不相像,和身量修长相貌昳丽的温钰相比他容貌只能说是略出众些,只有两人的眼睛能看出有几分相似来。

    温五并没有他兄长那样对自己极为苛刻的要求,年三十多岁已然有了中年人的感觉,和温钰在一处断不会让人觉察二人竟是同等的辈分。

    温钰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你办你的,我来走个过场。”

    “兄长可有闲心看看侄儿?算命先生说孩子命途不好,要有贵气的人镇着才能安生长大。”温五筹措着措辞,小心的和他哥打商量。“我和孩子娘都是不能的,兄长好歹见见也算让孩子借个运,沾沾福气。”

    兰若一听这话偏过身子跟温钰说“主子,奴婢回避一下。”

    她手上刚沾了血腥,按理说是不该出现在这儿的,小孩子能看到的多,身子也弱。万一真冲撞到了可算是捅了大篓子。

    “托生在温家已算是命途不好了。”他撑着头说了句,神色明显烦躁但还是说“抱来我看看。”

    温五陪着笑,立马让奶娘将孩子抱来了这边。温钰象征性看了两眼“像他爷爷。”

    他挥了挥手示意抱走,不待见之意可见一斑。

    “孩子还小,有些像爹也是正常的,往后长开了可能就好些。”温五连忙解释,在温家让温钰说一句像那个被他亲手杀了的爹可不是好事。

    他生怕温钰对他独苗动手,于是识时务的提了可能让他心情好点的事儿“听说当年长跟在兄长身边的陈家小少爷如今在沪上做事我们还没贺过喜,孩子他娘得了副名贵字画,那孩子我记得是读书的好苗子,想来喜欢这些。我没得去沪上的功夫,不知兄长可能替我转交?”

    果不其然,温钰抬眼笑了。给他哥当狗腿当了半辈子,温五当时就知道自己押对宝了。

    “亏你还记得他,他倒不记得来问句好。我替他补了礼数去,兰若叫人将我那长命锁拿来给孩子戴上。”

    他说的是那块将他从台阶上坠下去那块,是温钰他爹叫人费了大心思给他镇邪用的。温钰自己送礼只叫下人按规制找的,自己给足了陈宪之礼数,温钰一回礼就这么大手笔。

    温五心中有了思量,一时也不再提叫温钰和孩子亲近的事,让人将孩子带下去见宾客,自己在此处陪他哥聊。

    “兄长若无意收养旁支的意思,只怕扶持外人在咱们家中并不容易。”

    温五话刚一出口就接了他哥一道眼刀,温钰那充斥着冷意的眼神一扫过来就让他想起了一些不是很愉快的记忆,马上就要识时务认错。

    岂料他哥又阖上了眼,“继续说。”

    “我要说的您不是都清楚,左右办法是跨不过那几样的,祖制,底下人不服,以及时势。”温五也不就是心甘情愿的来向他投诚,不过是他先看透了温钰的想法。

    他怕,他怕这个疯子像当年一般为了掌权不择手段。祸害了温家所余不多的还能秉有继承权的人,于是他只好自作主张向他哥投诚说“祖制那边,我这一房老的老小的小自然是全听兄长的意思,只求给小辈谋个后世无忧。”

    “还远得很,不需要你表明态度。”他垂下眼说了一句“我已经办好了,不碍事就行。”

    “兄长!”他似乎是想说什么的,又在温钰眼睛看过来时沉默了“许久没吃过家宴了,今年您……”

    “我去沪上,不必等我。”

    陈宪之在宅中筹措着新年的装饰,沉香在院中的秋千上坐着,看着他和端木集的动作劝道“要不让专业的来算了。”

    陈宪之遗憾的收手,把那幅对联递还给后边等着的下人。“我这不是想自己写的自己贴上更有感觉吗?”

    “你没贴过?”沉香荡了两下,短发被风吹的乱糟糟的。

    “没,在京都读书时都是宋知秋和刘璟给学堂贴,竞争上岗总是被以身子弱拒绝。”他似乎是有些怀念的。“今年身子好些了便想着亲自试试。”

    “好些?你的药都没停过如此也算好些?”沉香叹了口气,细数他的病灶“胃病,气血中亏,思虑过甚……”

    “或许你应该挑个时间调理,大夫说你绷的太紧,我一直不懂。没有任何人逼迫你,你却仿佛那些事不尽快解决就要死掉一样,透支着自己身体。”

    “想做得更出色些吧,没有价值的人死的太早了。”他随口敷衍了她一句,并不正视这个问题。

    “你迟早被压坏。”沉香无奈的说了一句。

    端木集在两人后面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趁着陈宪之去屋里看年夜饭的时候偷偷跟他说“小少爷,广州那边不去个电话吗?”

    最近过的太忙了,他倒是还真忘了这回事。“现在?”他望了眼时钟,不早不晚的时候,温钰可能正忙,新年时候的温家可是热闹。

    “多少是个态度,三爷那脾气您比我清楚。”端木集那个苦啊,作为和那边接洽的联系人,兰若近些日子愈加暴躁的态度让他明白,他再不劝陈宪之,兰若就要把他劝退了。

    陈宪之不想打,他怕温钰又发疯要他回去。但端木集在那看着,而且新年确是应当去问候,不然后续又是要被拎出来说教的。

    “叔父,新年快乐。”

    陈宪之的嗓音从电话中传来的时候,温钰愣神了一下,连带着办了一篓子破事的手下人也看顺眼了点。

    “饶你条命,出去。”

    兰若诧异的看着从里边连滚带爬一脸激动的人出来“你怎么还活着?”

    这不合理啊?照温钰最近发疯的频率,这人干的那缺德事不被活剐了都少见,这还能好手好脚的出来?

    她往窗外望了一眼,不对啊,这太阳还在东边出来的呢。

    那人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疯癫感“枪都拔了,多亏不知道来了谁的电话……”

    “……”得,可让你小子赶上好时候了。

    “新年快乐。”温钰吐了口浊气,按着疲惫的眉心“在准备什么?听说你交了新朋友。”

    “府里人在准备年夜饭,我和沉香一起,年后不久是她的婚礼。我听说五爷家中添了个小少爷,恭喜。贺礼……”

    “不用你操心我替你给了东西。”温钰打断了他的话,心中那种快要将他逼疯的躁动奇异的平静下来。

    “我听说了,是那对镯子吗?您送了长命锁,带我一对金镯也算可以。叔父我这边……”

    “陈宪之,我快要疯掉了。”他温柔的嗓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陈宪之说到一半的话顿在嘴中。

    “您说什么?”

    “见不到你的日子里,我要疯掉了。”他用平静的嗓音说出的这句话让陈宪之整个人不寒而栗,“我杀了太多人……心里的空虚感愈发深重,像是那些抽大烟的人,被欲望操控……沉溺。我的鹰隼,我没有耐心了,我……想吃掉你。”

    陈宪之脸色难看到一种境界,与之相对的是他依旧用与平常无异的声音回复道“或许您只是想告诉我,您希望我妥协回去?回到那个笼子里服从于您的欲望,充当您无聊时的宠物?”

    “不,我只想见你。”温钰很快回答他“无关情欲,我想见到你。”

    无关情欲这句话在他们之间……二人彼此难得平和的交流只能是在沉溺于情欲之时了,除却情欲他们还能剩下什么?

    “那就是说,您也不确定自己想要什么,我可以理解为您终于疯掉了是吗?”

    半点尊卑没有的话让温钰发笑,“是的。”

    “除却您半路发情这个理由,原谅我想不出任何其他原因。如果所有的医疗手段都告诉您,你没问题很健康。那就来见我吧。”陈宪之平和的语调让温钰眼眶发热。

    “除去检查,或许您也需要一个心理医生,我听说西洋那边有这个职业,您肯定比我清楚。说实话,我并不想给自己找一个大麻烦,但这显然是我无法拒绝的,所以我说。温钰,如果你想那就来见我吧。”

    “我想想,把一个疯子放在身边确实是一个危险的事。如果我给予你拒绝的权利,你可以放心的告诉我。温钰,我不想见你。我也不会生气。”温钰的手覆在眼睛上,他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想笑,心里却已经近乎被涩意堆满,稍一动作,只怕比笑先出来的是软弱的情感。

    于是故作轻松的语调掩饰了心里那种急切和其他的不知名的情绪。他在期许听到什么答案?他不清楚。或许是真疯了,他这样想。

    “首先感谢您的慷慨,但我还是要说,您现在的样子像和沉香相处的霍栩。”

    温钰不说话,等着他的解释“通过一遍遍的疑问和让步让对方重复确认自己的答案。来让她多次承认,是的,你在我这里是同别人不一样的。我很难相信这种在我看来有些幼稚的行径会出现在您身上,当然秉持着对您的尊敬和对我言语的负责。我还是会回应您。”

    “是的,温钰,我愿意见你。这样会让你在不生气的情况下变得心情愉悦一些吗?”

    陈宪之带笑的声音让温钰的唇角也扬了起来,多日郁躁低沉的情绪有了好转。

    他说“是的,我觉得再没有比这更让我心情愉悦的时候了。”

    陈宪之挂了电话吐了口浊气,沉着脸看着凑过来的端木集。

    “少爷……”

    “别叫我少爷,你是我少爷。”他叹了口气“你给我们找了个爹过来。”

    “……主子要来啊。”

    “是,所以你最好现在就滚,别让我腾出手来收拾你。”

    端木集不敢说话,那么大个块头恨不得缩成一团,好让陈宪之忽略他。

    “谁要来,你气性这么大。”沉香趴在窗边不知听了多久,忽然出声吓了两人一跳。

    “我长辈。”陈宪之抢在端木集开口前说完,掐灭了端木集熊熊燃烧的科普之魂。“族中较亲近些的长辈。来瞧瞧我。”

    “骗鬼呢?若是长辈万不会用那样的语调说话的。”沉香戳破了他的遮掩,但也识趣的不多问只说“我去别地住吧,在这也多不好解释。”

    “不用,你只在这里便好。他有宅子,不会来这里住的。”不是陈宪之安慰他,是这处是他来沪上后买的,地方并不大也就是平常人家住的地方,主要是为着工作方便。

    就温钰那样子,他求着他住,他都得考虑半天呢,况是主动留在这,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打发了端木集下去,陈宪之一脸愁意的往沙发上一摊,沉香笑着坐到他一旁“这是做什么?不是关系亲近的长辈吗?怎么和仇人来一般。”

    “和仇人也区别不大。”陈宪之搂着抱枕把脸盖上,不想看她那幸灾乐祸的样子。“是个喜怒无常的高危分子。”

    “呀,又是仇人又是长辈的。可我只瞧着聊的也还算可以。”她学着他刚刚的腔调“如果你想那就来见我吧。不像长辈,倒像小情侣之间说的话……哎呀,别扔我,错了错了嘛……哈哈”

    她扑向沙发一边躲开他扔来的抱枕,讨好嬉笑着认错,怎么看怎么没诚意。

    “和他说话是这样滑腻腻的,要是像你说的是小情侣……那我麻烦才是大了。”陈宪之用手捂着眼睛不想接受现实“被他喜欢上还不如趁早去投胎,起码少浪费几年青春。”

    “呀呀呀,那么可怕啊。”沉香捡了他扔落的抱枕抱在怀里,一本正经的宽慰他“没关系,反正你也已经娶妻了。你头疼这样的女子也不可能去给你做姨太太,不过都是短时的麻烦。”

    “……他是男子。”陈宪之静默了片刻,闷声回她。

    “哎呀,这么刺激?那更了不得了。”沉香乐得更高兴了“你这算什么,享尽齐人之福?一夫一妻了。”

    陈宪之挪开手,黑漆漆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仿佛她只要再乱说话就要把她的嘴堵上。

    沉香乖巧的做了个手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会谨言慎行。

    “不开玩笑了,既然觉得头疼那就跟你后边那人提一下,霍栩不是说你背后的人很得势吗?对于你出身的家族,我听霍栩的意思并不足以让你走到如今的位置,那去示个好保住名节也不是不行。”

    陈宪之在一片死寂中默默的又捂着了眼睛表示不想说话。

    “……好,看来那人是对你有所企图才帮你的。”沉香拍了拍他的脑袋劝道“你知道的宪之,做姐姐这行名节不是最重要的,拿到自己想要的就行。”

    “……别看我笑话了,好好说。”陈宪之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快没救了。

    “你要我帮你分析?我也没谈过女子。那我们从男女之情来看,唔……他给你花钱花的不少。”

    “……是。”

    “行程包揽,侍卫安排,安排工作?”

    “……是。”

    “多大了?长得怎么样?床上活好不好?脾气怎么样?”

    “三十五?挺……美的,喜怒无常。”

    沉香叹了口气劝他“从了呗,就脾气差点。他打你不?”

    “……没有。”

    “这种条件我们一般都叫金龟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虽然你不说,但我猜床上功夫……”

    “沉香!”他怒斥一声。

    “哎哎哎,不说别生气。”沉香撸了两把他头发以作安抚“你看我们把条件一列,这也……算艳福,你要不愿意……看他卡人吗?让霍栩替你?”

    陈宪之无意向别人科普他和温钰的旧事,闻言也没办法“算了,我还是去找大师驱驱邪更靠谱,希望就是你随口一说。届时……躲着点。”

    “真有那么可怕?你感觉如临大敌。”

    陈宪之没了说话的心情,只是叹气。好不容易讨来的快活日子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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