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 章 狼狈为奸
“你还不回去?”刚干完这一票,霍栩脱了身上染血的衣服伴着往外渗血的麻袋一起扔江里。正要点根烟,余光瞥到陈宪之还站在一边不远的地方,最后也只是叼着,没点。
陈宪之看了眼他那不拘小节的德行,脚诚实的往边上移了移“不想。”
霍栩抬手看了眼表“哦,周日了。你不接电话没事?”
广州的孤寡老人自从往温家安了电话后仿佛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一样,平时电话偶尔来一个,一到周日他得了闲陈宪之也休假,例行的电话更别说了。
陈宪之刚开始还有闲心敷衍他,现在是一下都不想理他。要是在家里不接端木集迫于压力还会催他,闹得他干脆破罐子破摔跟着霍栩出来了几日。
“没事。”大不了被阴阳几句。
霍栩伸了个懒腰“陈市长活像个不想见到家里母老虎的可怜丈夫。咱俩好歹也有些交情,你跟兄弟透个底。后边给你站台的是不是温家哪个小姐?”
陈宪之扫了他一眼“不是,他就是话比较多。”
“不应该啊,他多少该图你点什么。就单纯喜欢找你说话?”霍栩远眺着霓虹灯撒下的江面,迎着微凉的风笑道“要是有这么好心的人在怕是已经被倒贴的人都瞧不见了。光你这流水一样的开销后边那人不是家大业大还真遭不住。”
“可能是赏识我的才华。”陈宪之一本正经跟他胡扯“亦或是被我自强不息的精神感动了,哭着求着要给我花钱?”
霍栩让他逗得笑弯了腰,烟掉到了地上也顾不得“哈哈哈,陈市长太幽默了。一个有钱有闲话多,至多脾气不怎么样的家伙毫无缘由的扶持一个人,是因为欣赏才华?这要是别家我信,那温家一屋子老小没个正常人,干这种大慈善家的事实在好笑。”
他这笑声实在惊天动地,陈宪之捂着脸不想理他“别笑了霍少爷,咱们这干违法乱纪的事儿呢,待会让你哥的人给抓了。”
霍栩咳了两声将将忍住,只是脸上实在遮不住。行吧,起码收声了“还有没有别的事。”
霍栩托着腮想了一下“没了,你跟着我这儿效率奇快,最近都没什么事。”
陈宪之哦了一声,转身就走。霍栩追了上去“你那还顺利吗?”
他问的是官场上那些人。霍栩帮他攒局牵线搭桥,他用手底下的人和钱帮霍栩在暗地里扩张扫除异己。霍栩这边顺利的不行,他还没问过陈宪之。
“就那样吧,急不得。”陈宪之兴致缺缺,上车关门把霍少爷拦在外面。
“哎,笑两声你怎么还生气了,别急嘛。过两天给你攒个局,把租界那边的家伙们给你拉来行不行。”
霍栩趴在车窗边,好声好气跟他打商量。
陈宪之对他露了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再说吧,我回去回电话了。”
说完不等霍栩再说话,挥了挥手让人开车。
霍栩差点被带倒了,追了两步跟着他喊道“那就这么说好了,你可别爽约。”
程颂满脸烦躁的盯着宋知秋送来的图纸,抬头看他“还能不能救?”
宋知秋沉吟半晌,最后摇头“救不了。”
程颂本来用手撑着的头闻言抵在了桌上“想想办法,没他简直寸步难行。”
宋知秋也无力的靠在了椅子上“没办法,等他自救吧。”
“你不是他师兄吗?去捞一把。”
“我是他师兄也碍不着人家娶妻啊!你不是还是他姑姑吗?你怎么不去捞一把。”
回了东北后岑琴就被喊回了岑家,岑夫人给他安排了几场相亲,至今脱不开身。岑琴手上负责着的几个项目也由此搁置,捞不出来就别想继续干。
“……我去捞?我不赔进去就不错了。”
她这话一出口,宋知秋也沉默了。他俩比岑琴也好不到哪儿去,三个人都未曾婚配,要是撞到岑劲夫妇枪口上,三个人干脆一起被拉过去。
“算了,你接手陈宪之那边的事怎么样了。”宋知秋知道他俩捞不出岑琴那边,也只能先暂且搁置那些东西了。陈宪之去沪上前把云城的事务都交代给了程颂接手。
程颂动手一查倒是查出来了不少腌臜东西。“不怎么样,一群硬骨头。谁知道陈宪之捞出来了这么一群东西。”
她冷笑一声,显然那群被抓的人下场不太好。“他和个磁石一样,那些暗地里的人这么好上钩。”
宋知秋琢磨了会儿继续跟她说“京城那边现在已经基本被孙议政控制,他聚众祭拜圣人庙,复辟之意已经昭然若揭了。南边没什么反应,我们?”
程颂叹了口气“按陈宪之的意思,温钰主动弃了裴宿就是基本在放任纵容孙议政发展起来了。我们和西方的联系被孙议政阻隔,至于南些的地方,也只有我哥的旧党可以充当联系。于此时,任何动作都可能被打上怀疑的影子,也只能看大势发展了。”
“也好,处处出头终究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先清理内部的硕鼠们吧。控制住东北也算守成。陈宪之那边你留心些,两广那边最近异动明显,一叶怀疑温钰在扶持新的势力了。”
“叔父,我回来了。”陈宪之按着额头,在端木集的注视下无奈的给温钰回拨了电话。
“小少爷,主子还在忙。”兰若隔着窗子看了眼屋外被鲜血溅的异常狰狞的汉白玉瓷砖。鲜血沿着瓷砖中的缝隙浸湿了土地。
兰若垂下眼简明扼要的跟他解释“府里来了些客人,主子去会客了。”
“什么客人深夜去?”陈宪之从这诡异的氛围中察觉出不对劲,心里一瞬间过了八百种想法。不过他还没有找死的问出去,只是说“那叔父先忙,我就不打扰了。替我向他致以晚安。”
“好的小少爷,您也晚安。”兰若挂了电话,推门出去。
温钰回过头看她,昳丽的面容上沾了不少灰尘和脏污。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的仿佛院中没有这一批尸体一样,缂丝制造的锦衣沾上了血,他低头看了一眼。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兰若毫不留情的往他主子心上插刀子“只有这一件了,没有平替衣服。”
“云锦的也一样。”温钰把枪扔给她,面色看着平静,只不过兰若光听着就能听出一股平静的压抑感,咬牙切齿的紧。“他说什么了?”
“我说您在忙,他祝您晚安。”兰若收了枪跨过满地的尸体跟在他身后“这群人应当是被煽动来的灾民。湘地涝灾,灾民四处流窜流亡两广的数量较少,多数进了苏杭。兰诺那边猜测可能是孙议政手底下的人有意将人带过去,好借由镇压的理由调军控制。”
“让兰诺自己看着办就行。顺便查查灾民怎么有枪。”
“灾民过来途中应当是洗劫过几家富户,他们身上的衣服不算合身。枪也是低端的款式,军中淘汰下来平民防身用较多。”
“叫他们追查,手上沾血的判刑,没沾血的安置,款项让我们的人跟进,把事情闹大,多宣扬宣扬你哥的美名。”
温钰嘱咐完正事,换了沾血的衣服坐到电话前,沉吟半晌问兰若“我要拨回去,他会不会骂我一顿?”
兰若不说话,眼神看向已经移向晚上十一点的挂钟“可能。”
主仆二人对视片刻,兰若鼓励道“不一定,奴婢刚才听小少爷心情挺好的。您回个电话说不定能睡得更好。”
温钰满意的点头“明日无事,你休假。和你哥好好相处。”
这下主仆两个都满意了。
陈宪之洗完澡出来和端木集大眼瞪小眼。
“叮叮——”
尖锐的铃声在他手中不断响起,陈宪之眼前一黑,调理了半晌才制止住自己拿起电话把对面那人骂一顿的冲动。
“叔父,您忙完了?”
“……你心情不好?”温钰沉默片刻问道。这怎么跟兰若说的不一样呢?
“我能听出来您心情不错。”陈宪之答非所问,言下之意就是你直接说你心情为什么这么好就行。
“中秋快乐绎儿,我给你送了礼物。”温钰哼着曲儿“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嘛。我总想着几时你我才能重逢共赏金桂。”
“重逢是不急,叔父既说千里共婵娟,那此刻你我就是在共赏一轮明月。况且叔父挑了个好时候。要看中秋月,须交夜半时。此时也正是佳时,侄儿是应当问您安好的。”陈宪之接过那电话带进屋里,让端木集下去了。
电话搁在床柜边,他靠在床上看着窗外那一轮明月心中思绪万千。
“有你这句话也算没白去这个电话。过得如何?”温钰的笑声透过电话传来。
陈宪之也笑他“这句话您已经在前日问过了,托您的福,我的答案如旧,过得很好,天寒加衣,衣食不愁。”
“那我没有问题了。你还有要问的吗?”温钰的话今日和往日比倒是少得可怜。
陈宪之仰头靠着,似是有些疲倦“我向来是很少过问您的事情的叔父。”
“也是,或许你可以改变这个习惯。”两人倒是有些没话找话的意思。“那今日便到这儿吧,晚安绎儿。”
温钰静静的等着那边的动静,等他说完晚安,然后挂断。
“生辰快乐温喻之,我给你送了礼物……晚安。”
陈宪之挂断电话后兰若的敲门声也随之传来。
“小少爷给您的生辰礼。”兰若搬来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放到他桌前。盒子包了几层花花绿绿的西洋礼带,不像是陈宪之的审美倒像是西洋学校中那些女孩儿们的手笔。
温钰看了一眼,眼神就落到了兰若身上“你什么时候收到的。”
“昨日刚到。”兰若辩驳了一句“小少爷难得记挂着,总要他亲自跟您说,不然也不会有这样好的效果。”
温钰的好心情此时是肉眼可见,别提刚刚喜欢的衣服被毁了,早就抛到脑后去了。
温钰懒得同她计较,把她打发了去,看了半晌那个盒子,在睡觉和先拆之间纠结,最后还是没忍住。
里边只有一个小盒子,是一个吊坠,金子被雕成鹰的形状。放在手里沉甸甸的。随身带着倒也行。
对温钰来说不是什么稀奇东西。他拿在手里打量了半晌,啧了两声,最后戴到了颈上。“还挺好看。”
陈宪之还是记性太好了。他想。
还在广州的时候他跟陈宪之提过他小时候的一些事,其中有一件就是他小时候有个算命先生,说他最近有血光之灾,非得拿个贵重东西镇着才行。
当时他年岁小,御赐的东西压不住,容易冲了,他爹就让人给他打了一个重的不行的长命锁,往他脖子上一戴,因为太重就给他坠倒了,从台阶上摔了下去。直接摔断了胳膊,血光之灾当场应验。
本不过是哄陈宪之笑的旧事,他倒记得清楚,还有闲心给他打个这东西。
他保证下次打电话的时候绝对不吓唬他了,光看这个生辰礼物的份儿上他也要装上几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