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章 霍栩
他只唱了那一句，就安静坐着听着她的乐声，而后门外纷杂的叫喊声将本来凄切的氛围一扫而空。
沉香被外面的动静闹得分神，指尖歪斜，错落了整个音阶，她直起身子看向门外“只怕今日的曲儿是听不成了，大人醉翁之意只怕到了此时才有了寄情之处。”
陈宪之：“或许沉香姑娘才是在下的寄情之处，同谋者甚寡，唯遇方知一二。”
沉香只是笑“大人慧眼识错了人，奴家只是个连字都识不得的商女，唱唱后庭花也便罢了，哪儿能知晓亡国之恨与大人同谋。”
“姑娘当真有趣。”
沉香搁了琵琶起身坐到他腿上，察觉到他微不可察的僵硬后她咯咯的笑出了声，抬手去摸他的腰腹“大人莫怕，做戏还是做全套的好。”
“小霍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沉香姑娘在里边陪客，没有这样的道理……”老鸨赔着笑拦在门外，企图劝他离开。
“你起开，再拦我把你和那个姓陈的一起毙了！”霍栩蓝色的眼睛气势汹汹的瞪着她，眼中的凶厉几乎要溢出来了。
老鸨艰难的挤出来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小霍少爷，您看这样……”
霍栩失了耐心，一抬手立刻有人把老鸨押了下去。他后退一步，抬脚踹在了门上。
“砰——”
门轴应声碎裂，整个门失去了支撑，在他随后几脚中彻底报废向里倒去。
霍栩踩着门的遗骸进去，看到里面的画面后瞳孔骤然一缩，紧接着热血上头咬着牙对着身后的侍卫吼“都滚下去！没我命令不许上来！”
霍家的人知道这个二爷性子张扬跋扈，他说什么是什么，头也不敢回的退了下去。
霍栩咬着牙盯着从陈宪之身上施施然起身的沉香，陈宪之整个上半身几乎被扒了个干净剩下还没脱完衬衫也被琥珀色酒液打湿，瞧着色情十足还不如不穿。脸上和身上印着沉香的口红印子。
沉香穿的本来就轻薄，倒是没什么问题，身上还披着陈宪之的西装外套，男人合身的衣服在她身上空荡荡的，霍栩进来时她将陈宪之压在身下。
她扫了霍栩一眼神色淡淡的，自顾自坐到了床榻边，全然一副被人扰了雅兴的不爽。
霍栩咬着牙盯着陈宪之“陈市长雅兴啊，政务如此繁杂还有闲心夜夜来喝酒。”
陈宪之倒是没有什么狼狈的姿态，泰然自若的起身理了理有些皱的衬衫“托霍二公子的福，陈某在沪上过得还算可以，自然有闲来约见沉香姑娘。”
本来的沪上市长还没到退休的时候，这预备的接班人当然是沪上地头蛇霍栩的二哥，霍家的大公子霍棣。
谁料温钰瞧上了这边，直接找了个由头把原本的沪上市长升调走了，把陈宪之调了过来。他这明面上算平调，和东北特派员的身份比，新贵城市的市长的职位可谓是暗升。
这是块肥肉本来在内部已经依靠拳头划分好了，结果温钰让他这个关系户空降过来抢了人家的好处，那可不得出事。
是矣，在陈宪之刚到任时沪上就已经在各处的操控下乱象横生，虽然多是人为的，也都是小打小闹不伤及根本，只是虱子多了也怕痒，这些小事让陈宪之没有时间培养自己的亲信。
虽然他也确实没什么亲信，手底下的人自从被温钰清理过一遍后现在能用的也只有温钰手底下的人。不过他需要的是在政府里能帮他办事的人。
所以他把目光投向了霍家，既然来不及培养自己的人，那就想办法拉拢一波自己人。身为地头蛇的霍家不出意外的成了他的首要目标。
霍棣曾经被温钰提及过，本人手段不低，进入政府后一手将霍家从灰色地带洗白了出来。不过在当时已经功成名就的温钰面前也只是留了个印象，更具体的陈宪之提前打听过，能力却是有的，不过让他放弃先联系霍棣，转而把目光瞄向在黑色地带混的霍栩的主要原因还是。
霍棣喜好男色。
这就不是一个很好的信号。起码对于陈宪之来说是这样的。他过往的经历在上层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他和温钰也未曾让人缄默其口，就算刚开始不识得他，略微留心去陈家那里问一圈也就大差不差。
所以为了他和霍家大爷的体面，两人还是目前不见面的好。而霍栩比起他哥，脑子显然就简单的多。
“是吗？那想来陈市长还没好好了解过沪上的规矩，霍某先教教您。”他冷笑一声，举起拳头冲着他的脸就打了过去。
陈宪之瞳孔一缩，似乎是没想到这货会毫不顾忌直接动手，避闪不及被打倒在地上。
霍栩上前一步还要继续动手，一把团扇砸到他身上，沉香披着西装外套冷着眼看他“接着打，你今儿动了手我明儿就跳河去！”
霍栩和她僵持了片刻，愤恨的放下手后退两步，算是让步了。
沉香去扶他起来，陈宪之看了眼在地上“死无全尸”的眼镜，有些可惜。这是他最喜欢的那个。他接过沉香递来的帕子擦干净唇边溢出来的血。
“霍少爷倒是好气性……”
“废话少说，赶紧给我滚。”霍栩懒得听这姓陈的弱鸡在这跟他唧唧歪歪。要不是沉香……他现在就让人把他套麻袋扔江里去。
陈宪之用舌尖抵了抵刚刚被他揍的地方。啧……生疼。果然这些靠蛮力的家伙就是难缠。
他叹了口气“霍少爷别急嘛，在下于此当然是要和您谈些交情，不然也不会找到沉香姑娘这儿，请她牵线搭桥。”
霍栩冷笑出声“姓陈的你倒是好口才，跟我谈交情就来睡我女人……”
沉香的冷眼扫过来，霍栩气势汹汹的话平白矮了一截，他认命的把话头转了个弯“谈交情不走正当渠道，来胁迫女人。这都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赶紧滚。”
“霍少爷自然是误会陈某了，要是正经途径能联系上您，陈某万不会出此下策来叨扰沉香姑娘。拜帖递了半个月，见不到霍少爷的人陈某自然心急。”
他刚想笑一下，岂料扯动了伤，笑不出来了。生疼。
霍栩嘴里的话一滞，他当然是知道他爹和他哥的打算，这姓陈的是南边握权的人插进来的明面上霍家得罪不起，也只能暗地里使些绊子罢了。
他的拜帖被闲置着，他爹警告了他半天不许私下和这家伙有接触，说是南边态度未明什么的。要不是他爹压着，这小子连续和他竞价第三天他就带人把这家伙收拾了，哪儿能等他猖狂这么多时日。
这时候反倒成了他能拿着当理由了，“许是府上下人偷懒，今日算是见到人了，有什么事快说。”
霍栩臭着脸拉过椅子坐下，面色不虞的看着沉香扶着他也坐下，末了还用余光剜了他一眼。霍栩心里憋气啊，但也不想在外人面前闹没脸，于是偏过头假装看不见。
“这倒也不是大事，不过是想和小霍公子共谋双赢。”陈宪之一句话让霍栩碧蓝色的眼睛盯到了他身上。
陈宪之的话一顿，他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像是深夜行走在荒地中却被饥肠辘辘的野兽盯上的那种骨子里的畏惧感。这个霍二手上是真的攒着不少人命的家伙……难缠。
“双赢？我看是陈市长想借霍家的势在沪上站住脚吧？就凭你现在一个空官，怎么让霍家赢？”
“不不不，我只是和小霍公子您谈，和霍家无关。”陈宪之指了指霍栩“您是想娶沉香姑娘进门的是么？霍老爷重视门楣，沉香姑娘顾忌的也正是如此。你帮我在沪上站住脚，我帮二位如愿。”
霍栩一愣扭头看向沉香，沉香去了里屋并不看他，显然已经对他们的对话没兴趣了。
他这才收了轻视的眼神，认真的看向他“这砝码并不对标，只娶沉香我也会有办法，磨得我爹迟早会同意。用一个迟早的问题来同我谈判，姓陈的，你并不具有诚意。”
“仅凭你，你是娶她进门还是抬回去当姨太太？”陈宪之一句话让霍栩垂了眼“霍少爷，说到底，你自己也清楚仅凭自己你根本没办法左右霍家任何人。而让沪上其他家族施压也没用，因为他们不会不给你爹和你哥面子。”
他喘了口气才继续说“所以我说这是双赢，你爹忌惮我身后的人，而显然那个人并不在沪上。所以这是你借势的好机会，扶我站住脚，我给你站台。至多半年，你我皆能如愿。”
“温家人……你身后的温家人若是真重视你，需要我帮你？沪上温家的走狗可不少。”霍栩并不全然信了他的话“德裕商行只是温家产业其中之一。姓陈的，是你不够受重视，还是那个温家人的能力不够？”
陈宪之是真的让他说笑了，嘴角的疼也被忽略了“可能是他能力不够吧，毕竟现在在家中专职画画，游山玩水的家伙罢了。不过他究竟有没有能力是不重要的，毕竟这也只是我们合作的一个前提，重要的仅是你我。”
霍栩笑了一下“你说得对。”他起身和他握手“那我们合作愉快，陈市长。”
“当然霍公子，预祝你我二人都能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