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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章 乱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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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颂透过包厢的窗子看着不远处人头攒动的盛况慨叹了一句“这么快就出来了,陈宪之的人不太行啊。”

    托恩手上剥着瓜子,闻言往那边看了一眼,目光略一扫便收了回来。

    “应该是心急了。探听到的消息说他不过是刚刚能下地,照理来说这么出现非但不能安抚人心,还会让孙议政有更好的理由换人。”

    程颂摸了杯酒悠悠喝着,翘起腿靠到椅上“孙议政还没那么大本事,你我虽然在背后做了点手脚,但若是这么快就能将裴宿的势力侵吞殆尽那他也不会和他分庭抗礼这么久。”

    “那只可能是裴先生自己沉不住气了,外面闹得声势浩大,他也不可能一点没听到。前些日子那一小股武装撤出后京中势力也就活泛起来了。颂,”托恩严肃的看着她“我觉得你的盟友并不可信,他身后那个人在你们华国很不好惹。”

    “你说陈宪之啊。”她盯着外边人头攒动的画面,人群骚动起来想来是主角登场了。“他是个很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的人,而且……我不觉得温钰会支持他。”

    作为一个维新派出身的人,陈宪之能在裴宿手底下坐到那么高的位置不可谓手段不高。与同为此出身却被放逐到政治边缘的宋稚相比,陈宪之简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

    裴宿为什么如此信任他?裴宿虽和程衡时有交际不假,但这浅薄的私情会让他优待他哥这个学生?这是不可能的,他要真这么有情有义,程颂也不会流放东北,宋稚也不会被送到广州挂职。

    除却她哥那边的关系,那陈宪之能推敲的也只有他家族那边和身后的温钰。不巧,她对二者都没什么了解。

    早知道当时派人送温窈南下的时候就多嘴打听两句了,她还真没细致了解过陈宪之那边的状况,温钰那人瞧着诡谲多变,别说多余的好不好打听,只怕接触了要多生出事端,她还是先将重心放在陈家那边稳妥一些。

    “这并不好说,据我从叔叔那里听来的,这位温先生和他有过来往。”

    托恩将剥好的一盘瓜子给她递过去,冷静的和她剖析“叔叔还未竞选上任时针对华国这边的贸易做来往,当时这位温先生就是他在华国的最大合作伙伴,当时诸多地方大员也是隐隐以他那边马首是瞻。”

    “南佐王侯富百年,北镇边关安千载。广州温家富贵起身,朝中拥觱如众,这是不奇怪的。”

    清朗的声音插入其中,宋知秋拿着本书进来“不好意思刚上完课。”

    托恩刚要站起来问好,被宋知秋按了回去“用不着了。”他瞧着程颂的模样意有所指的说

    “刘家和温家本就是分割南北的两大士族,刘家偏向政治,温家以官商之名敛财。也都是在二十多年前这种方式改变,刘璟父母战死沙场,他封侯嘉爵,刘家借此退出朝廷专注经商。温家联合洋人开关敛财是早有之事,温钰以私产扩大温家私军,入仕升迁,以强权肆敛国内矿脉铁路之权,尽收天下之财。在你哥入主朝堂说服刘璟之前,温刘两家联手几乎垄断了国内八成的产业和商贸。”

    宋知秋夺过她手里的酒,仰头灌了两口,喘了口气“刘璟败家过后东西在我手上,还能支持你的私军和两家兵工厂。你自己想现在如日中天的温家吧。”

    变法之财几乎全部取自刘璟手中,学堂,各式工厂,机器,医院,教堂……太多东西。哪怕这样变法失败后刘璟留下的那些在不善经营的宋知秋手上产业不断缩水也能支撑得起军费和军械投入。

    那从未有过决策失误甚至刘家败落后不断蚕食它的温家……又是怎样富可敌国的存在。

    她无从得知,也很难去抗衡。维持住而今岌岌可危的局势就已经让她分身乏术,她只能缓慢的寻找破局之法……尽然杯水车薪。

    “人出来了。”托恩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将几人的目光引到了外面。

    裴宿手上打着绷带被人搀扶着站到了医院前特地开辟好的一处可以用于演讲的地方,下方的媒体们兴致缺缺的根据流程提问。

    “很高兴我还有机会在这里见到诸位,对于前段时间的……”

    男人意气风发的样子已经不复存在,但好歹精神气是好的,虽然这在程颂一行人眼里多少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行径,但这并不影响他用这副面孔来安抚和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看着他在台上侃侃而谈的样子,程颂托着腮叹了口气,再次感慨“陈宪之下手太轻了。”

    托恩正要劝她想开点,总会找到其他机会的。只听一声刺耳的枪响,纷纷把三人注意力又拉了回去。

    程颂腾的一下起身带倒了椅子闹出了刺耳的动静,却无人关注到。

    医院前骚乱不止,本来兴致缺缺的媒体们像是饥肠辘辘数天后看到新鲜血肉的豺狼哪怕在无数警卫的警告和阻拦下依旧不顾一切的拍照。甚至不顾刚刚枪响声的潜在威胁,纷纷对着前一分钟还在大谈共和下一分钟就横尸医院前的总理大人献上最诚挚的关注。

    围观的平民在四散而逃,追逐利益和头条的媒体在不顾一切的向前冲,警卫的嘶吼声和百姓的尖叫声混作一团,程颂早在枪响时就条件反射的拔出了枪,她探出半边身子扫视过杂扰的人群却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她正要转头和他们说什么,目光停滞在对面酒楼和他们包厢正对的方向,男人穿着考究的藏蓝色长衫,手上拿着枪。稠艳的脸上满是笑意,枪口对准着她。见她注意到了这边,嘴里做了个“呯”的口型。

    程颂皱眉也举起了枪对准他,目光灼然“温钰。”

    宋知秋从窗口的缝隙中也看到他的脸,直觉不对要去拉程颂让她回来,还没等他动手下面就传来呐喊声。

    “是程颂!她手上拿着枪,是她行刺总理!……”

    一阵大力将她猛的拽到了后面,托恩夺过她手里的枪站到了前面,媒体们的镜头捕捉着他冷漠的脸,并将重点放到他手上的枪上。

    程颂面色一变对着候在门外的周以臻吼道“叫人围了那边,不能让温钰走!”

    他若是今日走了这口锅他们可就是彻底背下来了。

    温钰自然是看见托恩拉她那一幕,摇了摇头跟旁边兰若说“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

    他话音还没落,手上的枪就已经再响了,不过不是对着托恩,而是对着下方的某个记者。

    他开完枪就退到了窗后,托恩咬着牙看了眼下方的骚动,骂了一句。拦着要夺门而出的程颂“别去了,现在马上回东北。”

    这件事已经没办法善了了,能做的只有尽快减少损失,现在就只能和那边的人抢时间了程颂马上回东北,有岑劲在后方撑腰还有军队总会有些底气……要是在京城被抓,情理都难办。

    “温钰那边……”

    “别管他了,先保住自己!”

    他推了一把宋知秋“你们都走!从后门。”

    温钰把枪扔给兰若,端过下人的敬上来的茶后叹了口气“还是久不用了,准头竟歪成了那样。”

    “回了府中主子自然有的是清闲练。”兰若面无表情的安慰了一句,显然是没什么诚意。

    温钰摇摇头对自己侍女毫无同理心的行为十分瞧不上“上次云肃大师告诫要少造杀孽,这才出来多久就又犯了两次,真是不该。回去你代我去一趟他那,带几箱东西去给菩萨重塑两身金身。”

    “菩萨已经四年换了六次金身了主子。”她隐晦的提醒了一句。

    这句话不知道触到了温钰哪处神经,他搁下茶盅没了喝的心情“你说的是,我杀孽是造的有碍命途。”

    兰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演,“当年说早些隐退就是为了早些享清福,现在看来你主子我还是操劳命,真是……”

    “主子,裴宿没了,我们怎么处理孙议政。”

    兰若适时打断了他主子的顾影自怜和感时伤怀,提出了更为现实的问题。

    “能怎么办,人家有梦想就不要阻碍人家,要不说你跟我这么多年半点没学到你家主子我宽阔的胸襟,整日想的都是如何阻碍人家,当真是不通情理。”

    温钰酝酿的感情被打断一时也找不回来,他摇摇头意有所指的说“我们要成人之美,给孙总统送份大礼。”

    温钰明面上的隐退是陈宪之被送到温家之前,先帝崩逝幼帝继位,温家为表无意争权,温钰隐退。陈老爷子也就是借着探视问候之由,为了搭上温家的线要将陈宪之送给温四爷,好求娶温家女。

    但也算好景不长吧,刘璟被先帝遗诏勒令其辅佐幼帝,朝中余下的朝臣为了防止刘家一家独大又三催四请把温钰请了回去。

    正式隐退是在崇德之变程衡时身死后,温钰深觉余生可叹,觉得这朝廷怕是没救了,于是自请辞官去国外待了两年全当进修。

    正经进修没学到多少有用东西,温三爷在西洋学了几门语言,认真观摩了几场工人动乱。在深刻了解那边也是一锅乱粥后,温三爷彻底对其失望,专注四处搞事。

    他也是在那时候碰上裴宿的,在国内被通缉的裴宿在友人的接济下在法国过得竟然还不错,且国内形式也需要推出一个合法的政府来。

    温钰当时简直就是瞌睡了有人来送枕头,裴宿自然清楚温家势力。他需要一个傀儡,裴宿要权利,两人一拍即合和他见过几次后就不出所料的投到他麾下,所以他说像程衡时那样的硬骨头还是少数。

    法国新派去的那个关系户外交官是程颂的旧友,借此将人毫无痕迹的送到他面前对于温钰来说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小事。

    这也就是为何裴宿能在那么顺利的回到国内的原因,其实一直和裴宿相争的孙议政也姑且算他这边的人吧。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他所扶持的这个政府已经隐隐有些失控的苗头了。

    陈宪之和程颂这一遭把裴宿手里的势力给闹得让孙议政蚕食了大半,裴宿活着的作用除了任其拿捏,估计也没太大用了,所谓制衡均势原则也就无从谈起了。

    温钰对此深觉可惜,他扶持裴宿和孙议政纠缠也算是费了不少心力,就这么让两人给他毁了自然心里难受。

    陈宪之卖乖讨巧那么长时间,本就弱的和张纸似的身子也因为被寄云闹了那么一遭彻底亏损了下去。本就没几年好活了,温钰若是再从他那里算账只怕一个不对付,陈小公子就得再走一遭鬼门关。

    那也就只好让程督抚受点罪了,费一个棋子毁了程颂在那些所谓革新派心里的名声是再好不过了。虽然那小洋崽子脑子转的快把锅接过去了,但那简直是给他的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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