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生辰快乐
临近年关,各处尽是一派其乐融融的好光景。
只除了一处——礼部。
邱林带着一众人忙着操持塞北十部朝拜一事。
原本也还说的过去,偏偏爱凑热闹的游坨王也要来插一脚。
他倒也没什么坏心思,争宠似的,看别人有,他也要有。
邱林只要苦哈哈伏案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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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不早了,在想什么?”
陆元驹晨起亲自给萧铭堆了个雪人,此刻萧铭正倚在门边,静静看着。
听陆元驹问他,萧铭回过神来,道:“在想赤那。”
陆元驹:“?”
皇帝陛下眸子睁大了些,很有种被抛夫弃子的委屈。
萧铭:“”
萧铭找补:“在想,要不要找个机会,把他赶回去。”
他不希望见赤那。
无非又要勾起那些陈年旧事,无聊至极。
陆元驹从背后揽着他,低声地劝:“让他来吧,我还想拿他给你找找乐子。”
萧铭:“?”
但没几天,萧铭就懂了,陆元驹究竟给他找了什么乐子。
同样是朝拜,游坨王被声势浩荡地迎过长街,自皇宫正门而入。
赤那跟随塞北十部的首领,带着一车的宝物,被邱林派来的几个刚升任的小官,悄悄摸摸自侧门而入。
连城门都走的偏门。
首领被卸了弯刀,见赤那的双剑也被卸去,心下窝火。
这大衍皇帝当他们是什么?
偷溜进来的贼吗?
那几个小官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旨意,从头到尾说话都压得很低,像在做什么见不到人的事一般。
赤那脸也跟着绿了。
奈何来了人家地盘,也只有恪守规矩。
等到宴会开始,首领同赤那被领进殿内,游坨王已经在席间吃得酣畅。
嘴角沾了油都不知道。
首领:“”
赤那:“”
本来除夕要跋涉千里就烦,现在更烦了。
待他往高位看去,竟是只有陆元驹一人。
萧铭不在。
赤那心中窝火,竭尽所能挑衅:“陛下,镇北侯何在?想当初,镇北侯也是我们十部的座上宾。”
陆元驹眼睛微眯,面上却轻轻笑着:“镇北侯金尊玉贵,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得的。”
赤那冷哼一声。
游坨王喝尽杯中酒,指了指自己:“陛下,本王可以见吗?”
陆元驹笑道:“能见,等游坨王用完膳便能见。”
赤那:“”
大衍的皇帝是不是也太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了。
大衍的皇帝还可以更将他们不放在眼里。
陆元驹将首领与赤那的席位安排在了游坨王之后。
但按常理,两边身份相当,是该平坐的。
赤那气得脖子都红了,站在原地也不落座,质问道:“陛下,这是刻意要刻意让我十部难堪?”
陆元驹轻笑一声,四两拨千斤:“朕并无此意,赤那将军言重了。”
首领站在一旁维持着最后的风度,赤那便成了对抗陆元驹的那唯一一杆枪。
他欲要再说些什么,一声陛下方才出口,就听身后一道冷如山泉的声音传来:“陛下就算是刻意要你难堪,你又当如何?”
赤那回头看去。
一道修长身影,自正门而入,束袖白衫,袖间绣着卷云暗纹,头戴玉冠,将长发束成一束,英气逼人。
正是萧铭。
陆元驹眼底多了丝真实的笑意,悄悄冲萧铭眨了眨眼睛。
萧铭回以一笑。
赤那从萧铭进殿便盯着他,此刻,行至萧铭身前,一副老友叙旧的语气:“多年不见,侯爷更胜往昔。”
萧铭侧身绕过他,径直朝着陆元驹走去。
只留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将军谬赞。”
赤那被噎的哑口无言。
游坨王忽得一拍手,辫在耳侧的辫子都跟着晃了晃:“侯爷确实担得起金尊玉贵四个字。”
萧铭:“?”
萧铭坐在了陆元驹身侧,闻声,无言看向陆元驹。
陛下,您又乱说什么了。
陆元驹弯了弯眼睛,示意自己很无辜。
一顿饭除了十部首领与赤那,其余人都吃的尽兴。
游坨王更是时不时往萧铭这边瞧。
眼中的情绪明目张胆的,就差没凑到萧铭跟前,赞他一句美人。
陆元驹:“”
皇帝陛下诠尽了地主之谊,让周禄将珍藏的好酒,一壶接一壶往游坨王身边送。
游坨王嗜酒,当即入了套,喝得整个人昏昏欲睡。
陆元驹看他一眼,让人赶紧过去扶他:“怎么醉成这样,快将游坨王带下去歇息。”
萧铭安安静静在一旁喝着陆元驹给他盛好的汤,不发一言。
对于陆元驹这略显夸张的惊讶,更是不置一词。
大衍的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醋吃的太多。
还好演戏。
萧铭看宫人将游坨王扶下去,又抬眸看了眼神色清明,英气俊朗的陆元驹——
啧,好演戏就好演戏,也没什么不好。
皇帝嘛,就是要会的比旁人多些。
萧铭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心偏到了百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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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坨王被扶下去,这席也算是散了。
陆元驹不管赤那一行人吃没吃饱,自顾自让人撤了桌。
首领:“”
赤那:“”
从入都城到如今,赤那受的暗气也不少了。
萧铭其实对当年之事并没有所谓,两军交战,被抓被俘被出卖,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陆元驹不愿这样轻轻揭过。
这几年,也一直在收拢打压塞北十部。
如今十部过冬的口粮,六成都攥在大衍手中,他们早已没了掀桌子的底气。
萧铭不在乎的事,陆元驹来在乎。
萧铭受的委屈,陆元驹来替他讨。
萧铭原本觉得,自己不在乎那十二根透骨钉之痛,但见赤那被陆元驹暗中下绊子,竟意外觉得畅快。
陆元驹觉出萧铭情绪大抵不错,便也漾出些笑意,轻轻牵过萧铭的手。
二人对赤那视若无睹,径自走出殿外。
赤那很想再拿当年之事激一激他们二人。
奈何不敢。
现在的十部不敢轻易对着大衍挑衅。
“险些忘了,”陆元驹忽得顿住脚步,唇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当年将军做过的事,朕已经略有了解。”
赤那握紧了拳头,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陆元驹却并不和他计较,只轻轻反问:“将军可知,朕是如何知晓的?”
如何知晓?
总不能是真相自己长了腿,主动跑到陆元驹眼前来的。
定是塞北十部出了奸细。
陆元驹却不多说,随意吩咐宫人带赤那他们下去歇息,便牵着萧铭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铭从头到尾,安静得像一捧雪。
等到走的够远,只剩他们二人,萧铭才停下步子,看向陆元驹:“我以为你会想法子除掉他。”
陆元驹试了试他手中暖炉。
还热着。
这才开了口:“起初想过。但不值得。”
人死事消。
死,是最可怕也最容易得事。
与其让赤那死了,一了百了,不如让他活在猜忌里。
晚上闭着眼,都要担心身边的奸细究竟是哪个。
萧铭点点头:“也对。”
他席间喝了汤,唇色被浸的红了些。
陆元驹听不到他说了些什么,只看到那一张一合的唇瓣。
软糯。
诱人。
陆元驹沉着眸子看了半晌,忽得打横抱起萧铭。
萧铭被吓了一跳:“做什么?”
陆元驹盯着他的唇,又克制着移开,嗓音变得滞涩:“带你过生辰。”
萧铭:“那你先放我下来。”
陆元驹:“不放。”
萧铭:“被人看到了不好。”
陆元驹:“看不到。”
顿了顿,又说:“你从前都是会让我抱的。”
萧铭耳尖染了红:“我现在长大了。”
陆元驹:“才二十,还是个孩子。”
萧铭:“”
萧铭已经不想同他争辩这些。
感觉陆元驹根本就没听他好好讲话。
陆元驹一路将他抱至一处偏殿。
那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
灯下坠着红纸。
红纸上有字。
萧铭凑近一张,轻轻取下来看——
萧遂之,岁岁安康。
他换了一盏,再看——
萧遂之,吾心悦之。
这里挂了满院的灯笼,每一盏都是陆元驹亲自挂好的。
那些字,也是陆元驹一笔一划亲自写上去的。
每一处,都是陆元驹在心里藏不住,满到溢出的爱。
萧铭仔细将那些红纸收好,放在心口处。
他笑着看向不远处的陆元驹,只觉得被暖意填满。
只有陆元驹,才会为萧遂之做这些事。
只有陆元驹,才会将萧遂之捧在心上。
陆元驹走至他身边,将手心中的小银锁展开给他看。
是求平安的平安锁。
萧铭微微低头,主动配合陆元驹,让他给自己戴好。
平安锁坠着小铃铛,动作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陆元驹为他戴好,唇瓣吻上萧铭侧脸,低沉的声音一路蔓延至萧铭心口,泛起一阵酥麻。
陆元驹说:“遂遂,平安。”
寂静的夜空,恰在此时燃起烟火。
黑夜变得绚烂。
天地同庆。
陆元驹在这烟火的嘈杂中,将萧铭揽地更近。
——“萧遂之,生辰快乐,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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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赤那这件事,我起初想过,是不是要让陆元驹把十部都打下来才能解气,但后来想想,他和萧铭都不是这样的人,倒不是说以德服人,而是他们不会主动挑起战乱,让两边的百姓受苦,所以拿住十部命脉,让赤那夜不能寐是最好也最解气的结果,赤那以后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