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要多笑笑
萧铭的针扎了第三日,公允白就让他昏了三回。
等到第四日,萧铭刚从昏睡中醒来,就见两个人影在他跟前站着。
萧铭遮了下眼睛,不太明白怎么陆元驹一下变成了两个。
他伸出手拽住其中一个掌心,随即被一只有力的手掌强行分开。
陆元驹将他遮着眼睛的手拿下来,目含幽怨:“别乱牵人。”
萧铭眨了下眼睛,才看清眼前的另一个人是阿明。
阿明离他更近些,他方才握得是阿明的手。
萧铭指腹挠了挠陆元驹掌心,示意自己知错了。
阿明在一旁脸都憋红了:“我,我”
“江毅宁,”萧铭偏头,轻轻喊出这个名字,“你是阿宁。”
江毅宁呜咽一声:“我终于找到你了。”
萧铭眼底泛起点笑意。
江毅宁却道:“那你之前许给我的大宅子还作数吗?”
萧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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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毅宁就是萧铭七岁那年遇到的农户的儿子。
两个孩子夜里睡觉时,小阿宁忽然问他:“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萧铭不知道,也不敢许诺。
小阿宁蹭着来到他身侧,几乎要同他脸贴脸:“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
萧铭耸了下鼻尖,往后扬了扬头,错开两人距离:“什么约定?”
阿宁:“以后我就在我手腕上画一个红色的月牙,你见到了,蹭一蹭我的手腕就知道是我。”
萧铭:“”
萧铭不理解,但是萧铭接受了。
半夜,屋外刮起了风,吵得阿宁睡不着,气呼呼捂着耳朵。
萧铭无奈离他近了些,替他掖了掖被角:“若是日后能遇到,我给你换大宅子,风声不会再吵到你。”
阿宁眼睛都亮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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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江遂宁眼睛也亮着光:“大宅子!”
萧铭一时语塞,被噎的咳了几声。
陆元驹拍拍他的背,趁机落井下石江遂宁:“你刚还牵他手,他现在却讹你大宅子。”
又悄悄凑到他耳边,呢喃道:“我不要宅子,我还能给你送宅子。”
萧铭:“”
哪里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江遂宁见萧铭不说话,也不恼,挠了挠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逗你笑一笑,也不是一定要讹你大宅子嘛。”
“你被那群人带走之后,我们都可担心了。到后来忽然有人给我们送来一大笔钱,说你安好,当时我们才算放了心,可再想一想,万一那人也是坏人怎么办?”
就这样担忧了这些年,悬着的心今日才算尘埃落定。
萧铭懂他未尽之语,握住他的腕子轻轻摩挲着那块儿月牙印记,良久,才轻轻勾了勾唇,露出点浅淡的笑意:“叔叔婶婶都还好吗?”
“都好都好,”江遂宁一个劲儿地点头,“就是我这一年没怎么回家,一直跟在”
说到后面,他骤然闭了嘴。
脸上飞扬的神色也变得暗淡。
萧铭将那块儿月牙痕迹蹭的差不多,拍了拍他的手背:“去见一见他吧,有什么话总要说开了才好。”
江遂宁抿着唇,沉默半晌,才点了下头。
陆元驹走到桌前倒了盏茶,慢慢喝了,状似无意道:“你们说了好久,朕听得都口渴。”
江遂宁短促地啊了一声。
萧铭看了眼门外,示意他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江遂宁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终于转身朝外走。
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来,眼睛亮晶晶地:“大宅子?”
萧铭:“给你。”
陆元驹又默不作声喝了一盏茶,捏着茶杯在两指间摩挲:“这笔账算在朕头上,明日就叫人给你建处新府邸。”
江遂宁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不了。”
皇帝陛下亲赐,他都怕自己没命住。
萧铭淡淡看向他:“那日你中了陈太妃的子母蛊,她却以为这蛊是子母相连,母蛊亡子蛊也定然活不下去。”
江遂宁五指成拳,垂头固执地盯着地面。
萧铭补完了后半句:“可事实完全相反。母蛊破子蛊生。”
江遂宁猛然抬头看向萧铭,眼中带着轻易就能叫人读懂的希冀。
可他在期盼些什么,只有他自己知晓。
萧铭下榻,走到陆元驹身边,阻止他欲要喝下口的第三盏凉茶,对江遂宁道:“他没想害你,至于其他的,你要亲自去问,而不是在这儿跟我刻意逗笑。”
江遂宁根本不想要什么大宅子,他只是心太乱,嘴上闲不住,胡乱说几句掩饰心中难安。
陆元驹顺从着放下手中茶盏,手肘支在桌子上,手背托着脸侧,凉笑着催促:“还不走?”
江遂宁打了个抖,麻溜走了。
终于将人打发走,陆元驹一把揽过萧铭的腰,将人带到自己腿上。
萧铭被他摁在怀里,音调拔高了些:“陆元驹。”
陆元驹拍了他后背一下:“又乱喊人,叫哥哥。”
萧铭就喊他:“哥哥。”
只是语调有些凶,比起往日倒是鲜活不少。
陆元驹为这样的萧铭高兴,刚要开口,就听萧铭说他:“哥哥,气度呢?”
陆元驹:“”
萧铭错开两人距离,双手揪着他身前衣领:“你刚才在吃味什么?”
陆元驹挑眉:“很明显吗?”
萧铭看着他,不语。
陆元驹吻住他唇瓣,力道又重又急,直到萧铭呼吸都不大顺畅,他才松了口,喘息着笑,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萧铭颈侧:“是有些明显。”
“我只是吃味当年遇到你的不是我。”
那个受了很多苦的小侯爷,是他穷尽两世也无法触及的存在。
萧铭瞥到陆元驹翘起的一缕发尾,抬手给他按了按。
陆元驹轻轻咬了下他侧颈:“做什么?专心些。”
萧铭摁着那缕发丝,淡淡道:“可我终究会遇到你。”
或早,或晚,他都会遇到陆元驹。
如果在一切发生前遇到他,那是上天垂怜。
如果经过千难万险才遇到他,那便是苦尽甘来。
但无论怎样都好,陆元驹出现在他眼前,就是他一生都化不开的糖。
足够甜,足够安稳。
陆元驹无声笑了下,忽然道:“府邸的事你不用操心,我找人给他操持。”
萧铭见他那缕发尾压不下去了,在想要不要给他剪掉,闻言,倒是有点诧异:“你真要给他?”
“给,”陆元驹又在萧铭耳侧偷了个吻,“咱们谁给不是一样?”
萧铭点头。
陆元驹又道:“我给他把府邸建在离你最远的城南,让他以后少来我眼前晃。”
萧铭:“”
萧铭终于笑出声。
他声音冷,笑起来却带着股教书先生般的温润气。
叫人想起春日化雪。
“可算是愿意笑一笑,”陆元驹捧着他脸颊晃了晃,“小孩子还是要多笑笑。”
萧铭的笑意未消,道:“都二十了。”
陆元驹弯着眼睛,眸子中是萧铭看不懂的情绪,珍重,怜惜,或许还有更多。
“二十也还是孩子,不算大。”
萧铭欲要开口,窗外忽然传来几声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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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有七,也担得起年少无知四个字?”
陆元驹冷眼觑着跪地磕头的董延年。
昨日萧铭派出去追查的侍卫过了这些时日,终于飞鸽传信回来。
董延年的大儿子私藏兵马,但那些兵到了肴州边界的济安县就忽然不知所踪。
这也是陆元驹之前抓了董延年之后,没让人捉拿他儿子的缘由。
此前贾致山贪污一案中,陆元驹与萧铭查出那些被暗中私吞的银子都流入了安王的封地,肴州。
但这只是被人刻意做出来的幌子——
董延年的大儿子,董柏,曾因醉酒闹事被贬肴州,在肴州任了个不大不小的官。
此事是季鸿远一手督办的。
当时陆元驹并未觉得有异常,只是惩处个滋事的公子哥而已,并没什么大不了。
直到贾致山的账本被查出,陆元驹才觉出不对,季鸿远当时办事的效率太快了些,董延年甚至都没多做挣扎,就任由儿子去了肴州。
萧铭与他商量一番,当即派人去查董延年,就见董延年果然遣小厮给董柏送了封家书。
那人一路跟随小厮追查下去,发现董延年竟在私下招兵买马,只是那些兵马到了肴州边界的济安县就莫名不见踪迹。
这事跟陆文轩脱不开干系。
也不知道陆承璟怎么惹了陆文轩,贪污受贿,招兵买马,件件都往他身上引。
也是有够倒霉。
陆元驹那日醒来恢复记忆后自是想起了这回事。
只是这几日萧铭醉春华解药终于有了着落,他一门心思都在萧铭身上,便将此事暂时搁置。
但昨日那名侍卫来回禀萧铭,陆元驹算算日子,也是时候将此事做个了断,三十那天能好好给萧铭过个生辰。
董延年还在不停地磕头。
陆元驹踏出牢房,嗤笑:“朕过几日就送你们父子在牢中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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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为着这事,陆元驹本打算派祁进解决了就好。
只是萧铭当年被喂毒的事有了着落,那座关了萧铭一年的小屋就在肴州附近。
陆元驹想着,还是要亲自去一趟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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