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衍之福
——“别躲！别躲！”
——“小侯爷，你别躲！”
——“都说了别躲！”
公允白手中拿着银针，冷汗热汗津津地往外冒，寒冬腊月的天，简直要着急的上火。
萧铭五指成拳，缩在陆元驹身侧不说话。
陆元驹捏捏萧铭小臂，又笑着安抚公允白：“公先生，他还小，您别和他计较。”
公允白长呼一口气，亮着银光的针在萧铭面前晃了晃，话却是冲陆元驹说的：“陛下，孩子小才要好好管，哪有这么放纵的？病不治了？”
陆元驹淡淡一笑，不答他这话。
萧铭抬眸，冷冰冰看过去。
公允白又晃了晃他那银针，惹得萧铭下意识往后一缩。
“小侯爷，”公允白尽量平缓着语气，“你再瞪我，这也是事实不是？我一扎下去你就躲，你是有几个肩膀被我扎？”
好好的皮肉都快给戳成筛子了。
萧铭抿了唇，不说话了。
“没事，没事，”陆元驹将萧铭揽在自己臂弯里，头摁在自己肩膀处，他望向萧铭肩膀，上面布了五六处银针落下的痕迹，红点似的，有些还在渗着血。
陆元驹眸光幽深，语气却依旧和缓，哄孩子似的，抚着萧铭后脑：“针扎下去那样疼，谁会不害怕？这不怪你。”
公允白：“”
真是开了眼了。
萧铭忽然推了推陆元驹。
陆元驹垂眸看他：“怎么？”
萧铭又推他一下：“你出去。”
陆元驹：“？”
萧铭从他怀中退出来，偏头避开他的视线：“施完针后，你再来。”
竟然要避开他？
陆元驹捧过萧铭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确认道：“真要我走？”
萧铭点头。
“好，”半晌，陆元驹开口应了，径直起身往门外走，欲要关门时，他望向萧铭，勾唇笑了下，“我就在外面。”
萧铭似乎也笑了，冲他眨了下眼睛。
陆元驹关了门，守在殿外。
公允白啧了一声，也不知说谁：“惯得呦。”
门关上的那一刹，萧铭脸上笑意淡去，主动褪下上杉，趴在榻间：“抱歉，我确实有些怕。”
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公允白却忽然觉得不是滋味。
他是知道这孩子受了多少苦的。
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娃娃，身子从小就不好，偏偏还要去塞北打仗。
落了一身伤病，也不知喝了多少苦药，挨了多少回针。
公允白心中酸涩，再一想，这孩子今年才不过二十，当即简直要落泪，声音也跟着软下来：“我下针轻点，忍一忍就过去了。”
半晌
陆元驹只听殿内又传来怒吼：“祖宗，别躲了成不？成筛子了！”
陆元驹：“”
周禄在一旁听着，心下跟着一跳。
等到里面终于安静下来，就听陆元驹问他：“塞北十部的朝贡，是在年后初十？”
周禄垂首：“是初十。”
“太晚了，”陆元驹扔给周禄一块儿令牌，“去礼部找邱林，让他通知塞北十部，今年除夕来都城过年，朕要同他们，好好叙叙旧。”
周禄方才跟着里面揪心，这会跟着心惊胆战。
半个月后就是除夕，也是小侯爷生辰。
陛下这是
周禄打了寒颤，麻利溜了。
陆元驹又自在殿前等了许久。
公允白开门出来时，唉声叹气：“这孩子，是受什么刺激了？好说歹说都不管用。”
陆元驹蹙眉：“没能施针？”
“那倒没有，”公允白轻咳了一声，“我给他点了迷香，给他迷晕了。”
陆元驹：“”
等到踏进殿门，满室的香气还未散干净。
香的气味很淡，像是沾了露珠的白玉兰。
陆元驹乍一闻到，只觉得哪哪都不爽利：“这是什么香？”
公允白食指刮了刮下巴：“凝兰香，陛下可是觉得神清气爽？”
陆元驹却摇头：“朕觉得闷。”
公允白：“”
咂了下嘴，公允白语气莫名，夸他：“陛下身体康健，大衍之福啊。”
陆元驹：“？”
公允白已晃着脑袋走远了。
凝兰香有滋补之效，若是身上亏损，能帮人稍缓苦痛。
若闻者略感疲乏，便是此人龙精虎猛身康体健，身子好的不能再好，使得凝兰香效用与之相冲。
不过倒也不会出什么大岔子，稍缓一会儿便无碍了。
走在宫道上，公允白想想那个正昏在榻上的小侯爷，又想想精神奕奕的陛下，眯着眼睛再次啧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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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萧铭挨了针，嘴上不说什么，却在榻上躺了整整一日才肯挪挪地方。
陆元驹笑着同候在身侧的周禄打趣，指指正在穿外衫的小侯爷：“瞧瞧给孩子委屈的，门都不愿出了。”
周禄只看着他二人笑。
为这宁静安稳的日子开心，为陛下和小侯爷苦尽甘来开心。
“陆”
萧铭又想喊他名讳，但顾及周禄在旁边，顿了下，不说话了。
陆元驹走上前替他系腰佩，同他耳鬓厮磨：“又要唤我名字？”
萧铭看着他系腰佩的手指，修长，洁净，匀称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只手消失在视线中。
“小侯爷，回个神，”陆元驹低沉的笑声在萧铭耳边响起，伴着些微的痒意，唤回了萧铭思绪。
萧铭顺势抬头看他。
陆元驹捏了捏他的鼻尖，逗他：“多大了，连人都认不得了？”
萧铭偏了下头
陆元驹就又冲着周禄说话：“瞧见没，这是嫌我说他了，闹脾气呢。”
周禄笑着应是：“小侯爷年岁不大，闹闹脾气也无妨。”
二十岁，仍不算大的小侯爷：“”
等全都收拾好，陆元驹又给萧铭系上大氅，大氅是后来新做的，鲜艳的红色，上面绣着几簇白梅。
“今晚叫了皇兄过来，咱们一起吃顿饭。”
陆元驹给他将帽兜罩好，领着他往门外走。
萧铭闷头走在外面，夜里的烛火都燃起来，打在他身上，将他衬的像是个报喜的福娃娃，红彤彤的可招人稀罕。
陆元驹看着他笑。
小侯爷分明就还是个孩子，只是以前缺了好多爱，现在才终于得到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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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陆承璟吃饭的地方在离庆平殿不远的宴合殿。
陆承璟来的时候，怀里还揣着带热乎乎的栗子。
他解了大氅，由宫人伺候着擦了擦手，随即不见外地坐在桌前，自顾自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
陆元驹与萧铭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看他吃。
“啊哟，”陆承璟吃菜间隙，抬头看见两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自己，差点没给自己噎住，“做什么这样看我？”
陆元驹眉尖细不可查地挑了下：“你”
陆承璟埋头吃饭，空出一只手在空中挥了挥：“陛下，我可是还没用膳，就这么一路赶过来了。”
陆元驹笑了笑：“你吃你的，只管听朕说就好。”
陆承璟看起来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陆元驹却直言道：“已经过了七日了。”
陆承璟一个劲儿地喝汤，死活不抬头。
陆元驹：“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你母妃？”
陆承璟：“”
陛下你要不少说点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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