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他很生气
国祀进行的很顺利,众人返程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陛下即将归朝的消息先一步传入宫中,与此同时传过去的还有恪王与陈太妃谋反被捕的消息,似乎还有一个工部的董延年董大人。
这可是天大的事,朝内众说纷纷,但陛下归朝三日,却从未提及过此事。
大臣们摸不准陛下的想法,也不敢轻易多言。
直到这日,一群文臣齐刷刷在议政殿外跪了一地。
“陛下,恪王谋反一事还需早下定论呐。”
“陛下,迟则生变。”
“恳请陛下早做决断。”
陆元驹带着纪宁走出议政殿,纪宁手中握着一沓状纸。
“诸位,先起身。”
陆元驹知晓冒着惹怒他的风险跪在这里的这些人,是真真切切的为大衍的安宁担忧。
他并不觉得生气,只是面上却要端的严肃,不轻易叫人察觉了他的心思。
“恪王谋反一事,原原本本的经过朕已与纪大人讲清,随后就可解诸位疑惑,至于对恪王的惩处,此事朕心中有数,不会徇私,还请诸位安心。”
得了准话,这些大臣才安下心来。
虽说他们这位陛下年纪轻轻就杀伐果断,但恪王殿下自幼同陛下一起长大,是血脉相连的至亲,难保不会动了恻隐之心,为之后留下祸患。
陆元驹看向纪宁,示意他将这些人领走。
纪宁躬身告退,拿着那一沓状纸走向人群:“诸位,可要听我说说真相?”
“自然自然”
“纪大人快请讲”
纪宁边讲边走,将一众人带离了议政殿。
萧铭缓缓从议政殿踏出,抱着陆元驹新给他的暖炉,脸颊难得泛着红润,像是个沁着红心的糯米团:“不去天牢看看他吗?”
陆元驹拢了拢萧铭的大氅,笑了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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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
陆文轩手脚皆带着枷锁,身着单薄的囚服,蜷缩在牢房角落。
轻而缓的脚步声跨过天牢石阶,一路来到牢门前停下。
“陆文轩”
陆文轩闻声抬头,惊疑道:“阿铭?”
萧铭为这个称呼静默一瞬。
陆文轩匆忙又将头垂下:“你来这儿做什么,快回去。”
萧铭望着他,曾经非锦布金线不穿的人,如今像是折断了脊骨,着囚衣被困在牢房中,实在叫人唏嘘。
“你为什么要谋反?”萧铭神情带着固执,也罕见地染上一丝不解。
陆元驹对他并不差,也从未苛责过他什么,陆文轩为什么要将陆元驹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
陆文轩蜷着双腿,头深深埋下去:“重要吗?”
萧铭道:“重要。”
有人觉得很重要,虽然那人嘴上并不承认。
陆文轩抬头,泪水淌了满脸:“你要听个故事吗?”
萧铭从袖中掏出一个糖包,从牢房木栏狭窄的缝隙中塞进去。
陆文轩笑了下,最终走到跟前拾起了那包糖。
“我的母妃在我出生时就走了,从小我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后来才从私下交谈间的宫人口中得知,她名阮晴。”
宫中的人都惯会见风使舵,陆文轩没了母妃,又不受父皇重视,是以日子在宫中过得很坎坷。
更何况,他母妃怀下他的手段并不坦荡。
从小,他一个本该千娇万养的小皇子,就过着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这些,先帝从不知情。
偶尔想起来看看陆文轩,宫人们便在先帝面前装装样子,做出一副将小皇子照顾的很好的假象。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陆文轩九岁。
他趁着大宫女午后打盹的功夫,偷偷溜出去,懵懵懂懂中不知来到了哪处宫殿。
宫殿很漂亮,金碧辉煌,还能闻到其中飘出来的幽香。
是坤宁宫,当时刘雅云的居所。
刘雅云怀中正抱着一个小孩子,看起来瘦瘦小小,和陆文轩比起来也好不到哪去。
刘雅云摆着他轻轻唱着催人入梦的小曲儿。
或许是见那孩子睡去,身旁的宫女斟了一杯茶递给她:“皇后娘娘,喝点红参茶,润润嗓子。”
刘雅云笑着饮了一口,随口赞道:“味道不错。”
至于味道是怎样的不错,陆文轩不知道,他从未喝过茶,后来再长大点,哪怕是被接到刘雅云宫中,甚至是做了亲王,也从未喝过茶。
他得不到,便不会再要了。
茶水一点都不好喝,是苦的,他这样告诉自己。
那日午后,没人知道一个孩子偷偷来到这里,像是误入了美梦的乞丐。
但陆文轩在之后的第二日便被接到了新的寝殿,先帝给他换了一波新的宫人,就连刘雅云都时不时来看看他,对他照顾良多。
陆文轩:“可宫里的人永远拜高踩低,他们明面上对我好,私下却不知要怎么编排我。”
“骂我是没母妃的野孩子。”
“说我母妃是行下作手段勾引陛下的”
那几个字实在不堪入耳,陆文轩不愿脏了萧铭耳朵,便闭口不再谈。
萧铭视线不自觉往旁边扫了一眼:“这就是你的原因?”
陆文轩冷嗤了两声,自嘲一般:“我从小受的委屈不少,所以就总是想着,若是那个位子是我来坐,还有没有人敢对我这样。”
萧铭:“所以你就想要他的命?”
陆文轩抿了下唇,倒真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谁要他的命,我才不稀罕。”
陆元驹从小是太子,长大了是皇帝,从来不知道吃苦二字怎么写,他只是想要自己这个向来高高在上的皇兄吃点苦头,体会他曾经的那种无助。
萧铭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静默一瞬,道:“他吃的苦不少,你没见过罢了。”
陆元驹是太子,小小年纪就要扛着衍国的担子,先帝对他只会更严厉,竹板落在手心上时只会更重。
因为一篇策论没写好不给饭,因为一个动作不标准被罚练到深夜,这些都是旁人看不到的苦楚。
人世间走一遭,没有谁会过得轻松。
陆文轩拆了纸包,拿了一颗糖放在嘴中,声音显得有些不清晰:“他怎么不来看我。”
萧铭也含了块糖,两人脸颊都鼓起来,同这阴冷的牢房格格不入,他道:“生气了,不想来看你。”
陆文轩又将自己蜷起来。
萧铭顿了下,又说:“你那时被接进新的寝宫,是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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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没人注意到落荒而逃的小皇子,陆元驹练字连累了,爬上屋顶舒展筋骨,将这一幕看了个清楚。
——“父皇,轩儿的衣服不合身,靴子也不合脚,人也瘦的厉害。”
——“之前朕去看他,他看着一切都好,怎么会?”
——“怕是服侍的宫人出了问题。”
——“是朕疏忽了,给轩儿接到别处,重新挑人伺候吧。”
——“是。”
——“等等,璟儿那不会也是这番情形吧?”
——“皇兄的性子应当不会,况且他有母妃陪着。”
——“罢了,是朕忙着政事,关心你们几个太少,等朕空下来,好好陪陪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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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铭:“先帝不是忽视你。”
他只是平等的忽视所有人。
就连身为太子的陆元驹也只能挑先帝不忙的空隙见他。
这是陆文轩从来都不知道的事。
不如意的这些年里,并不是没人爱他。
但,是爱,是恨,是悔,此刻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陆文轩泪水大颗大颗落下,声线颤抖:“替我,跟我哥说声抱歉。”
萧铭没应,问他:“为什么要取阿明这个这个名字。”
陆文轩哑然,最终学着自己从前的样子对他笑笑:“没什么,凑巧。”
他这样说,萧铭也只当是凑巧,再不多问。
陆文轩看着萧铭离去的背影,眼角流着泪,却一直在笑。
萧铭或许自己都忘了,当年午后,在坤宁宫匆匆与他对视过一眼的孩子。
也忘记了那一盒,被自己刻意放在墙角边,等那孩子来拿的糯米糕。
更不知道,长大后的陆文轩每次回都城总要偷偷看他几眼。
所以今年在太后寝宫用膳时,陆文轩才会大喜过望,脱口而出那句:“侯爷长高啦。”
是非恩怨,到了这地步,已然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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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铭走过不远处拐角,向暗处伸出手。
一只手落在他的掌心,将他微凉的手暖热。
“走吧,”陆元驹牵起萧铭,“这里冷。”
萧铭手捂着唇,滞在原地。
陆元驹心下一慌:“遂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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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没写到陆元驹和萧铭是怎么识破恪王的,下章一定!】
【预告一下,好玩的事就要来了。(字面意思的好玩,鞠躬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