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当年之人
“殿下?殿下?”
一道微弱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守在萧铭寝室外的祁进当即警戒。
声音越来越近,像是黑夜中被吓坏的猫。
“殿”
声音戛然而止,祁进的剑横在来人脖子上:“谁?”
来人吓了一跳,当即惨叫一声,活像被压了尾巴的猫。
“我,我”阿明被吓得不轻,说话都有些不太利索,“恪王殿下让我沿着这个方向寻他。”
“恪王?”祁进的剑又逼近他几分,脖颈间隐隐渗出血迹。
祁进知道今夜不会安宁,也被陆元驹提醒过要注意恪王身边的人,当下思索要不要将此人就地正法,寝房的门却在此时打开。
萧铭着单衣倚在门框边,明月高挂在天边,一时竟分不清他与明月谁更清冷无暇。
祁进见他出来,赶忙叫人拿了披风给他披上:“小侯爷被吵醒了?”
萧铭摇摇头:“没睡。”
又问:“此人是谁?”
阿明手指颤抖着抚摸自己的脖颈,勉强让自己保持镇定:“在下阿明。”
“阿铭?”萧铭蹙了下眉,“哪个铭?”
“明晰的明。”
萧铭不自觉就想起陆文轩的那一声声阿铭。
但他此刻不欲纠结这些,只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阿明道:“恪王殿下说让我来这儿寻他。”
萧铭打量着面前这人:“恪王?”
陆文轩此刻不应当在这里才对,他叫这人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阿明也不太清楚现下是怎么个情况。
他听恪王的话才一路走到这里,但现在看来,他找错了地方。
而且面前这人,似乎是个侯爷?
阿明被死亡逼的迟钝的脑袋终于变得灵活,拱手鞠了一躬:“在下不是有意打扰侯爷,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萧铭抱臂看着他:“你过来。”
陆文轩不可能无缘无故让这人来这里,今夜这处院子除了暗龙卫就只有他,陆文轩是特意将此人送到自己眼前来的。
祁进的剑重新架在阿明脖子上:“小侯爷,当心些好。”
萧铭没说让祁进放开,只是保持着原来姿势不变,问道:“你与恪王是什么关系?”
阿明实话实说:“恪王殿下与我有恩。”
萧铭眯了下眼睛,像只谨慎的猫。
阿明福灵心至,赶忙解释:“两年前,我在山上打猎,结果惊动了一只老虎,恪王殿下当时恰巧路过,让手下人救了我。”
萧铭:“哪座山?”
阿明:“临溪山。”
萧铭抬了下眸子:“青州城外的临溪山?”
阿明有点诧异,但还是点头:“是啊是啊,侯爷竟然知道?”
萧铭没理他,对祁进道:“先放开他。”
阿明平日练武,但胆子小,一旦有什么性命攸关的时刻,总是被吓得茫然无措,但面对着萧铭,却不知不觉将死亡的恐惧抛诸脑后。
祁进不情不愿地放开阿明,但手臂依旧横亘在他与萧铭之间,杜绝一切对小侯爷不利的因素。
萧铭拍了拍祁进小臂:“没事,让他过来。”
祁进终于将手臂放下。
月光朦胧,院子里的光线并不强烈,阿明忽然就很想看一看,这个小侯爷究竟长什么样子。
今晚的一切都叫他摸不着头脑,但却仿佛始终有一条清晰的线延伸在迷雾中。
线的那头是什么,阿明并不清楚,但此时此刻他总有种直觉,这个小侯爷,是很重要的人。
阿明试探着靠近萧铭:“侯爷,我”
“这里还真是好生热闹。”
一道女声传来,嗓音动听却因为声音过大显得尖锐。
萧铭看向来人:“太妃?”
萧铭还未有指令,暗龙卫便自觉挡住了院门。
陈太妃冷嗤一声:“小侯爷,你要拦我?我这里可是有你最想知道的事。”
萧铭与她遥遥对望:“我没什么想知道的事。”
陈太妃举起一只手,轻轻摩挲着腕骨,不屑道:“是吗?”
原本要走近萧铭的阿明忽然一阵头痛,险些栽倒在地上。
萧铭垂眸看着这一切。
陈太妃挑起细长的眉,挑衅看向萧铭:“他是死是活,只在我一念之间。”
萧铭并未有丝毫动容,眸子冷得像冰:“他的死活,与我无关。”
“是吗?”陈太妃涂着蔻丹的食指朝着阿明一指,“你要不要问问他是谁?”
萧铭看着半跪在地上冷汗津津的人:“你原本的名字是什么?”
阿明痛极了,意识也不大清晰,听见有人问他,下意识就答了:“江毅宁。”
萧铭似是早就猜到这个答案,抬眸看向太后:“青州肃溪县,农户。”
陈太妃瞪大了眼睛,惊疑道:“你!”
“原来查我当年之事的人,除了恪王还有你一份,”萧铭拇指摁在折扇扇柄的凸起处,“上次送来个假的,这次又要来诓骗我?”
陈太妃只动摇了一瞬便恢复了原本成竹在胸的模样:“你有本事就杀了他!你要不要赌一赌,看这人究竟是真是假!”
阿明痛的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脑袋,额侧已被掐出青紫的指印。
他穿了广袖的黑衣,动作间长袖滑落,露出他手腕的月牙印记。
萧铭走至他身前,半蹲下身,被寒风吹得冰冷的手攥住阿明的手腕,他没有凑近查看那印记是真是假,只是用拇指轻轻蹭过那个印记。
红色的月牙痕迹被蹭的淡了许多。
萧铭瞳孔倏得一缩。
他喉间隐约漫上血腥气:“你这印记怎么来的?”
阿明还在挣扎着试图掐自己的头,却在听到此话时,下意识摇头,不停道:“不能说,不能说”
萧铭看了他一会儿,缓缓松开了他的手。
“祁统领,放太妃进来。”
祁进不愿,但也绝不会违背侯爷命令,便只好亲自跟在陈太妃身后将人带进来。
陈太妃笑着问他:“小侯爷,此人是真是假?”
萧铭无波无澜:“假的。”
陈太妃:“”
有那么一瞬间,陈太妃当真以为他和陆文轩找错了人。
但,是真是假都无妨。
陈太妃摩挲着手腕,离近了才知道她手腕上带着一颗红色的珠子,用细白的软绳串起戴在了手腕上:“既然是假的,那我现在就杀了他。”
萧铭身影一闪,欲要攥住陈太妃手腕,将那珠子夺下。
陈太妃早知他会如此,也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当即将手缩回袖中,笑道:“小侯爷可知这珠子里是什么?”
不待萧铭回答,她又道:“这是塞北的连心蛊。母蛊在我这儿,子蛊”
陈太妃看向几近痛昏的阿明,“自然是在他身上。”
萧铭折扇亮出寒光,十三片利刃在夜色中凌然泛着森森冷意。
“小侯爷,冷静些,”陈太妃喉间涌动,兀自镇定道,“子母蛊相连,母蛊若亡,子蛊必死无疑。你猜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灭掉母蛊更快些?”
萧铭收回利刃:“你想要什么?”
陈太妃抚了抚发间的珠钗,一派悠然:“不想要什么,只是要劳烦侯爷跟我走一遭。”
萧铭忽得笑了,面容温和,像是盛开在冰层上的花,说出口的话却是:“不去。”
陈太妃只觉腕间一凉,而后巨痛袭来,她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上。
萧铭手中握住匕首,匕首上数条鲜红的血线沿着刀身汇集到刀尖上滴落。
陈太妃衣袖处划出一道口子,连绵的鲜血自其中涓涓流出,染红了靛蓝色的衣袖。
那颗珠子也顺势掉在地上,萧铭取出祁进的长剑,一剑刺碎了那颗珠子。
痛的要昏过去的阿明忽然停止颤抖,竟是缓缓恢复了平静。
子母蛊,解了。
萧铭看着那颗破碎的珠子,母蛊被一剑刺穿,缓缓渗出深蓝色的血液,同艳红的鲜血融在一处。
“连心蛊,母蛊死,子蛊方生。”
方才陈太妃只是在骗他。
萧铭这些年身中醉春华,陆元驹又不知被何人下了蚀情散,久病成医,萧铭更是花了不少功夫去钻研这些惹人厌的东西。
“镇北侯。”
无人注意的角落,一道身影挺拔修长的身影缓缓走出。
他不知在这看了多久,此刻见萧铭事了终于舍得出来:“天冷,先回屋。”
其余众人:“?”
陛下何时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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