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要乱猜
萧铭还在外面等着,陆元驹便也没想着兜圈子,直言道:“儿臣与萧铭的事,想来母后也已经知晓,今日提起此事,是想要告诉母后,儿臣只要他一个。”
太后手中的木梳啪嗒摔回桌上。
陆元驹拾起来,重新递到太后手里:“母后,我与他之间的事,皆是我强迫,怨不得他。他身子不好,你别怪他。”
“大衍的江山和百姓,这是我的责任我自然不会弃之不顾,可萧遂之跟我的责任并不相悖,我不会为此舍弃他。”
为帝者,当无愧天地,无愧百姓。
陆元驹永远不会将任何人任何事,放在国家和百姓之上。
包括他自己,甚至包括萧铭。
因为这是他坐在那把龙椅上就注定要走的路。
可萧铭永远不会是这条路的阻碍,他聪慧又果敢,比任何人都知晓为以天下为己任的道理。
天下为先,生民为首固然是他们上位者的金科玉律,但也没有谁能定下规矩,天下和爱人只能二者选其一。
陆元驹有野心有能力,无论哪一个他都不会放弃。
太后握着木梳的手微微用力,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岔开话题:“哀家似乎比起年轻时,变了许多。”
陆元驹:“母后容貌不减当年,是哪里变了?”
“罢了,”太后望着镜中的自己长叹一声,“先将铭儿的毒治好,其余的之后再议。”
提到了毒,陆元驹倒是一直都很想知道:“江泰和是从什么时候照看遂遂的?”
太后蹙眉,算了算日子,道:“铭儿十四岁时,一直给他看诊的太医公允白辞了官,说要去寻什么草药好研制出醉春华的解药,江泰和算是公允白的半个徒弟,先帝那时便做主由他接任公允白的位置,继续为铭儿照看身子。”
陆元驹:“那萧铭究竟是何时中的毒?”
太后迟疑一瞬:“哀家只知道他八岁那年被先帝带回宫的时候就中了毒,只是一直没有毒发。”
看起来跟韦昆以及萧铭之前说过的真相没什么出入,但是陆元驹总觉得这其中不对劲。
江泰和按理来说并非萧府的人,萧铭却对他格外抗拒,现在连太后都说不清萧铭究竟是什么时候中的醉春华,重重疑点加起来,只能说明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陆元驹微微闭了下眸子,压下心中思绪。
半晌,他唤了贴身宫女进来服侍太后,方才离开宁寿宫。
他身高腿长,萧铭走得又慢,没走多久,便遇到了正站在红墙旁出神的萧铭。
“就知道你在等我,”陆元驹摸了摸萧铭手中的暖炉,见还热乎着,才露出点柔和的笑意,“今日冬至,小侯爷能不能给我个奖赏?”
萧铭顺势问他:“想要什么?”
陆元驹张了张口,却最终只是清浅一笑:“暂时没想好,侯爷先欠着我吧。”
萧铭抿了抿唇,似乎有点苦恼,但也没强求他。
======
二人一路回到涧青阁,陆文轩竟然殿外和宫人们一块儿堆雪人玩。
上午下的雪不小,到了现在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宫内其他地方都被人清扫干净了,唯独涧青阁,萧铭只让宫人扫出一条能走的路,其余的便任由雪堆在原地。
涧青阁红柱黄瓦青枋,即使景致再典雅也无法抹去皇宫中那股威严奢华的意味,如今下了雪,更是显得庄重,但来来回回的宫人还有个一身红色衣裳的陆文轩,倒是显得热闹不少。
陆文轩正给雪人堆脑袋,手指冻得通红,还不肯放下手里刚刚成形的雪球,见他们二人来,眼睛都亮了:“皇兄!”
见到萧铭,又喊:“侯爷!”
大抵觉得太过生疏,陆文轩顿了顿,又唤了一声:“弟弟!”
萧铭:“”
陆文轩小心翼翼将圆滚滚的雪球放下,踮着脚尖尽量避开那些洁白的雪,一路笑呵呵来到二人面前:“我不想回王府,宫里其他地方又都扫得差不多了,就这里雪最白最多!”
陆元驹眉尖一挑:“弟弟?”
“对啊,”陆文轩又踮着脚尖跑回去,声音因此特意放大了些,“他最小,当然是弟弟。”
“倒也是,”陆元驹将萧铭揽近些,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年纪还这样小。”
萧铭偷偷握住了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指。
陆元驹垂眸看向他,眼睫缓缓眨了一下,继而笑道:“你不能受寒,咱们回殿内。”
萧铭点点头。
陆文轩好容易将雪人脑袋堆出个样子,正想要人帮他找几块儿黑石子当眼睛,一抬头,发现自己亲皇兄和刚认的弟弟全都没了影。
涧青阁正殿的门忽得被打开,萧铭站在门内,脸色依旧没什么情绪,出口的话却是,外面冷,玩够了就进来。
陆文轩觉得冷冰冰的小侯爷其实挺乖,当下丢了雪人一路跑回内殿。
殿内,陆元驹正在矮榻上斟茶,手臂微微抬起,筋骨分明的手端着紫砂壶壶柄,泛着热气的茶水从细长的壶嘴中流出,举止间皆是皇家贵气养出来的从容。
陆文轩和萧铭在一旁静静看着。
直到茶盏中的茶水溢出来。
陆文轩弱弱喊道:“皇兄”
陆元驹恍然回神,偏头看向他。
萧铭已经走到他身边,将那盏满溢的茶水倒在了茶盘上:“在想什么?”
陆元驹重新拿了个杯子斟茶,语调同动作一样闲适:“没什么,只是盘算着今夜群臣宴的事。”
冬至群臣宴,由天子宴请文武百官,君臣齐乐。
这条规矩还是当年衍国开国君主——武昭帝定下的,当时武昭帝率兵打完最后一座城彻底安定天下后,冬至已然过了三日。
但伟业已成,众人心中畅快,武昭帝便下令在宫中大摆群臣宴,犒劳众人。
从那以后,这条规矩便渐渐定下来,并改由冬至当日,君主宴请群臣,共畅佳事。
陆文轩蹭到陆元驹身边,伸手帮他捶了捶肩颈:“皇兄,我能”
陆元驹:“不能,群臣宴你睡也要给朕睡完全程。”
陆文轩:“”
陆文轩哭着跑了。
萧铭坐在矮榻另一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陆元驹。
“做什么?”陆元驹倾身捏了下他的脸颊,“看得我怪不自在的。”
萧铭伸出手给他看。
陆元驹笑着垂眸看去,掌心中赫然是一枚圆形玉佩。
玉佩通体莹白,刻着祥云纹。
萧铭视线依旧落在陆元驹身上:“我自己刻的,你要吗?”
陆元驹一手托着萧铭手背,另一只手小心接过那枚玉佩,又对着窗子看了良久:“很漂亮。”
他收了玉佩,又仔细捧着萧铭的手瞧来瞧去:“刻的时候受伤了吗?”
萧铭摇头:“没有。”
陆元驹满意地放开他的手,忽得想起件事:“这算我的冬至礼吗?那我还能向小侯爷讨赏吗?”
萧铭看着他:“能。”
陆元驹沉思一瞬,道:“我”
话到嘴边,他又转了个弯:“我以后再讨。”
“陆元驹,”萧铭唤他,“你想要问我什么?”
陆元驹还是温和地笑着:“没有。”
萧铭又喊他:“陆元驹。”
陆元驹抓着萧铭手指把玩:“乱喊什么,叫哥哥。”
萧铭顺从改口:“哥哥”
而后又问:“你要问什么?”
陆元驹从太后宫里出来之后情绪就不大对,整个人缄默不少,还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方才更是连斟茶都在出神。
陆元驹又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没要问什么”
萧铭:“你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陆元驹:“我不愿逼你。”
萧铭站起身,亲自将那枚玉佩佩戴在他腰间:“是我自己愿意。”
有些事陆元驹查不到,萧铭不会提,但若是查到了,萧铭也不会刻意瞒他。
他不愿陆元驹为了多余的事苦恼。
陆元驹欲言又止的口终于张开:“当年醉春华的真相你也愿意告诉我?”
他抱住萧铭:“我是说,你入宫前的那些事。”
萧铭愣了下,脊背也跟着僵硬,良久,才问:“你查到了?”
陆元驹:“我猜的。”
对江泰和的抗拒,先帝一入宫就给他找太医,一桩一件加起来,只能证明萧铭在入宫前就中了醉春华。
陆元驹坐在矮榻上,萧铭站在他身前,此刻陆元驹揽着萧铭的腰,想要看清萧铭神情只能仰头,他笑意温和,眸子里却染了丝不易察觉的忐忑:“还愿意告诉我吗?”
萧铭垂眸:“以后可以别乱想吗?”
许是知道自己声音冷,萧铭又唤了他一句:“哥哥。”
陆元驹:“”
陆元驹发现,这声哥哥真要命。
就连萧铭拒绝说出当年真相,他都不忍心再多提一个字。
但萧铭推开桎梏在腰间的手,坐在他身侧:“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不要自己乱猜。”
陆元驹愣了下,将这番话来来回回琢磨半晌,忽然发现一件事——
他一直低估了自己在萧铭心里的位置。
=====
【碎碎念几句——我始终觉得,国家要高于个人,高于情爱。尤其是这篇文的两个主角一个是高坐明堂的皇帝,一个是为国征战的侯爷,他们肯定不可能因为小我的情爱而失了在国家大事上的分寸,这是他们的原则,也是必须信奉的准则和必须履行的责任,所以我很赞同陆元驹将国家置于自己和萧铭之上,这是他在皇帝这个身份上必须要做的事,同理,萧铭也是这样。但抛开这些,他们一定是最深爱彼此的人,也是最希望和对方长相厮守的人。】
【下一章揭秘当年醉春华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