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被关门外
宁寿宫，太后寝宫。
太后吩咐人送来一堆瓜果点心，备了上好的茶。
“铭儿”她将一盏盛着葡萄的琉璃盏推到萧铭面前，“哀家，”
“太后”萧铭跪地行礼，“醉春华毒性暂时被压制，臣大抵能挺过这个冬日。”
太后俯身欲要搀他起来，萧铭却不肯，连看她一眼都不肯：“先前对太后说的话，是臣食言在先，任凭太后发落。”
到底是什么时候，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变得这样小心翼翼。
先前萧铭对她说活不过三个月，如今稀里糊涂压制了毒性，本该是欢天喜地的大事，他却跪在这里，为自己多活些时日觉得抱歉。
太后顿时就落了泪：“你是在怪哀家吗？”
萧铭终于直起身，垂眸摇了下头：“想要与陛下相伴，是臣的错，怨不得任何人。”
他抿了下唇，继续道：“臣任由太后处罚，但臣不愿离开陛下，若真有一日，陛下要为臣以血还血，臣会先自戕，不让陛下做傻事。“
萧铭冷静的权衡利弊，说出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深思熟虑权衡过后的结果，却全然忘却了这几句话在旁人听来是多么惹人心疼。
刘太后若不是有涵养撑着，几乎要哭背过气去。
处罚，自戕。
她这些年都已经将萧铭逼到这种地步了吗？
“铭儿，”太后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我们今天不提这些好不好，你大病方醒”
话说一半，太后忽然语塞。
不是为别的，而是萧铭在抗拒她的触碰，哪怕只是下意识往后避了一瞬，很快又停住，可刘太后就是察觉到了。
萧铭也意识到什么，生硬地开口解释：“臣只是不习惯。”
可他以前分明最爱让自己揉揉他的脸颊，然后笑着喂上一颗糖的。
变了，一切都变了。
刘太后缓缓将手收回来，强颜欢笑：“铭儿，今日先住哀家这里可好？”
萧铭从始至终低垂着眸子，眼睫遮下万般情绪：“臣府中还有事，不叨扰太后。”
这就是不愿的意思。
太后这里到底是没能将人留住。
萧铭踏出宫门时，宋清已经在不远处等候多时。
想来陆元驹应当是告诉了他什么，才让一向木头似的人眼中盛满了欲言又止之色。
然而，他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只牵来一辆马车。
马车很大，内里铺着柔软的白色皮毛，中间还放了张小桌，备了两碟甜而不腻的点心和一壶茶水。
这马车是谁准备的一目了然。
但萧铭实在疲累，无暇关注过多，只吩咐快些回府。
他要睡觉。
======
“说了没醒就是没醒，你们谁再来烦朕，俸禄统统减半。”
议政殿，从梅康健那得到小侯爷已醒的消息，十几个大臣像要逼宫似的，将大殿塞得满满当当。
陆元驹被烦的不行，他自己都见不着小侯爷的面，上哪去开恩放他们给小侯爷赔礼道歉去。
众人见他明晃晃将“朕心情不好”五个大字写在脸上，也不敢再招惹，只好默默退下，盘算着明日再来探探口风。
他们都以为陆元驹只是恼怒这些年他们对小侯爷私下的编排，完全不知道皇帝陛下本人也跟他们一样，见不到小侯爷。
好容易打发走了这群大臣，纪宁和张珂又进了殿。
陆元驹沉着脸色，三人彼此相望。
纪宁哭诉道：“陛下，你怎么不告诉臣，要臣搜查丞相府只是想要给季鸿远添乱而已啊！”
亏他还将陆元驹那句“丞相府的大门你一定要进，闹得动静再大也要进”当信条一般，同丞相府的人纠缠好久。
虽说最后还是没能进去，但他当时连以死明志的心都有了，就怕办砸了陛下交代的事。
结果那时候张珂忽然道：“陛下此前跟我说了一句话。”
纪宁神情激荡，一脸即将赴死的决绝望向他。
却听张珂道：“陛下说，若是进不去便回府休息吧。”
纪宁：“”
一腔热血的纪宁险些没喷出一口老血。
张珂也冤，偷偷拿袖子擦眼角：“下次小侯爷再让臣当朝指认他，臣万万不敢再应了。”
就因为配合萧铭演戏，张珂说出熏香一事，事后做噩梦做到现在。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那他现在做了亏心事岂不是要把鬼把门踹破。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委屈，陆元驹赶都赶不走。
最终，陆元驹妥协：“你们此次有功，想要什么奖赏，朕都满足。”
两人同时站得笔直，又齐齐躬身行礼。
纪宁：“臣想要陛下那幅秋雁图，名家宋雪翁画的那幅。”
张珂：“臣想要休假三日。”
陆元驹：“”
“准了，”陆元驹让人把图拿来，又亲自批了张珂的假，“现在立刻消失在朕面前，否则，”
话没说完，两人欢天喜地地立刻滚出了大殿。
======
心烦意乱忍了一下午，天色渐沉时，陆元驹再次悄悄溜出了宫。
萧府灯火通明。
陆元驹欲从大门进去的时候，祝国公恰从里面出来。
祝国公微微行了一礼，对他出现在此处似乎并不惊讶：“陛下。”
陆元驹虚扶他一把：“国公，侯爷如何了？”
祝国公叹息：“精神不大好，饭食也用的不多，陛下亲自去看吧。”
陆元驹点头，步伐匆匆欲要进府。
守门的小厮将他一拦，神情纠结：“陛下小侯爷说，不见客。”
不见客？
陆元驹看向祝国公，意思很明显。
祝国公不是客吗？为何他能进？
小厮硬着头皮，脸都快皱成一团，不得不说明白：“小侯爷说，不见您。”
陆元驹：“”
祝国公本来都准备走了，闻言没忍住笑，胡子都给笑颤了。
陆元驹也没再纠缠，利落走人。
小厮们齐齐松了一口气，不仅感慨如今自己真是有出息，陛下都敢拦。
======
萧铭屋内点了不少烛火，窗户不知为何留了一丝缝隙，微弱的凉风从外面渗进来。
“怎么穿的这样少。”
窗子忽然被推的大开，最终又被严丝合缝关好。
陆元驹将萧铭揽进怀中，亲昵地蹭了蹭萧铭脸颊。
萧铭推开他，褪下外衫，只着一件里衣躺在榻上。
他似乎真的困倦过了头，扯过锦被盖好，眼睛瞌上后再也不愿睁开，说话都含着放松的软糯：“不想说话，想睡觉。”
陆元驹轻轻笑了下，上前吻了吻他的额头：“好，我不烦你，你先休息，我洗漱完就来。”
萧铭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快去。
陆元驹走出屋，吩咐人备好热水，小厮们动作麻利，声音却放的极轻。
陆元驹足尖一点，跃上屋顶。
除了萧铭房中，前不久灯火通明的镇北侯府，此刻已有大半融于夜色。
陆元驹向屋下望了望，尽管见不到萧铭，却依旧漾起一点笑意。
月色朦胧，将他的神情勾成一副剪影，唇角的笑意却格外清晰，映照在小院的烛火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