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喊我哥哥
第二日,天光微亮。
萧铭睡在里侧,他睡得轻,也睡得少,窗外刚有了些许要天亮的迹象,他便有所察觉。
初醒的困顿让他整个人不大清醒,下意识往身边那处温暖的胸膛凑过去,发顶抵着那人下巴蹭了蹭。
“遂遂?”
上方传来一道低哑的声响,紧接着一双手搂住萧铭肩背,将他往怀里带了带。
陆元驹含笑吻上他的发顶,眼神中带着睡意未散的缱绻。
萧铭缓了缓才意识到,此处是萧府,不是庆平殿。
他知晓自己醒的太早,微微错开两人的距离,抬手覆上陆元驹的眼睛:“再睡一会儿。”
陆元驹捉住他羸弱的腕骨,亲了亲,笑道:“不睡了。”
萧铭睡醒后,眼底眼尾都微微泛着红,像是春日桃花,看得人心痒。
他直勾勾望了陆元驹半晌,眼尾变得更红,忽然道:“抱歉。”
清晨,相互依偎的恋人,低声细语说抱歉,陆元驹哪里受的住。
何况,要道歉的也不是萧铭。
陆元驹重新将他揽进怀里,彼此听着对方怦然的心跳:“傻不傻,好不容易冲我发回脾气,还要主动来道歉。”
萧铭手心抵在他心口,轻轻摩挲:“我让你担心了。”
萧铭之前猜的没错,在抓到韦昆后,陆元驹知晓了此人就是当年的下毒之人。
陆元驹当时没说什么,只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踹了韦昆一脚,几个太医联手才保下他一条命。
回到涧青阁后,陆元驹默不作声守在萧铭床前,就那样一动不动望着他。
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陆元驹忽然捂住心口,一条血线顺着唇角流出。
没有缘由,似乎但凡与萧铭的事沾上关系,他就总觉得心口闷痛,像是拿刀子剜一样。
萧铭自从之前见过陆元驹心口痛发作后,便一直注意着不刺激他,这次韦昆的事也一样。
陆元驹说完那些质问的话才恍然明白过来,萧铭不是要推开他,萧铭只是担心他。
“遂遂,”陆元驹抱着萧铭,似感叹似愧疚,“别再说了,否则我真要给你跪下赔罪了。”
他亲昵地摸摸萧铭发顶:“我这次误会你了,还朝你发火,是我不对,你想要怎么罚我?”
萧铭摇摇头。
其实哪里说得上谁对谁错呢,他自己也不是一点错都没有。
若是他的时间再多一些,底气再足一些,那定要像最平常的眷侣间那样,偶尔不轻不重的同陆元驹吵一吵,闹一闹,将平淡的日子过得有趣味些。
可他不剩多少时间了,全心全意地爱这个人都嫌来不及,哪里还奢望将日子过得有趣些。
“陆元驹,”萧铭很轻又很郑重地唤他名字。
陆元驹抱着他:“怎么了?”
萧铭将头往他怀中一埋,闷闷道:“起床。”
陆元驹失笑:“你睡太少了,再躺一会儿。”
萧铭偷偷用另一只手捂了下肚子:“有点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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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小侯爷一句胃痛,陆元驹亲自给他弄好暖炉,又耐心地揉了好一会儿,直到早膳呈上来,才勉强放开萧铭。
萧铭身子不好,但之前不论如何食量也还算过得去,如今却喝了几勺粥便不愿再碰。
陆元驹哄着他,端碗欲要亲自喂他再吃点。
萧铭偏头,不让他喂。
他这么大个人哪里就要人喂了?
况且吃不下就是吃不下,并不会因为喂饭的人是陆元驹他就能违背身体本能多吃一些。
陆元驹无奈将碗放回去,担忧着看向他:“不吃不会难受吗?”
萧铭本想说不,但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如实说出:“会,但吃了会更难受。”
陆元驹无法,只好先叫人将江泰和带过来。
萧铭并没有陆元驹想象中那样排斥,只是忽然间咳个不停,捂着唇说不出半个字。
江泰和叹息一声,似乎知晓他为何这样。
“侯爷,”江泰和跪在萧铭身前,往他腕间搭了条帕子,以免自己的触碰更让他感到不适,“诊完脉后,我必不扰您清净。”
然而诊了脉,江泰和也没什么办法应对当前状况,那压制醉春华的解药药效强劲,加上萧铭本就体弱,被伤了胃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只能硬扛过这几日,仔细养着,慢慢也就好了。
萧铭不欲听他废话,将手腕一收,冷冷道一声有劳,便将人赶了出去。
待人走后,萧铭看着眼前人,唤了一声:“陆元驹”
陆元驹轻轻笑了下,眉目间含着担忧,故作嗔怪:“这么不讲理呢?叫哥哥。”
哦。
萧铭从不纠结这些事,从善如流改口:“哥哥。”
陆元驹呼吸一滞,喉间涌动几下,再开口,语调都不大自然:“怎么?”
萧铭:“我不想再见他。”
他不喜欢萧府这些人,更是排斥自己身上被喂下的解药。
但,心底深处,萧铭也隐隐缓了口气,竟是有些感激陆元驹将解药给自己灌下去。
虽说是强迫着将他在人世多留了段时日,但萧铭其实很期望这样的日子,能再多陪一陪陆元驹。
原来,真要比较起来,自己的底线在遇上陆元驹时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萧铭依旧不想见江泰和就是了。
陆元驹捏捏他的脸,哄孩子似的:“不见就不见,惹遂遂生气的人都不见。”
萧铭被他这幼稚的语气逗得笑了下,冷玉一样俊秀的面容仿佛冰雪消融,满是春意的温柔。
陆元驹牵起他的手:“走,带你去找乐子。”
萧铭由他带着出了门,随即想到什么,又匆匆往回赶,拿起了小案上那柄折扇。
陆元驹挑了下眉:“这么喜欢啊。”
萧铭握着扇柄的手微微用力,没说话。
不是喜欢,只是觉得这柄扇子不能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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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了!丢了!丢了!都说了被我弄丢了!”
栖山居,陆承璟面对陆元驹不信任的目光几乎要抓狂。
“都说了,我出门买东西遇上了贼!钱袋被偷了!你们再不来,我就要在这给人洗盘子度日了!”
陆元驹不信,还是怀疑他想骗银子。
安王甩甩袖子,又踢踢腿,恳切示意自己是真的没钱了,穷。
萧铭见他抓狂,忽然凉飕飕冒出一句:“这次的事是你做的。”
陆承璟一愣,继而撇撇嘴:“你说什么?”
陆元驹好心给他解释:“说此次季鸿远被指认的事是你干的,那个状告季鸿远的家仆也是你指使的。”
陆承璟翘着腿,吊儿郎当完全没有皇亲贵胄的样子,装傻:“听不懂。”
萧铭一向懒得同别人说废话,只真心发问:“你能不能离开京城?”
陆承璟:“???”
这是被人明晃晃地嫌弃了?
陆承璟腿也不翘了,直愣愣看着陆元驹,质问:“这就是你说的不喜言辞?”
怎么说起话来,全往人心口上扎。
陆元驹冷嗤,不想多做解释。
若不是安王这回在背地里搞这么一出,他们也不至于临时改了计划,还差点吵起来。
萧铭自然希望他快点走。
陆承璟见没人理他,自顾自道:“不走,本王就在这住下了。”
陆元驹:“你没钱。”
陆承璟:“”
陆承璟能屈能伸,讨好地亲自为陆元驹斟了碗凉茶:“弟弟啊,好歹咱们血浓于水。”
一句话,便让陆元驹沉了脸色:“你若真要记得血浓于水这四个字,就顾好自己,别总是整天嫌命长一样。”
陆承璟:“”
陆承璟:“不是,哎,怎么跟你哥说话呢!”
陆元驹已经和萧铭走远了。
陆承璟悠哉哉回到房内,从床边小桌的抽屉里摸出一袋栗子,还热乎着,咬一口都满嘴馨香。
等到吃了大半,他才走到方才同陆元驹他们谈话的桌子旁,颠了颠陆元驹留下的钱袋。
银钱碰撞出脆响,听着让人格外舒心。
陆承璟轻哼一声,玩味地笑了:“弟弟啊,怎么就这么心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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