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阎王点卯
镇北侯现身朝堂这件事,惊疑的大臣不少,但看他们的陛下神色如常,甚至还有些纵容?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也都不敢提出什么异议。
张珂还在含含糊糊开口,像身后有谁拿刀逼着他说话一样。
“臣要禀告的就这些,如今凶手又未抓到,这才不得不思虑更多,并非针对小侯爷的意思。”
萧铭神色淡淡,鼓励他:“说得不错。”
张珂撇了下嘴,像要哭了。
程讫走出队列:“陛下,丞相大人尚且配合查案,镇北侯是否也应按规矩让刑部彻查?”
陆元驹高坐明堂,并不言语。
今日的早朝既然是萧铭主动要来的,那陆元驹便由他做主,并不额外多言。
萧铭神色冷,一身白色束袖长衣在深秋里更显得生人勿近,说出口话也不带多少暖意:“不过是一盒香,就这样急着定本侯的罪了?”
程讫愤愤道:“此前丞相大人被污蔑时可是主动配合刑部查案的。”
“程大人,”一直未言语的陆元驹忽然开口,“朕耳目皆明,还未曾糊涂。”
祝国公也冷哼出声:“当时是我府上家仆站出来指证,这才不得不按律法办事,搜查丞相府。”
他又冷哼一声,仿佛比被诬陷了还憋屈,语气不善道:“若没记错,一来丞相大人当时是有嫌疑在身上才需配合刑部查案,二来,丞相似乎也并没有主动配合,纪大人昨日可是连丞相府的门都没能进得去。”
纪宁干笑了两声:“”
程讫意识到自己说了糊涂话,顿时哑了声。
萧铭走到他跟前,问他:“你找到本侯下毒的证据了?”
程讫:“暂时没有”
萧铭在原地看了他半晌,良久那柄折扇落在程讫肩头。
镇北侯面冷,心冷,还在战场上打了不少仗,见了不少血,程讫一个文官被他这么轻轻一拍,霎时觉得自己命都去了半条。
谁料,萧铭只是轻飘飘问他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程讫慌忙鞠了一躬:“微臣程讫。”
萧铭收回扇子:“本侯记住了。”
程讫的冷汗漫上了额头,不敢多言。
“陛下”萧铭问完话,转身朝陆元驹单膝跪下,“既然此番风波牵扯到臣身上,还望陛下做主,查一查那熏香,还臣清白。”
陆元驹蹙眉:“你先起身。”
萧铭顺从起身。
陆元驹这才继续道:“诸位今日辛苦些,陪朕断完这个案子,也好还无辜之人清白。”
众人自然称是。
陆元驹又让周禄亲自带人去取那盒香。
有人在此时提出:“镇北侯何时与祝二小姐相识?国公竟一无所知吗?”
萧铭看起来很不想多说,但偏偏今日由不得他沉默不语:“本侯与谁相识,还要一一禀与你听?”
质问的人名唤梅康健,若论起来,其实哪边的人都算不上,只是个中立的小人物,因为固执不知变通,因此人缘混得并不大好。
萧铭两年前被俘后又忽然被敌军送回都城,梅康健左思右想,最终认定了这位镇北侯定是与敌军达成了什么交易,才能安然无恙的被放回来。
如今萧铭在朝堂上不依不饶,更是惹得梅康健起疑,甚至热血上头的同萧铭辩驳:“镇北侯无缘无故被敌军送回都城一事尚未查清缘由,此时在朝堂上咄咄逼人,怕是不妥。”
众人皆吸了一口气。
心里都在感叹这人一根筋,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陆元驹更是沉了面色,看起来很想砍了他。
萧铭似有所感,抬头望向他,无声安抚。
陆元驹抿抿唇,勉强作罢。
萧铭将目光落回梅康健身上,这么些年,第一次对这件让自己受尽了污言秽语的事进行回应:“当年的事,陛下查过,也证实了本侯清白。你若还有疑心,莫不是怀疑陛下办事不力?”
话落,萧铭忽然顿了顿。
气氛莫名诡异,众人莫名觉得忐忑。
萧铭只是话说太多,实在不想开口而已,但又不得不说,所以只好暂时停一下,才继续道:“再者,若陛下都不能让你疑心尽消,那你自可去塞北十部找当年掳我的赤那问清楚。”
“若没这个本事,”萧铭手指折扇跟阎王点卯似的,又敲在梅康健肩头,“那便安分当好自己的差。”
这话看似是对梅康健一人所说,实在是指向在场诸位。
一时间,众大臣有默默收回视线不欲再多事的,也有依旧不信想要找事但迫于此刻威压又忍住没有开口的。
梅康健哪边也不是,只是陷入了沉思,走了魂儿一样,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萧铭没再多说。
周禄此时将那盒薰香呈了过来,锦盒被打开后,十支熏香只剩九支。
祝国公解释:“小女当时说很喜欢这熏香,想来是那日入睡前燃了一支,只是后来中毒体虚,就再也没有用过。”
陆元驹食指曲起,指节揉了下眉心,仿佛能预知到将要发生的事,又成了之前那副恹恹的样子:“香在这儿了,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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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出的结果,仵作与太医对视一眼,并未明说。
太医先问了祝国公:“国公,敢问二小姐中毒后是否有窒息抽搐外加呕吐腹痛之状?”
祝国公愣了下,摸了摸胡子,才道:“是吧。”
众人:“”
不是,这都要犹豫的吗?
太医这才回禀:“陛下,熏香中加了天南星,此物若接触过量便是剧毒,确与祝二小姐中毒之症相符。”
众臣又要有叽叽喳喳的苗头,被陆元驹凉凉一眼扫过来给强行打断了。
“镇北侯,”陆元驹又在用指节揉眉心,“这熏香确实是你送的?”
萧铭:“是。”
就这样认了?
众人觉得匪夷所思,虽说证据确凿,但经过丞相那一遭,没人敢再第一个出头。
这几日,就因为祝二小姐中毒一案,牵扯出了两位大人物,一个宰相一个侯爷,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对。
陆元驹开口:“你送祝二小姐的熏香是做什么用的?”
萧铭忽然一阵心悸,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他强行稳住心神:“熏香只为安神助眠,臣也在用这种香,并未有中毒之兆。”
“这可是奇了,”季鸿远状似不解,“既然侯爷也在用,那为何只有祝二小姐中毒?莫不是侯爷送错了?”
这话看似在为萧铭开脱,实则是默认萧铭送了毒香。
萧铭并不理这话,只缓缓走到太医面前,拿起那支香仔细瞧了瞧。
他脊背微微弯了些,不似往日挺拔,众人不察,一直关注着他的陆元驹却瞧得清楚。
偏偏大殿之上,他并不能做什么,只能示意周禄。
周禄得了令,快步走到萧铭身边,趁机扶了萧铭一把,道:“侯爷是觉得这香有问题?”
萧铭掩唇轻咳,压下喉间痒意:“这香,不是”
萧铭的话并未说完。
朝廷忽然嘈杂起来,隐约传来众人的惊呼声,随后又好似瞬间变得安静。
仿佛整个世间都没有一丝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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