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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腕间凝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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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北侯府

    萧铭将一枚扳指扔给萧铚泽,声音比脸色更冷:“收好你的东西。”

    这枚扳指是萧铚泽买通的宫人送到萧铭面前的,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可尽管萧铭因此回了府,对这个扳指却依旧嗤之以鼻。

    但平心而论,扳指本身成色不错,由上好的翡翠打磨而成,却画蛇添足一般镶嵌了四小块儿银饰,细看之下,隐隐能察觉出周围细碎的裂痕。

    这是枚曾经碎过的扳指。

    萧铚泽见萧铭厌恶极了这枚扳指,只能复又妥帖收回怀中。

    他拉着萧铭坐下,亲自斟了热茶,又让人呈来几盘酥酥脆脆的糕点。

    萧铭不为所动,对于那些糕点更是看都不看一眼,开门见山道:“找我何事?”

    萧铚欲要给他递糕点的手一顿,最终无奈放下,无措地捻掉指腹间的渣屑,语气也发虚:“人命关天的大事,哥哥只能请你来帮忙。”

    萧铭忽然不想听他说下去了。

    隐隐地,他知道萧铚泽想要说些什么。

    果然——

    一声压抑的叹息之后,萧铚泽缓缓开口:“祝家二小姐中了毒,兄长想请你帮忙解毒。”

    祝家是衍朝直国来的世家,祖上都是跟着开国皇帝打过天下的功臣,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依旧举足轻重。

    祝国公兢兢业业为朝效力,大半辈子下来只迎娶了祝夫人一人,老来才得儿女。

    如今祝二小姐祝宛不知为何身中剧毒,太医们倒是解了大半,但被毒侵蚀的五脏六腑难免落下病根,怕是一辈子也好不了。

    祝国公因此日日哀叹,白发都添了不少。

    萧铭垂眸望向了自己放在桌案上的手腕:“你是要我帮你做这个人情?”

    萧铚泽以为他不愿,言辞愈发恳切:“哥哥只是想借此求个机会。”

    这些年,皇帝不重用他,他只能做些不要紧的闲差,如今若能将祝二小姐治好,想必能在官场中求得更多便利。

    萧铭站起身:“我不会管你。”

    萧铚泽也随即站起来:“你要对一个姑娘见死不救吗?”

    萧铭步伐不停,走向门口:“就算要救,那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十几个黑衣蒙面的打手拿剑指向萧铭。

    萧铭五指蜷缩成拳,手背青色筋脉凸显:“要抓我吗?”

    许是知道这番场面对萧铭意味着什么,萧铚泽并未随意让手下动手,还在试图劝说,只是他私心太重,自以为的劝说在萧铭听来与威逼利诱无异:“哥哥答应你,只要你帮忙解了毒,压制醉春华药效的解药五日后便能给你。”

    萧铭将门合上,依旧背对着萧铚泽,语气淡淡,似乎对暂时压制毒性的解药并不感兴趣:“若我不答应,这解药是不是就到不了我手上。”

    萧铚泽一愣。

    老实说,他并没有想将解药当做筹码,甚至江泰和之前说暂时压制毒性的解药就快要研制出来的时候,他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兴。

    因为铭儿有救了,哪怕只是暂时多续几个月的命。

    但只要有时间,只要人活着,就总还有希望。

    可如今,若是萧铭真的不肯答应自己,这解药

    萧铚泽被自己的念头激出了一身冷汗。

    最终,他只说了另外一件事:“你儿时那几年发生的事想必也不愿让更多人知道。”

    凌厉的寒风伴着重物落地的声响擦过萧铚泽耳边,险而又险的没砸中萧铚泽的脑袋。

    萧铭走到他跟前,一脚将他踹到墙边,半晌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萧铭:“那几年的孽是你们造的,就算宣扬出去与我又有何干系?”

    他抄起桌案上的茶杯砸向萧铚泽,茶杯四分五裂,萧铚泽肩膀处也见了血。

    萧铭居高临下盯着他:“是什么让你觉得,你可以拿这件事来威胁我?”

    门外的人听到动静破门而入,见自己主子被打伤,当下就将萧铭围起来。

    十几把剑指向萧铭周身要害,只差一寸便能取他性命。

    “住手!”萧铚泽挣扎着站起来,让这些人将剑都放下,却也没让他们离开。

    萧铚泽上前,握住萧铭手腕,五指几乎陷入萧铭皮肉中:“只这一次,就这一次。”

    “事成之后,解药给你,所有事我也都会守口如瓶,不管是谁,哪怕是陆元驹,我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萧铭的神色只在听到陆元驹的名字时才有了丝反应,却也只是淡淡瞥了萧铚泽一眼。

    周遭围着他的十几人杀气弥漫,从未松懈过半分。

    此番场景下,萧铭不知想到了什么,闭了闭眼睛:“若我不答应,你要强逼吗?”

    萧铚泽哑口无言。

    萧铭挣开他的手,声音冷如寒霜:“你觉得他们能困得住我?”

    萧铚泽知道大抵是不能的,哪怕萧铭如今身子骨并不好,却也是不能忽视他实力的存在。

    可——

    萧铚泽忽然同萧铭对视,眼中尽是怜悯:“若是我说,父亲临死前也希望你多帮帮我呢?”

    尤嫌不够,萧铚泽又道:“父亲的遗愿,大抵也是想要我们两个相互扶持。”

    “闭嘴。”萧铭声音并不大,听起来也没多少起伏。

    可他下一瞬,便夺了其中一个人的剑,不顾周遭敌意,径直走到桌边拿起一盏空置的茶杯。

    众人都未来得及反应,苍白瘦削的腕子便渗出了艳红,血线似乎永远不会停似的滴落在茶杯中,几息之间,便溢满了茶杯。

    自小被一杯毒药一杯解药的灌下去,萧铭的血在经年累月的磨砺中,终于如那人所愿,可解百毒。

    只除了醉春华实在无解,其余的,他的血倒是比任何解药都管用。

    像这般割腕取血的时候,萧铭很久之前,也是早已习惯了的。

    鲜血沾湿了萧铭衣袖。

    萧铚泽是最先吼出声的:“愣着做什么!把江泰和带过来!”

    黑衣人呼啸般散去,很快又将江泰和带回屋内。

    原本,萧铚泽有了要萧铭解毒的打算后,便让江泰和在偏院待命,只怕取完血后萧铭出什么意外。

    只是萧铭取血前说都不说,拿了剑就给自己划了道口子,众人始料不及,终究还是让江泰和慢了一步。

    江泰和来时,鲜血已经顺着桌沿滴落在地,晕红了一小片地面。

    兵荒马乱,焦头烂额似乎都跟萧铭无关。

    他任由江泰和给自己包扎好伤口,对于萧铚泽的问询也恍若未闻。

    萧铭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平静地走回自己的院落,不明真相的下人只当小侯爷终于肯回府一趟。

    白衣沾了血,萧铭不喜欢,索性换了身新的。

    萧铚泽派来的小厮候在门外,萧铭也不在意,只当不存在。

    只是在换好衣服出门的时候,萧铭看了那名小厮一眼,让他不要跟。

    明明是很平静地语调,小厮却只觉得比这深秋还冷,没忍住打了个抖,竟真的不敢再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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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元驹找来的时候,萧铭正跪在祠堂。

    茶白色的广袖长衫,袖口衣摆处勾勒着隐约的曲水纹,若非跪在祠堂,打眼一看只会让人觉得像是骤然现世的仙。

    可这身影单薄又瘦削,陆元驹看了只觉得心疼。

    等到再走近一些,陆元驹才发现萧铭手中一直攥着那柄他送的折扇。

    陆元驹半蹲下身,手指轻轻搭在萧铭腕间,语气轻不可闻:“在这里做什么?”

    萧铭晦暗地眸子望向他,久久未言。

    来祠堂做什么呢?

    这些牌位供奉的人早就不在了,再如何跪,也不会有人如他期盼的那般对他和颜悦色。

    没有一点征兆的,萧铭抱住了陆元驹。

    陆元驹不愿让他在这里久跪,祠堂并不暖和,待得久了怕是又要病上一场。

    可萧铭搂他的手愈发紧。

    陆元驹只好拍拍他的背,又轻轻抓住他的肩膀试图带着萧铭站起身。

    萧铭竟没再强求,缓缓收回搂在陆元驹脖颈上的手。

    “怎么回事!”

    长袖在收回时露出一截突出的腕骨,其上裹缠的纱布绕了一层又一层。

    陆元驹自是注意到,一把抓住萧铭小臂,心中又疼又急。

    萧铭却红了眼眶,泪水一颗一颗滑落,眼睫都湿漉漉泛着水光。

    陆元驹不想他抱,他就不再去试图拥抱,只弯下身子,逃避什么似的,自唇间嘶哑低语:“别骂我,至少现在,不要怪我。”

    哪里舍得骂,陆元驹心疼都疼不过来,怎么舍得骂。

    况且萧铭能让周禄来告诉他回府一事,就足以证明,萧铭这次并不想瞒着自己。

    可——

    陆元驹拂过萧铭眼尾:“怎么又受伤了?”

    陆元驹不是不让萧铭抱,他只是想带萧铭离开这里。

    但萧铭泪怎么也止不住,陆元驹又不愿让他在风中泪眼潸潸,只好暂时陪他在祠堂里待着。

    萧铭哭得无声无息,眼睛被泪水浸的发红。

    他声音不复往日清冷,变得暗哑低沉,手里紧紧握着那把扇子,像是握住了救命的稻草:“我没想这样,没想”

    情绪激荡太过,萧铭说话都要缓上一会儿才能继续出声:“可父亲遗愿”

    他没说父亲遗愿如何,只是在肃穆的祠堂中,面对着老镇北侯在内的先祖牌位,嗓音微弱却清晰地说:“我不想要父亲了,我谁都不想要了。”

    陆元驹将他揽在怀里,不问缘由,只应道:“好,我们不要了。”

    他亲亲萧铭脸颊,又问:“那要陆元驹吗?”

    萧铭往他怀里缩了缩,揪住他的衣角:“要。”

    陆元驹又亲他一下:“那现在跟陆元驹回家好不好?”

    萧铭揪着衣角的手力道加重,但最终还是点头:“好。”

    陆元驹想要抱起萧铭,萧铭没让,只牵着陆元驹的手一步一步缓缓走出这座冰冷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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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爷果真这样说?”

    被派去看守的小厮战战兢兢:“属下不敢欺瞒。”

    萧铚泽掌心中握着一个细口的小瓷瓶,那是萧铭割腕取来的血,并不重,却险些让萧铚泽脱了手。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萧铭竟让人跟他说,他不要解药,死便死了。

    萧铚泽没来由的一阵恐慌,仿佛已经预知到自己即将失去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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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

    “对不住。”

    “我不是故意要让自己受伤的。”

    萧铭被陆元驹带回庆平殿就一直在说抱歉,他知道陆元驹不愿意看自己受伤,知道陆元驹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平安。

    这次回府原本也只是为了同萧铚泽说清楚,他不会再帮这些于自己无利的忙。

    可萧铚泽搬出了父亲。

    萧铭明明应当对此毫不在意,却还是置气一般,答应了萧铚泽的要求。

    给予他苦难的人,哪怕走了这么多年,依旧能向他扔来一片片荆棘。

    “没事,”陆元驹一下下抚过萧铭脊背,“没事,我们休息一会儿,休息好了就没事了。”

    萧铭足足在庆平殿休养了三日,那日几近崩溃的情绪才缓缓褪去。

    至少,肯主动给出反应,而不是只知道流泪和道歉。

    外面的三日却不尽是风平浪静。

    萧家大公子被人抓走揍了一顿,又鼻青脸肿的送回来。

    祝国公家的二小姐彻底解了毒,终于腾出功夫全力追寻下毒之人。

    萧铭在庆平殿的第四日,陆元驹尚在议政殿批折子。

    刑部尚书纪宁的折子被他扔到一旁,久久未动。

    陆元驹掐着眉心,手中墨笔不留神间滚落到地上,无端让身旁候着的宫人心下一惊。

    “去传纪宁来。”

    宫人赶忙应是,又动作麻利的退下。

    纪宁来的时候,陆元驹正瞌着眸子,一只手肘支在案间,食指指节抵在眉心间,辨不清喜怒。

    还未等他跪地行礼,陆元驹睁开眸子,锐利的像是淬了寒光的眸子钉在他身上,让纪宁惊慌垂下头。

    陆元驹将折子递给宫人,宫人识趣地又转交给纪宁:“折子怎么回事?”

    纪宁追究是跪在地上:“祝家的家仆拿着状纸来御史台闹事,说丞相大人才是祝二小姐中毒一事的主谋。臣怕将事闹大,便让人先将那家仆扣下了,此事知晓的人尚且不多,还望陛下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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