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朝堂对峙
小侯爷浑浑噩噩的第五日,早朝被大臣们吵成了菜市场。
龙椅上的天子不动声色,眉目平和竟隐隐有种看热闹的闲适。
最先挑起话头的是纪宁。
兢兢业业的刑部尚书苦哈哈地做了出头鸟,将祝国公府的家仆状告当朝丞相一事当朝上报。
丞相一党随即炸了锅,大喊冤枉。
“丞相大人与祝国公无冤无仇,绝无可能行此荒谬之事!”
“丞相大人清清白白,天地可证,这纯属污蔑!”
为祝国公抱不平的也随后同丞相党羽吵起来。
“国公爷的家仆都亲眼瞧见了,还能有假吗!”
“丞相大人这么些年当真问心无愧吗?!”
还有不愿出风头的,默默缩在行列内眼观鼻鼻观心。
祝国公倒是没说什么,被状告的季鸿远也并不急着辩解。
这种时候,越是身处漩涡中心,越是要平心静气。
祝国公原本倒是往前迈了一步,欲要说些什么,至少别让好好的早朝乱成一锅粥。
但见他们威严的年轻天子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祝国公欲要行礼的手默默往回一缩。
祝国公:“”
不是平日里最烦大臣们在朝堂上吵起来吗,怎么这回看得津津有味的?
祝国公丝毫不怀疑,若给这位陛下递盘葡萄,他能悠闲地看完一整个早朝。
双方你来我往吵了几个回合之后,不知是谁在角落里传来一道声音:“据说镇北侯前几日遣人往国公府送了趟东西。”
声音掩在嘈杂之中,并不明显。
但听到的人显然也是有的。
尤其丞相一党,抓住话头不放,倒也不是针对镇北侯,只是捡了个现成的靶子,不用白不用:“这事明明有嫌疑的人多了去了,镇北侯也算一位,怎么能只针对季丞相?”
祝国公还算平和的面容骤得绷起,虽年迈但仍旧凌厉的眸子不着痕迹扫了堂下一圈。
从未说过半句话的陆元驹也一拍龙椅,冷声斥道:“够了!”
朝堂蓦然安静下来。
陆元驹理了理衣摆,没什么情绪的眸光落在季鸿远身上:“即是吵不清楚,那便传那名小厮来问一问。”
许是知道自己吵得太过,朝臣们一时竟不敢妄动,私下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都怕陛下这话里有话。
陆元驹见状倒也不生气,微微笑了下:“诸位是要朕亲自去请吗?”
这说哪的话,谁敢让当朝天子亲自去请?
纪宁再次苦哈哈站出来,赶紧人去刑部提了那名小厮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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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呢?”
萧铭醒来后等了不短的时间,按平日早朝的时辰,陆元驹也该是回来的时候了。
今日却迟迟未归。
萧铭倚在门框边,清晨的风带着寒意吹起他一缕青丝,偏他不觉冷,就一直在那候着。
宫人给他披上大氅,回了他之前的问话:“陛下早朝还未退。”
萧铭眸光细微地闪动一下,修长漂亮的手指揪了揪大氅的系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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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揪你那衣角了,”陆元驹亲自走到殿下,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人,“你即说丞相是下毒谋害祝二小姐之人,可有证据?”
那家仆俯趴在地,瘦小的脊背颤个不停,却还是哆哆嗦嗦强撑着说完了经过:“半月前,我家二小姐中毒的那个晚上,恰好丞相来找国公商谈要务。”
陆元驹余光扫向祝国公。
祝国公:“”
大抵知道这位陛下在想什么,祝国公随即解释道:“瑜王殿下近日要回都城,还是陛下允老臣同丞相大人共同商议为瑜王接风洗尘一事。”
言下之意,我与季鸿远毫无瓜葛,分明是你要我同他共事。
陆元驹收回目光,装作无事发生。
像是不理解为何祝国公好端端解释这么一大堆。
祝国公:“”
那家仆还在继续讲述:“商谈中途,国公爷出去了小半晌,恰好这时夫人送来两碗梨汤,待国公回来,便差人将自己那碗梨汤给二小姐送去了。”
祝家大小姐不爱梨汤,二小姐却喜欢的很,喝梨汤的时候又尤爱往里放糖,吃的多了,就总是牙痛。
国公夫人有意约束她,便不再总是给祝二小姐做梨汤。
祝国公有时觉得心疼,偶尔也会悄悄将自己那碗梨汤叫人偷偷给女儿送过去。
那日也是,祝国公与季丞相从下午商谈到近晚膳的时辰,祝夫人特意做了梨汤送来,国公溺爱女儿,便叫人将梨汤送了过去。
“可是,我那时守在门外,似乎瞧见丞相往国公爷那碗梨汤里放了些什么,结果当晚我家小姐就中毒昏了过去。”
这话疑点太多,陆元驹挑了一处,问他:“当时为什么不说?”
家仆越说越铿锵,也不抖了,有理有据道:“当时小的以为是看错了,不敢多想,可后来小姐中毒后才发觉其中不对,但大家都在为小姐忧心,小的就更不敢站出来乱说,万一出了错,小的罪过就更大了。”
“倒是忠心,”陆元驹不辨真假地来了这么一句,又自顾自为他补全,“现在肯说,也是看祝二小姐的毒解了?”
家仆为这贴心找补感到诧异,但随即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
陆元驹走到祝国公跟前,似是轻轻叹了口气,但声音太小,只有祝国公听清了:“国公,这家仆是你府上的,你怎么看?”
祝国公瞥那小厮一眼,正经道:“老臣年事已高老糊涂了,自己府上的家仆状告宰相,老臣自己却都不知道。”
陆元驹点了下头,不置可否,又走到季鸿远跟前,微微笑着,像是戴了层虚假的面具:“丞相,您怎么看?”
季鸿远撩起衣袍,缓缓跪在地上,义正言辞:“臣与国公无冤无仇,断不会行此伤天害理之事。且梨汤有毒无毒一验便知,臣不会蠢笨到青天白日便要谋害人命的地步。”
陆元驹俯下身拍拍季鸿远肩膀,又微微撑着他手臂将季鸿远扶起来。
乍一看,还挺是个君臣和睦的景象。
只是,下一句,陆元驹若有所思的反问:“青天白日不会,月黑风高便可以了吗?”
季鸿远:“”
众人:“”
像是没察觉到众人的沉默,陆元驹跨过台阶重新做回龙椅之上,唇角带着一点若有似无得笑意,淡淡开口:“朕说笑的,众卿莫放在心上。”
众卿不敢放在心上。
祝国公努力在此时将跑偏的正题拽回来,道:“那碗梨汤,臣当时都找人验过了,无毒。”
家仆忽然激动起来:“公爷,小的瞧得真切,梨汤一定有问题。”
“之前不是还说不确定吗?”一直不曾辩解太多的季鸿远忽得开口,带着威压的视线落在那家仆身上。
家仆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大着胆子回顶:“当时小的只是没想到丞相会做出这等狠毒之事谋害我家小姐,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当日丞相下毒的情形越发清晰!”
朝堂寂静一瞬。
陆元驹观望众人神情,半晌,终于肯说句话:“既如此”
“既如此,”季鸿远俯身行礼,言辞恳切,满是被冤枉的委屈与不甘,“还请陛下做主,重验那碗梨汤,还老臣清白。”
陆元驹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神色淡淡,有种闹戏终于演完的无趣。
他站起身,随意摆弄了下衣袖,撂下一句:“那便好好查,莫要让祝国公与丞相受了委屈。”
他手指骨节分明,煞是赏心悦目,此刻却像是阎王手中的判笔,一指纪宁:“纪大人,此事由你全权督办,大小事宜一律上报,不得隐瞒。”
被点中的纪宁:“是。”
终于撂完话的陛下幽幽飘走,诸位大臣也三言两语地走出朝堂。
季鸿远难得走在祝国公身边,沉着声音问道:“国公可疑心我?”
祝国公打仗练兵攒了一身力气,闻言啪的一声重重拍在季鸿远肩膀上,笑呵呵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丞相说笑了,咱们这不是等着纪大人查明真相吗?查清之前,一切休提,一切休提。”
被拍的一愣的季鸿远胡子都颤了颤,那力道不小的一下像是要给他三魂七窍都拍出来。
他兀自缓了缓,重新挂上一副笑面:“也是也是,但愿纪大人能还我清白。”
能还清白的纪大人走尸一样飘过两人身侧,面目空白的思索着该如何查案。
这副模样让两位大人物都不自觉笑了下,季鸿远也适时同祝国公告辞。
两人分道扬镳,季鸿远转过拐角时,被一道冷如寒泉的声音唤住:“丞相。”
季鸿远转身看向眼前的年轻人,身量修长,面如冠玉,只是环绕在周身的病气让他平添了几分脆弱。
可他一开口,这股被病气带来的脆弱便消散了大半:“此番风波,不知丞相要推谁出去当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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