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邹华2
不过邹华并没有表现出悲痛的神情,反而显现出一种时过境迁的云淡风轻。
陆明舟突然出现在院中,“邹女士,你对程凉说什么悄悄话呢?都不对我说。”
语气中带着一种醋意,幽怨的看着邹华。
邹华忙着手上的活计,斜了他一眼,“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劈柴?”
“哦,遵命。”陆明舟乖巧的回应一声,然后熟门熟路的找到斧头和木桩,开始劈柴。
程凉放下援朝,一脸不可置信的走到陆明舟身边,“陆明舟,你还会劈柴?”
“你离远点,小心伤着你。”陆明舟将一根木头放到木桩上,找准位置一斧子劈下去,两片柴火听话的落到地上,“我会的还多着呢。”
“劈柴可比做手术轻松多了。”陆明舟又说。
程凉点点头。没再打扰他,程凉跑到邹华跟前,“奶奶,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邹华一脸慈祥的望着她,“你个白白净净的姑娘,奶奶可舍不得你帮忙呢。实在闲不住,就去菜地里摘点菜吧。摘点茄子和豆角。”
“好。”得到指令后,程凉兴冲冲的拎着邹华给的篮子去了菜地。
这是她生来第一次知道,茄子是从地里长出来,豆角是从藤蔓上结出来的。
程凉望着绿油油的菜地出神,她有点向往这种看似与世隔绝的生活。
程凉笨拙的扭动着茄子的根,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摘下一根。
背后传来陆明舟的声音:“怎么感觉比拔萝卜还难?”
程凉叹了口气,“要好大的力气才行。”
“我来。”
陆明舟俯身到她一边,半个身子包围着她。
当陆明舟靠近时,程凉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感受到他身体隔着衣服传来的温度。
温热而又诱惑。
青天白日的,程凉十分羞愧自己的脸红心跳,她低着头侧挪了半步,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
“怎么了?”
“没事。”为了摆脱这种感觉,程凉转移话题道:“陆明舟,奶奶她,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
这个问题她一进门就想问了。她对陆明舟的身世越发感到疑惑,他的父亲是中国有名气的商业巨鳄,然而他的祖辈却藏匿在一个隔绝人烟的院落,过着平凡朴实的生活,这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这让她十分不解。
把茄子放进篮子,陆明舟看着程凉说:“程凉,这是我的家,我从小,是爷爷奶奶带大的。”
程凉点点头,只听他又说:“你听说过一位……笔名叫‘邹巨人’的作家吗?”
程凉平时很少看书,不过她听实验室的师弟妹聊天时提起过,那是辰州一位很有名气的作家,她很低调,很多人对她在市面上的作品赞不绝口,但却几乎没有人见过她本人。邹巨人已经很多年没有发表过作品了,有人猜测,她已经离开了人世。
所以当陆明舟告诉她,她的奶奶邹华,就是那位神秘的‘邹巨人’时,程凉反应了好半天。
邹华出生在一个动荡的年代,她年少时做过中国抗美援朝志愿军的文艺兵,在那期间,她与随军的医生陆仁祥相爱,后来在和平年代安了家。
经历过民不聊生的战乱,邹华放弃了酷爱半生的戏剧事业,开始了写作生涯。她的才华被当时湘南大学的老校长看中,想把她收编。
然而邹华志不在教书育人,与因材施教相比,她更喜欢用自己手中的笔绘写她所看到的这个世界,然后让每个人看到。
老校长拗不过,但又舍不得放过这样的人才,只好退后一步把一整个图书馆交给了她。
她和丈夫陆仁祥分工明确,一人医心、一人医身,二人过的清贫却充实。
十年前,陆仁祥因一场意外去世,身边没了能让她安心写作的人,邹华自此封笔。彼时政府本要把这座旧时的图书馆全部拆掉,但念及老人守旧,最后留下了这片残缺的平房。她长此以往独居在这里,陆岸曾多次劝说,带她去新加坡生活,她都拒绝了。
因为这里承载了她人生中最幸福的光景,哪怕记忆会随着时间的长河流淌的不见了踪影,但只要身至其中,她就能倚仗着为数不多的残只片影生活下去。
程凉听后,只觉得内心被隐隐的刺痛。邹华的人生像一场精彩的戏剧,浮华又现实,但程凉就是莫名觉得苦涩,不清楚为什么。
援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伏在了程凉脚下,她低头揉了揉它的脖子,援朝不自觉的闭眼凑近,好像很享受的样子。
这时,程凉隐约明白了这只猫名字的由来。不是源于一场梦,而是漫无天际的思念。
篮子里的菜已经满满当当了,邹华把准备帮忙的陆明舟和程凉赶出厨房,说让陆明舟带着囡囡到处转转。
邹华哼着小曲,在锅里悠闲的撒着调料。
陆明舟对程凉笑着解释,“我奶奶她就是这样的,不喜欢做饭的时候有人干涉。”
“我真羡慕奶奶。”程凉望着她的背影嘟囔小声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
“没什么,”程凉知道他父亲在新加坡,也得知了爷爷奶奶的事迹,却唯独没有听陆明舟提起过母亲,她朝他问道:“陆明舟,你妈妈呢?也在新家坡吗?”
院子里有一口井,陆明舟正在收绳提水。听到她的问题,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直到盛满井水的桶被提了上来,他才回答她:“我妈妈,在我四岁那年就离开了。”
心里咯噔一跳,程凉知道自己多嘴了,小声道歉,“对不起。”
陆明舟拍了拍手上的灰,从水桶中舀了一瓢水,朝她勾了勾手,“过来洗洗手。”
程凉到他跟前,把手放在水瓢下,顺着瓢口的流水搓了搓手。水瓢貌似是半个葫芦,她倒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葫芦。
程凉洗手的空隙,陆明舟用另一只手弹了弹她的脑袋,“不用对不起。”
程凉直起身子抿抿嘴,用手背揉揉自己的脑袋。
陆明舟也迅速冲了个手,然后朝面前几间屋子点了点下巴,对程凉说:“要不要去屋里看看?”
程凉忙不迭的点点头。她早就想去参观了,从小在城市里长大,她从没见过那样别致的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