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站在我身后就好
“你！”
彭欣上前一步准备发起攻势，偏偏身侧走过几位穿着华丽的中年女人，她没敢再吭声。
陆明舟没再理会她，他转过身去，程凉正低着头，攥着他的衣角。
她穿着纯白色的过膝大衣，衣襟上留下一道醒目的颜色。陆明舟咬了咬牙。
陆明舟握上她的手，故作亲昵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对她说：“你怎么在这儿？我找了你半天。”
不知他是否有意放大了声音，那桌人听后脸色都不怎么好，彭欣更是气的满脸通红。
陆明舟发觉程凉的手在抖，她的面色惨白，甚至在克制着呼吸。
他握紧了些，在她耳边低声问她：“你怎么样？”
程凉借着他的力，努力站稳身体，对他说：“麻烦你，我要去趟洗手间。”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陆明舟拧紧了眉头。哪怕在医院的时候，他也没见她这么脆弱过，像是一碰就会碎的泥娃娃。她现在，似乎连走路都困难。
他扶着她的上半身，抬头看了看洗手间的方向，无意被一个面生的中年男人看到并走近搭讪，他几步走来陆明舟身边，一边打量他的脸一边问道：“你，你是小舟吧？”
陆明舟有些着急，但仍对他礼貌的点点头，说：“叔叔，您是？”
“哈哈哈，”男人大笑两声，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说呢，你跟你爸爸长得真像。我是方国鸣，你爸的老战友，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还记得我不？”
方国鸣，程凉抬头看他一眼。她听说过这个人，华阳大酒楼就是他的产业。
她回头看了眼陆明舟，眼神不明所以。
陆明舟转了转眼珠子，尬笑一声，“原来是方叔叔，我说怎么看您眼熟呢，您保养的真好，太年轻，我都没认出来。”
被这么一夸，方国鸣高兴的仰天笑了笑，“你这孩子，比你爸会说话。你父亲在新加坡还好吧？”
陆明舟说：“挺好的。”
他转头看了看程凉，神色紧张。
方国鸣又问：“这是……女朋友？”
陆明舟不置可否，对他一笑，“方叔叔，我们有点急事，待会儿再去找您聊天。”
“好好好，去吧去吧。”方国鸣摆摆手。
陆明舟搀扶着程凉来到洗手间，到门口时，他紧张的问她：“你还好吗？”
程凉靠着门，微弓着背，对他说了句：“谢谢你。”
说罢，程凉把女洗手间的门一拍，转身踉踉跄跄的走到洗手台。她撑着身子从口袋里掏出药瓶，拧开瓶盖干吞了两颗。
药效起作用需要一段时间，身体仍在止不住的颤抖，她把脏掉的外套脱掉，扔在一边，反身坐到地上把自己缩成一团，大口喘着气。
洗手间的地面很干净，棕色的大理石，冰冰凉凉，反着光。她甚至可以透过地面看到自己狼狈的面貌。
‘她爸死了，可真活该。’
‘她怎么还有脸来上学？’
伴随着震颤的呼吸，程凉仿佛来到于一片冰冷的海底，海底有很个洞，洞里有无数个声音，那些声音穿越冰冷的海水，挣脱阻力的束缚，径直进入她的耳朵，她的大脑，她的心脏。
那些被丢在远方的记忆随着点点水珠的拼凑重现在眼前，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可见。
她无法面对那段灰暗破败的现实，她不想再被一遍遍的吞噬。她只能堵上耳朵，闭上眼睛。
她很努力的试图封住身体的每一个器官，她不允许自己再次受伤。但是她忘了一件事。
那样她会无法吐息。
所以，她要怎样才能逃离这片海域？
“程凉？你还好吗？”
门口传来几下敲门声，陆明舟的声音隔着门听起来格外柔和。程凉深吸一口气，撑着地站起身体，转身对着镜子照了照。
镜子里的人，是程凉，不是别人。
如果时光倒回十年前，她不会忍耐那些肮脏的流言，更不会对那些人妥协半分。不过，她后悔了。
后悔自己不够心狠手辣，不够丧心病狂。她还是太心软。对。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深的看了一眼。包还落在外面，身上只有一根口红，程凉补了补唇，微微一抿。
长发有些散乱，她动手整理了一番，随即拿起外套，走出洗手间。
门一开，陆明舟还在持续着敲门的动作。
陆明舟悻悻的放下手，看她气色好了很多，对她歪头一笑。
程凉只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长裙，毛衫材质，腰身很细，袖口坠着花边，很俏皮。她没有浓妆艳抹，没有身着晚礼服，似乎只是来参加一场普通的婚礼。
陆明舟把早已准备好的衣服披在程凉身上。那是一件灰色的羊绒大衣，比她的还长一些，肩很宽，她被裹在里面显得很娇小。
衣服上是他的味道，消毒水混杂着烟草香。
程凉深深的盯着他看。
陆明舟对她一笑，“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程凉说：“陆医生。”
“嗯？”
“帮我一个忙。”
“好，”陆明舟答应的很干脆，“要我做什么？”
陆明舟顺手把她手里的脏衣服拿到自己手上，程凉没有拒绝。
舞台亮起两盏紫色的灯，伴娘挎着篮子，在地毯上重新撒了一层花瓣。主持人拿着话筒跃跃欲试，准备登场。
程凉对着荧幕上的新娘看了一眼。
继而收回眼神对他说：“站在我身后就好。”
陆明舟点点头，“好。”
程凉攥了攥拳，径直向那桌有说有笑的人群大步走去，顺带掀起一阵风。
陆明舟紧紧跟在她身后。
见程凉漠然走近，以彭欣为首的这些人渐渐噤了声，笑容淡了些，僵在脸上。
他们望了望了程凉，又打量一番她身后的人。
陆明舟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与看他的人挨个对视，直到他们悻悻的收回眼神，他才继续看着程凉。
程凉走到彭欣一侧停了下来。
彭欣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瞟了一眼陆明舟，又两手环胸对程凉说：“刚才邀请你你不肯来，现在又不请自来做什么？”
程凉淡淡的看她一眼，拿起一只空杯，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她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因为他们觉着，她不只是来喝酒的。
程凉紧接着又倒了一杯，这一杯红酒满满当当。
她不紧不慢的端起酒，俯身靠近彭欣。
彭欣眼神变得畏惧，她想起身，却被程凉一把按在座椅上。
她心虚的将头发别在耳后，咬着牙低声问她：“你要干什么？”
她的耳垂坠着一条闪闪发亮的耳链，是银色的，微微晃动着。程凉觉得很刺眼。
耳朵。既然露出了耳朵，那就从耳朵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