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叙旧
她的声音轻轻的，但每个字都透露着厌恶和轻蔑。
笑容在脸上僵了僵，彭欣恶狠狠的瞪她一眼，随即变换一副随和自然的神色，转身招呼来人，“哎呀你们光顾着说话！要不是我，就错过我们班上的大人物啦！”
彭欣退后几步，几人叽叽喳喳的围到程凉跟前。
“哎呀，真的是程凉！”其中一个人模人样的男人快走两步，惊呼一声，对彭欣惊讶的眨眨眼。
彭欣对她用力点了下头，笑着说：“哎呀你没看错！就是咱们班的状元，如假包换！”
程凉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彭欣，她像一个推销员一样让她在所有人面前赤裸裸的亮相。
就像从前那样。
十年不见，彭欣变了许多，变得雍容美丽，高贵典雅。但她仍然那么肆意妄为，面目可憎。程凉甚至觉得，或许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后的彭欣，还会是今天的样子。
很可悲。
程凉嗤笑了一声。
男人瞅了瞅程凉，对她说：“程凉啊，你跟我们这帮同学都有多久没见了！这么多年了，班上有什么活动，你从来都没参加过，我还以为这次依然婚礼你也不会来呢！”
程凉斜他一眼。
又有一个女同学说：“是呀是呀！我们刚才还讨论呢，说依然的婚礼都请不来你的话，那你也忒狠心了！”
“啧啧啧，”离彭欣最近的女生对众人说：“我刚才说什么来着！程凉不给谁面子也会给依然面子的呀！虽然人家不稀罕做伴娘，但是能来说明什么？说明程凉没你们说的那么无情！”
众人唏嘘一番。
几人对程凉上下打量着，几乎露出了同样热情又怪异的笑容。
说话的男人从茶歇台上取了两杯红酒，其中一杯递给程凉，说：“见你一面不容易，程凉，我敬你一杯！”
程凉没接他的酒，他的手伸在空中许久。
程凉望了望四周，左边是茶歇架，后边抵着柱子，其余两侧是这些所谓的昔日同窗。
头顶明明吹着空调，她甚至可以听到空调发出的嗡嗡声，但奇怪的是，周围的空气很闭塞，她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程凉对众人扫视一番，略过身前的酒杯，淡淡的说了一句：“请让一下，我要出去。”
众人安静了。
他们尴尬的楞在原地，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彭欣在众人中间大声道：“哎哟，看看我们程大状元，一句话也不愿意和我们这群老同学多说，这出去见过世面的人果然不一样了！”
她身边的女生咂了咂嘴，众人面面相觑的小声嘟囔。
场面僵持了许久，突然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你们都堵在那儿干什么呢？”
一个身宽体胖的男人出现在众人视线。
“班长，你去卫生间怎么去了那么久，你看谁来了？”有个女生惊呼道。
张俊舔着肚子缓步走来，众人纷纷给他让出一个位置。他站到彭欣旁边，彭欣给他使了个眼神，对他说：“班长，我们的老朋友回来啦。”
她把‘老朋友’三个字说的格外重。在场的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都没那么自然。作为旁观者，任谁听也不会听不懂她说的‘老朋友’是什么意思。
张俊朝程凉稍作打量，张着嘴愣了半晌。
“哟，这不是……不是我们班上的状元吗？”张俊朝她走近半步，“一晃十年都过了，程凉，你变化不小嘛。”
程凉瞥他一眼，在她的记忆中，张俊很瘦，像个猴，现在瞅着倒像头猪。
程凉对她冷笑一声，“你变化也不小。”
说罢，她侧身几步，试图闯出这个圈子。
“哎，她这是什么态度？”张俊对众人摊手疑惑道。
彭欣白她一眼，添油加醋道，“人家都是小有名气的博士了，文化人呢，瞧不上我们这些空壳子呗。”
“……”
忽然间，程凉发觉手上被一个黏糊糊的东西握住，她挣不开。低头一看，张俊紧紧攥着她，抬头时对上他猥琐的眼神，他对她说：“程凉，别着急走啊，好歹是同学一场，我们得坐一桌好好叙叙旧！”
说话间，张俊试图拽着程凉往席位去。
“你放开我！”
程凉用力挣脱他的手，张俊越捏越紧，她觉得手腕生疼。
彭欣得意的对她一笑，一手搭上她的肩，对她说：“班长说的对啊，咱们得好好叙叙旧。”
话音一落，彭欣手上的高脚杯有意往程凉身上一倒，紫红色的液体顺着程凉的衣服缓缓流淌而下。
程凉另一只手臂被彭欣及时亲昵的挽住。她对程凉笑的热情，笑的温婉，除了身边几位，会场没有人注意到彭欣手上不同寻常的动作。
身上渐渐散发出一股酸涩的红酒味，程凉亲眼看着那股液体从衣襟流到地面，发出窸窸窣窣的水滴声。
她只能眼看着彭欣在她面前得意的笑，她什么都做不了。
这是依然的婚礼，程凉不想因为自己而发生什么插曲。彭欣显然料到了她的心思。
众人看呆了眼，他们急忙回到酒席上坐好，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杯子里的酒空了，彭欣捂了捂嘴，故作一脸歉意道：“对不起啊程凉，我不是故意的~”
会场的宾客越来越多，他们体面的社交、说笑，整个上空充斥着喧嚣、愉悦。
在这个富丽堂皇的殿堂下，她像一个破败不堪的小丑。她不该来这里。
舞台的音响发出一声刺耳的混响，那声空灵似乎把她带回一片荒芜的沼泽。
如果时光倒回十年前，如果她选择忍耐那些肮脏的流言，如果她能对他们妥协一分，是不是，就不会是今天的结局？
那些被藏了很久的往事，那些被层层镇压的记忆，终究还是慢慢的，慢慢的，流进她的血液，汇入她的大脑。
“你们在干什么？”
在那片沼泽中，她似乎听到一个声音，那个声音的主人告诉她，即便是片沼泽，即便荒芜，也并不寂寥。因为他也在。
陆明舟出现了。
他穿着西装，贵气十足，气场很强，彭欣和张俊同时不自觉退后了半步，张俊的手及时松开，在裤子上抓了抓。
陆明舟走近，把程凉一把拉到身后。
继而他对彭欣和张俊两人怒目而视，眼神透着寒意，像是准备从他们那里讨回点什么。
张俊率先败下阵来，他悻悻的回到座位。
反倒是彭欣，她虽心里发怵，但还是迎上他的目光，想与他来一场刀光剑影的对峙。
不过陆明舟没给她这个机会，他垂眼看了看她手里的空酒杯，对她开口：“这位小姐，你的手要是有什么治不好的病症，就别拿着杯子到处跑。我劝你去看看中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