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住处
程凉抬腕看了看表，“12点17。”她回答。
原来已经深夜了。
陆明舟双手环胸，低头看她，一副训诫的姿态，“程小姐，我帮你带电脑过来不是为了让你熬夜的。”
程凉盯着他看，手仍然停留在键盘上，脑子里想的是刚才那个time语句怎么优化。
琢磨程序时是最切忌被人打断的，得及时连上思路。
她的眼神逐渐涣散，陆明舟无奈，他又叫了一声，‘程小姐。’
灵光一闪，程凉低头飞快的敲了几个键盘，按下回车后，屏幕上的字母缓缓流动起来，程凉舒了口气。
事情了结，她合上电脑，站起身对陆明舟说：“陆医生，你刚才说什么？”
陆明舟微微眯眼，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走廊里静悄悄的，隐约能听到病房中传来呼吸机发出的滴滴声。
坐久了四肢有些僵硬，程凉伸了伸脖子，轻踩了踩地面，发出鞋子与大理石碰撞的沉闷声。
“你知不知道你是个病人，刚做了手术，身上还有伤口？”陆明舟开口了，语气冰冰凉凉的。
程凉抿抿嘴，低下头。他凶巴巴的，她不想跟他对话。
陆明舟感觉自己的语气重了些，他缓和了神色，对她说：“我要是知道你抱着电脑这么玩命，才不会答应带电脑给你。”
要是放在平常，程凉才懒得搭理。那是她自己的身体，他是医生又不是她的家属，他有什么资格说教她。但是毕竟这回他帮了她的忙，程凉自知理亏，她抬头，对陆明舟低声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睡觉。”
程凉略过陆明舟原路返回。
陆明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她突然停了停步子，仿佛忘记了什么事。
程凉转身，对他说：“陆医生，今天谢谢你帮我拿电脑。我欠你一个人情，会找机会还你的。”
她的话说完，没等陆明舟回应，就继续转身走了。
程凉这番话在陆明舟的意料之中，他看的出，程凉是个很有边界的人，她不会轻易欠别人什么。虽然在他看来那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陆明舟靠在一旁的墙上掏出了烟，手指摩挲着烟盒。也只是掏出看看而已，值班时间他不可以抽烟的。
程凉突然停在了病房门口，没有进去，而是回头朝他一望，像是想对他说点什么。
陆明舟收起烟，几步走到她身边，问道：“怎么不进去？”
程凉朝他使了使眼神，陆明舟顺着她的目光往房间里看，看到的场面令他无奈的张了张嘴。
曦曦的哥哥霸占了程凉的床，摆成一个人字睡得正香。
老人家趴在曦曦的床边也睡着了，似乎不知道身边少了一个孙子。
程凉扭头看向陆明舟，对他淡淡一笑。像是在炫耀某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胜利。
她宁愿没处睡觉，也想看看面前这个自视甚高的医生是什么神情。
这是陆明舟第一次见她笑。她笑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程凉的长相算不上漂亮，弯月眉，杏眼，鹅蛋脸，很平常但还算耐看。最抓人的地方是她身上的气质，独特，神秘，又冰冷。陆明舟不露声色的滚了滚喉咙，移开眼睛，对她说：“没了床位，你好像异常兴奋。”
程凉毫不避讳的点点头。如果可以，她更想花一个通宵把代码写完，把论文赶完。
她和陆明舟的距离很近，她从他身上闻到了消毒水和烟草混合的气味。奇怪的是，这种味道蛮好闻的。
陆明舟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对她略带深意的一笑，“跟我来。”
程凉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看着陆明舟宽阔的背影，程凉清楚今晚躲不过睡觉的命运了。
陆明舟带她来了医生值班室，屋里空荡荡的，亮着灯，没有其他人。房间不大，中间摆着一张会议桌，靠窗的位置有两张工位，上面堆满了文件。房间西北角有一个隔间，陆明舟打开隔间的小门，开了灯，示意程凉进去看看。
程凉站在门口看了看，隔间很小，只有几平米，边上放着一个简易衣柜，中间摆着一张单人床，床尾有一个电暖器。
陆明舟顺手打开电暖，调高温度，又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床单被罩，一边铺床一边对程凉说：“这是我们医生的休息室，我们偶尔会在这里睡一会儿。这套床单被罩都是是新的，你要不介意的话就睡这吧。就是空调坏了，也一直没找人修，不过房间小，开着电暖一会儿就暖和了。”
陆明舟打点着床铺，程凉沉默着，看着他的动作一时入了神。
从某个角度看，陆明舟有点像爸爸。
奇怪的是，她已经不记得爸爸长什么样子了，却依然在看到陆明舟的某个瞬间想起爸爸。
心里涌入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这种感觉酸酸的，发涩。
见程凉呆在一旁没有回话，陆明舟停下手上的动作，对她说：“嗯……程小姐你要是介意的话……”
“不介意。”程凉果断的回答。
她的语气很轻，但陆明舟从中听出了感谢。
他站直了身子，对着程凉玩味一盯，“你不会想着又欠了我一次人情吧？”
“当然不会。”
“嗯？”陆明舟对她不假思索的回答表示惊讶。
程凉挑挑眉。
空气安静了片刻，程凉又说：“这回可是你硬拉我来的，陆医生。”程凉的表情淡淡的，带着几分埋怨，像是在说，他耽误了她一整夜的时间。
陆明舟认输般的点点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他该料到的，程凉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打点好一切，陆明舟退到房门口，对她说：“那你早点休息，我就在外面，有事可以叫我。”
“好。”在陆明舟离开之前，程凉又问了句：“那你呢，怎么休息？”
陆明舟叹了口气，“值夜班没时间睡觉的，”他指了指门外桌上厚厚的一沓资料，“喏，那些是上午接的门诊病例，我要把这些按照症状整理归类，然后分析病因，写总结，等完成也就差不多天亮了。”
肝胆胰科室门诊每天要看诊一百个左右的患者，住院医师的任务除了照料病患，更重要的是要做好门诊记录，将不同患者的症状分门别类，这是陆明舟最头疼的工作，耗时又枯燥。
程凉抿抿嘴，“那好吧。”
陆明舟点点头，轻轻关上隔间的门，回到工位上开始办公。
程凉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从脑袋里搜索着gbrt算法，不知不觉便睡去，这一觉睡的格外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