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起什么名字啊
于是，程凉伤口愈合的头两天是在绘画教学中度过的，那原本令人醉生梦死的痛感因此有了些许缓解。
程凉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更不喜欢小孩子。但是曦曦是个例外，她似乎有一种魔力，程凉这么认为。
那个叫杨雪的护士再也没有出现在她和曦曦的病房，而是换来另一个温柔的小护士，她人很好，时常照顾这间病房的一老一小。
程凉住院的第三天，伤口的疼痛已经缓解了大半，她可以自理生活，独自下床去换药。
等在换药室门口的患者有七八位，程凉足足排了一个小时的队才轮到她。
今天为她换药的人仍然不是陆明舟，是另一个面熟的医生，姓李。
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位姓陆的医生了。其实也没有很久，也就两天而已，只是住院的时间很漫长，让她以为时间过去很久了。
换好了药，程凉步履缓慢的走回病房。换药室在走廊的一端，病房在走廊的另一端，她穿过这条长长的走廊，在距离病房很远的地方就听到了一阵激烈的争吵。
听声音是一男一女。随着走近，她看清了争吵的两个人，其中一人是许温和。
对于另一个人，程凉瞟了一眼，他的眉眼和曦曦很像，程凉可以确定，他是曦曦的爸爸。
争吵的内容围绕着一个字，钱。
程凉从中还听出，他们已经离了婚。
见到来人，二人的声音放低了些，许温和把前夫拽进了一侧的楼梯间。
程凉走进病房，关上门。
她一转身，看到曦曦正盘着腿坐在床上，委屈巴巴的噘着嘴掉眼泪，手指不停的摩挲着流氓兔的细耳朵。
曦曦把身子侧了侧，背对着程凉。
程凉来到她的床边，到她面前坐下。曦曦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听到爸爸妈妈吵架，不开心了？”程凉问。
曦曦揉搓着流氓兔的鼻子，过了片刻才微微点头。
程凉沉默了，她不会安慰人，更不会哄小孩。
她抬头望向窗外，深秋的梧桐叶在温暖的阳光中坠落，落到一张稀疏的网上，摇摇晃晃。窗角正有一个颤颤悠悠的蜘蛛在织网。
程凉敢确定，这个蜘蛛是个未成年，因为它造的房子没有章法，凌乱不堪。
它织网的样子被阳光映照在屋里的白墙上，程凉看了看那道摇晃的影子，又看了看曦曦。
她对曦曦说：“想出去玩吗？”
“嗯？”曦曦抬了抬眼。
“外面天气很好，愿意和姐姐出去转转吗？”
曦曦抹了抹眼泪，扑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她，“可以吗？”
程凉对她微微一笑，“为什么不可以。”
“……”
程凉为曦曦穿好外套，趁着许温和和前夫在楼梯间争吵，她带着曦曦仓皇而逃。
她一手拎着曦曦，一手拿着画本。
曦曦一手牵着程凉，一手抱着流氓兔。
一路下了电梯，从后门出来，二人不约而同的深吸一口气。
外面的空气很新鲜。
曦曦抬头望了望程凉，咯咯咯的笑了几声。逃跑很刺激。
清晨的阳光明媚而温暖，程凉拉着曦曦的小手，带她走到一处僻静的小花园，二人坐在长椅上，这里可以晒到太阳，还可以看到面前绿油油的草地，和零星的小野花。
这个地方程凉前些天就注意到了，从十楼的窗户往下看，这一角整片绿油油的，像是藏匿在医院的鲜活。
草地上卧着一只懒洋洋的小白狗，它正闭着眼睛享受阳光的沐浴，全然不理会周遭的人来人往。
“呀，好漂亮的小狗！”
曦曦坐在椅子上，由于脚够不着地，只能悬空的甩来甩去，见到小白狗，她兴奋的正要跳下去摸摸它，貌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松开了试图跳下而支撑在座椅上的手，然后落寞的抿抿嘴。妈妈说过，小动物身上有病菌，她现在生着病，不能碰它们。
她的神色被程凉尽收眼底，程凉把画本放在曦曦的腿上，对她说：“还记得姐姐教给你的基本画功吗？”
曦曦接过画本，仰头看她，郑重的点点头。
程凉指了指小白狗，对她说：“那试着实战一下，把它画到纸上。”
“好。”曦曦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拿起笔开始画。曦曦很聪明，程凉交给她的基本手法她都记得，只是还过于生涩，画的并不像，只能看出来画的是一只狗。
曦曦对着自己的画歪了歪脑袋。还好小狗看不到自己的画像，不然它一定会跳起来打她。
程凉看到曦曦的杰作，不露声色的扯了下嘴角。
她从她手中拿过画本，对她说：“已经画的很好了，休息一下。”
手里变得空荡荡的，曦曦把一旁的流氓兔抱在怀里，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小白狗。
她对程凉说：“程凉姐姐，等我长大，也要养一只这样的小白狗。”
“好啊，”程凉闭着眼晒太阳，随口一说，“那你想好给它取什么名字了吗？”
“名字？”妞妞扭过头定睛看着她。
“当然。”
曦曦陷入了沉思。
长椅背后有一颗参天大树，上面有鸟儿时不时发出几声叽喳，曦曦抬头望了望鸟儿，它们自由的嬉闹，飞翔。
曦曦看着鸟儿对程凉说：“姐姐啊，我突然忘记了，我不一定能活到长大啊。”
程凉心里咚的一跳。
鸟儿停止了鸣叫，周围变得静悄悄的。
沉默良久，程凉开了口：“没关系啊，反正人是可以轮回的。下一世，你可以重新选择做一个人，或者一只鸟，一阵风也可以。”
曦曦眼睛一下直了，她有点恍惚。所有人都告诉她，要努力活下去，要用尽全身力气活下去，要坚信自己可以活下去，程凉是第一个，告诉她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