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道歉
换完药护士就走了。
伤口疼的厉害，程凉没再睡着，她想着，总得找点什么转移一下痛感。环顾一周，她看到床头柜上的托特包。那是她来急诊做手术时带来的，不管去哪里，她都会在包里放一个画本，这是她的习惯。所以，她可以画画。
床头柜在她的左手边，左手输着液，只好用右手去够。身体每挪动一寸，刀口就多疼一分，她忍着痛用手指够到了包上的链子，包的重量险些拉扯到伤口，它没被拿起来，还掉在了地上，打翻了床边的水壶。
那水壶不是她的，像是上一个患者留下的，水不是热水，但有满满一整壶，和她的包相依为命的躺在一起。
程凉暗暗啧了一声，眼看着那壶水哗啦啦的留了满地。
转眼看了看熟睡的曦曦，她的呼吸声很均匀。好在没吵到她。
无奈之下，程凉按下了呼叫铃。
不一会儿，那名护士匆匆走进屋，当她看到满地的水渍，以及程凉淡漠的神情时，心里唰的燃起了火，她对她低吼道：“你这患者，真是没事找事！”
她急忙找扫帚和拖布，程凉选择不去在意她的话，而是对她说：“护士小姐，我的包还在地上，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能帮我先捡一下吗？”
程凉的语气始终很平静，护士听不出她丝毫的愧疚感，这彻底让她心中的怒火窜到了头顶，她对程凉大吼：“你这个人怎么脸皮这么厚！我们护士就是伺候你们这些人的吗！”
护士扔下手里的拖布，走到包跟前，大声道：“包是吧！自己没手不会自己捡是吧！”
说罢，她捡起程凉的包，狠狠甩向了门口。里面的东西洒的七零八落。
屋里的动静吵醒了熟睡的曦曦，她将自己蜷缩在病床的一角，撇着嘴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的样子。
程凉不露声色的皱了皱眉，抬眸盯着护士。
空气变得安静，程凉的眼神难以琢磨，不似愤恨，也不似恼怒，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阴森森的。护士被她盯的直发毛，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身体抵着墙。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空气沉寂了片刻，程凉终于对她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语气和之前一样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她这一问还是让护士背后一凉。
她有些害怕，想逃，但腿软了。
还好有人及时救场。陆明舟即刻出现，他看了看地上的散乱，又看了看二人的神色，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严厉的看了一眼护士，随即把她拦在身后，对程凉说：“对不起程小姐。”
程凉坐的比刚才笔直了些，她没有回应陆明舟的道歉，而是略过他，对他身后的人又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这回的声音比方才大了一倍，语气中多了几分优雅的狠厉，护士顿时打了个冷战。
陆明舟愣了一下，然后给了护士一个眼神，示意她赶快离开，他来解决。
护士收到示意，悻悻的跑掉了。
不过在她离开之前，程凉还是看清了她胸前的名牌，‘肝胆胰外科护士 杨雪’
杨雪走后，曦曦躺在床上小声啜泣着，她被杨雪的吼叫声吓到了。陆明舟大步走向曦曦，哄她道：“没事了，继续睡吧。”
曦曦转了个身子，用被子蒙住了头。
见她的情绪好转些，陆明舟站起身，捡起包和散落在四处的东西，规整好放到程凉身边的床头柜上。
陆明舟低声对她说：“刚才那个女孩儿才刚毕业，是科室新来的小护士，不懂事，我代她向你道歉。”
程凉看了看床头柜上的东西，指了指最底层的画本，对陆明舟说：“可以把这个递给我一下吗？”
顺着她的目光，陆明舟将画本抽出，用纸巾擦了擦上面的水，然后递给她。
“谢谢。”程凉接过，手指摩挲着画本看的出神。画本被水打湿了，其中有几幅画已经看不出画了什么。
陆明舟看得出，这东西对她很重要，他又说了句对不起。
程凉抬起头，平静的看着他，“陆医生，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
这话的意思好像在说，她不接受他对杨雪无端的包庇，更不接受他的道歉。
陆明舟明白了她的意思，又说：“我会让她来跟你道歉的。”
话音未落，程凉冷冰冰的回了一句：“不用了。”
她不接受。
程凉没再看他，低头盯着手里的画本。她的手微微颤抖，陆明舟看到了。
他没再多做解释，而是对她说：“上午一直在忙，没抽出空来给你换药，现在去吧。”
“好。”
程凉深吸一口气，忍着疼痛伸出一条腿下床。她有点晕，怕自己还没站稳就摔倒在地上。
陆明舟看出了她的窘迫，他伸出手搀扶，程凉是想拒绝的，毕竟她现在对他的印象急转直下。但是在窘况面前，她还是妥协了。
她被陆明舟搀扶着下了床，准备用右手摘下挂钩上的输液瓶。
没料想陆明舟先她一步动作，将输液瓶举在手上。
程凉看了他一眼，对他说：“我自己可以。”
说着她想从他手里夺过瓶子，却被陆明舟高高举起。陆明舟比她高许多，她够不到。
程凉抿了抿嘴。
陆明舟对她叹了口气，“你站都站不稳，还是我来吧。”
“……”
最终陆明舟一手搀扶着她，一手举着她的输液瓶瓶去了换药室。
换药室比病房大上一些，中间摆着几张窄窄的床。
陆明舟带她走到一张床前，把输液瓶挂在吊架上，对她说：“躺下吧。”
程凉平躺到床上。
陆明舟在一旁的推车上配药，待他整理好需要的药品，将推车拉到床跟前，对程凉说：“把伤口露出来。”
刀口在右中腹，程凉犹豫的伸了伸手。
陆明舟对她哼笑一声，“别担心，我是医生，患者在我面前和动物没什么两样。”
程凉抿嘴瞟了他一眼，用右手掀开了衣角，露出腹部的伤，白纱布中透露着点点猩红。
陆明舟带好医用手套，轻轻扯下纱布上的白胶带，露出伤疤。
程凉的腰很细，皮肤很白，那道醒目的伤口显得尤其突兀。伤口四周遍布着黑色的细线，整体看上去像一只折了腿的蜈蚣。
陆明舟心虚的眨了眨眼。那是他的杰作。有些不堪入目。
陆明舟微微皱眉，对她说：“伤口有点红肿渗血，近期一定要注意，不要扯到伤口。”
“嗯。”
换药时伤口很疼，程凉攥起拳头，眉头拧成了麻花，咬着牙忍着尽量不叫出声。
“你叫 程 凉？”陆明舟问他。
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香。程凉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我认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