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烧锅屯
烧锅屯
烧锅屯是一个离榆树川7里路的一个村子,设有初中,就是六年级和七年级。
6点钟,整个村子裹在晨雾里,象个熟睡的婴儿,好象还没有醒来。有学生的人家起的早一些,几个烟囱孤单单的冒着烟。从家出来,匆匆的穿过村子。村南的土道象条大蛇,弯弯曲曲的伸向远处的林子里。右侧的小河掩映在树丛中,哗啦哗啦的,象个爱说话的孩子。路叉过去,就变得窄了,两旁的草向小路中间靠过来,象男生分头的缝。只有捡着这条缝走,才不会被露水打湿了鞋子。走的时间长了鞋还是湿了,脚在里面打滚。已经过性的鞋,再崴几下就会裂出口子。
路旁的林子静静的,鸟也没醒来,氤氲的水雾飘荡着,树木象浸在牛奶里一样,隐隐的闪着腊一样的光。偶尔的一团蜘蛛网,会缠在脸上,粘粘的,人走过来一动,蜘蛛马上就爬过来,以为粘到了猎物。我们无意间坏了它的早餐。
过了一片林子,再过一片庄稼地,就是一片有几丈高落叶松的松林。松林大得很,上望不到天,下看不到松林的对面。如果现在我从那里经过,一定会有些害怕,当年却没感觉到。松林的尽头就是水库了,再绕过水库,再经过薄家屯,就是烧锅屯了。这一段路村里人说是7里路远。
这7里路我走了二年。这二年中除了假期我每天都会上学,从不请假,即使赶上雨天,同学都不去,自己也去。雨天最怕的是水库大坝闸口下的一条小河。雨水下来,大坝防水,小河就开始涨水。河上的独木桥是上学的必经之路。望着湍急的河水,我的眼都花了,头也晕了,再看看阴云密布的天空和密密的雨帘,我真的有些害怕。可我已经走了这么远,想着学校的教室,可能已经上课了吧。裹紧身上遮雨的塑料布,颤惊惊的挪过去,感觉那水就要吞没我的脚。每一次摇晃都感觉会栽到河里,可每次都走了过来。拎着布鞋,水淋淋的迈进教室的时候,课才刚刚开始。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上完的时候,看着同学们回家,真的很羡慕,我家要在这儿住该多好呀。
那年的春季,应该是1978年吧?要准备中考。我们榆树川的几个同学就住在学校的值班室里。值班室是一间小屋,有一个能住5个人的小火炕。炕上铺着秫秸炕席,旁边有一扇小窗户,透过窗玻璃,能望见操场。我们几个同学自己烧炕。四月份天还有些冷。自己煮饭,米是从家带的小米,菜就是咸菜和酱。到了五月份,好了一点,师母从教室的后面的樟子塞过来两把新长出的小葱。葱刚冒出绿芽,嫩嫩的,有些辣,还有点甜。我们舍不得一顿吃掉它,匀了几顿吃。
6月来临的时候,要报考,既可以报高中,也可以报初中专,二者只能报其一。即如果初中专落榜,不可以上高中。初中专很难考,名额非常少。但对于我们这些苦盼着爬出去的农家子弟来说,有着无限的诱惑力。班主任叶老师极力主张我报考初中专,同时报考的还有他的儿子叶枝。我同意了。
拿着母亲借来的3元钱,我背着书包,一个人到了学校。考试的地点在公社,离学校有20里路。上午叶老师带着我俩就出发了。
天有些阴,老师在前头,我俩在后面,谁也不说话,因为谁也不知道,考试的把握有多大。
傍晚的时候,到了老师的亲属家,吃了晚饭,睡下,第二天考试。夜里下起了大雨。早晨起来天还很黑。道上十分泥泞,路旁的沟里和院子里的菜地满是雨水。考了两天,雨下了两天。考试的学校、去学校的路、考试的题目、答题如何,全模模糊糊,没有记忆。老师问:“怎么样?”,不知所答。叶枝提出到供销社买点东西,我们去了。左看右看,最后老师买了一兜十几个面包,叶枝看我,我想了半天,买了3个面包,因为我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每个面包8分钱,共花了2毛4分。
当我拎着3个面包,回到家把剩下的2元6角钱交给母亲的时候,母亲说:“傻孩子,怎么不把面包送人家呀?”,我傻了。
多少年过去了,我到了不惑之年,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但我仍然记得少年时办的傻事。我知道,是贫苦的生活,害的我把面包看得那么重,把2元6角钱攥的那么紧。虽然那年整个公社没一人考取初中专,但我仍然深深的感谢我的老师,那是我一生的感谢。
考完了初中专,回到了学校。为了给学校增加升学率,班主任替我报了高中。实际上是不可以的,因为县里规定,初中专和高中只能报考一种,不能兼报。中考那天,我起的晚了,赶到学校时,考试刚开始,但我不愿意进去参加考试。我躺在校园的平衡木上,看着灰蒙蒙的天。天要下雨,空气中全是水的味道,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考不上中专,怎么办?我第一次考虑自己的未来。少年不知愁滋味,我真的发愁了。
发榜了,全乡无一中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