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队部
最早的生产队,三队和四队队部,都不在了。当年的大院子,当年的成趟的房子,都不复存在。就连我前面说的场院,也卖给了别人。张老八家买了原来四队场院的地方。在那里盖了五﹑六间的房子。再也找不到场院了,当年的黄土墙已经不复存在了。少年时在操场,场院来回疯跑,爬麦垛﹑藏猫猫。再也不会有那样的一个地方。
当年的四队的队部院子里,西侧是碾房,磨米坊,仓库。那个磨米房我经常去,父亲在队里管电,所有的磨米机,铡草机都归他管。我每次从院子里出去,经过西北角的那个碾房,黑黑的,我总是害怕。那间用来碾米的房子在有了磨米机以后就很少再用,大多的时候里边总是空荡荡,很瘆人。多少年以后,就是我现在50多岁,有时候,梦里,也会恐惧的梦到那个碾房。实际上,那个碾房我从它身边经过的只是它的一个墙角,只是因为它屋里没有光线罢了,没有什么可怕。但在我少年的记忆里,我就是怕它。
院子东侧是一排马棚,里边拴着20几匹马。土改的时候,三队和四队分队,三队的人让四队先挑。四队的队长说,那我就挑牲口,所以四队就挑了最好的牛马。三队队长朱四阎王说,你挑了牲口,我就挑地,所以三队就挑了最好的地。十几年过去了,二十几年过去了,从人民公社到文化大革命,在经历这种漫长的过程后,四队的牛马渐渐地死去,而三队的地却越来越好。
四队的队部院子里,北面是一排房子,从东头数有一间看院子的屋子,然后是豆腐房。豆腐房,就是生产队做豆腐的地方,而不是卖豆腐的豆腐坊。豆腐房旁边还有一个装着牲口草料的地方。铡草机铡出的谷草,留着冬天喂马喂牛。谷草在这屋子里堆起来像山一样。房子内只有梁柁没有棚。所有的谷草堆起来能堆到房顶。
我在上初中的时候偶尔回来和我的五六个弟弟大大小小的,晚上就爬到谷草堆上玩。大家在里头藏猫猫,打草仗。四队的院子很大,中间摆放着十来台马车。马有时候在院子里套车或者是卸车时,院子里就有很多的牛粪和马粪。在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要求勤工俭学。学校要求每个学生在寒假结束的时候,要向学校交二十五筐粪肥。当时学生放假都要拉着爬犁,上面放一个土蓝,在村子周边各处捡拾牛﹑马﹑狗﹑猪的粪便。猪屎最难捡,因为猪都是在圈里养,道上很少能见到猪粪。狗屎,人都吃不饱狗更没有多少屎可捡。所以道上道边有时能见到新拉的牛屎,还有马粪。往往还没有冻硬,甚至冒着热气的时候就已经被捡走了。我的同学治中,一个很小个子的孩子,十分机灵他的父亲张二叔在队里赶马车,就是车老板子。
有一次治中实在没有地方去捡粪,就拉着爬犁进了这个生产队的院里。生产队的院子马粪牛粪很多,东一块西一堆的,没几分钟他就把筐捡满了。看院子的是原来的队长现在喂马的苏大爷。苏大爷看见志中竟然到生产队的院子里来捡粪,胆子太大了,没有孩子敢到生产队院里,就是公家院里来捡粪,就制止说:谁让你上这儿捡粪的?出去!换做别的孩子可能就吓哭了,起码会立刻跑掉。但志忠却扬起脸,满不在乎说:咋地?也不是你屙的,马屙的。他舌头有些大,把马屙的说成了马啊地,意思是马屙的我捡马拉的屎关你什么事。说的苏大爷很意外,没人和他这么说话,一时又没有话可说,只好看着他拉着满筐牛粪马粪出了院子。院子里还有一些干活儿的人,都觉得挺可笑,一个大人没整过一个孩子,马啊地这个外号也就传开了。以后我们见到治中的时候就叫他马啊地。
四队的南面对着是三队的后墙。在三队队部东边,有一口水井,两个生产队用来做豆腐和饮牲口。在这井旁,有一个木头钉的槽子,有三米多长,用来饮马和牛。有的时候到晚上回来的牛和马排成队的伸着脖子在这里饮水。每到冬天晚上天要黑的最冷的时候,我们这些十几岁的孩子在大道上跑着玩儿够了的时候就会跑到这里。在这个水槽的旁边儿,会有刨下来的很多的冰。因为在冬天用辘轳把打水的时候,井沿儿上会撒下一些水,这些水冻成冰会越多越高,人用辘轳把打水的时候就有危险。所以隔段时间就用镐把这冰刨掉几层。再刨下的冰块儿中有许多晶莹剔透的非常漂亮的冰块。我们那时候都穿着棉胶鞋。会把一只脚伸进牲口刚喝完还没有结冰的水槽里把鞋底蘸上水,然后快速的踩上事前选好的冰块上。冰块儿和鞋冻在了一起。当两只脚都蘸了水粘了冰块后,像企鹅一样摇摆着在道上咔咔的走,心里乐的开了花一样。有时这种快乐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有时踩到了硬土包或者石头,冰块儿就会被硌下来;有时走在道上也有冰的地方,不注意,就会摔个仰八叉。屁股摔的很疼,很多时候,冰块儿也就掉了。
三队的院子我去的很少,因为我是四队的。但在三队队部的西南角,也有一个碾房。碾房旁边也有一个小屋。虽然我没进去过几次那个小屋和那个碾房,但在记忆里却非常的深刻,梦里偶尔也会梦到。不知为什么,对碾房的记忆特别深, 50岁后偶尔还会梦到。